第一百章 平安

第一百章 平安

第一百章平安

因長年跑馬,馬球場上全是沙土,寸草不生。

此刻鞠球驚天一爆,滿場沙塵便都揚了起來,迷得人睜不開眼。

慕雲月才喊了一聲「恆之」,嘴巴就被沙粒灌滿,嗆得她咳嗽不已,眼角都滲出了淚花。

肚子里的寶寶似乎也感覺到什麼,陣痛不斷傳來,慕雲月額頭冷汗直冒,臉色發白,扶著欄杆動彈不得。可想著現在,衛長庚還在爆炸的正中心,她便等不了,扶著欄杆就要往前走。

蒹葭拉住她的手,焦急道:「不可以啊!娘娘,您不能過去!萬一裡頭還會爆炸,您和小殿下可怎麼是好?陛下定也不願看到您為他涉險。」

明宇也從暗處現身,竭力勸阻。

然而這個時候的慕雲月,親眼目睹衛長庚被鞠球炸飛的慕雲月,即便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可又如何聽得進去?

「你放開我!放開!他生死未卜,你叫我如何坐得住?!」慕雲月拚命甩著手,還要往前,「你若真是為我好,便放我……」

剩下的話,終是被明宇敲在她後頸的一記手刀截住。

她閉眼前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黃沙慢慢消散之後,露出的一個橫躺在地上的模糊人影。破碎的騎射服袖角在風中飄揚,紅得格外扎眼。

慕知白和天樞齊齊駕馬,沖那人衝去,嘴裡高呼:「陛下!」

難道是她太擔心衛長庚,才會將他的臉,按到婁知許身上?

衛長庚……

慕雲月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只知道自己坐在馬上,被一個少年攬在懷裡。

他一身銀白鎧甲,戴著白玉面具。

雪后的陽光薄而輕透,照在他半露的下頜,那裡的弧線便有了玉般質感,陽光頓如泉水般流暢滑開,飛濺到積雪上,周圍的空氣也隨之暈開絢麗的光。

少年因面具脫落,慌亂了一瞬,聽見她這聲呼喚,又愣住,不明白她為何會知道這個名字,片刻后,又因著她一瞬不瞬的目光,耳尖微微泛紅。

掙扎間,他面具掉落下來,露出一張俊秀的臉,卻不是她記憶中的婁知許,而是……

「恆之?」

*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虛化,包括那少年的臉,以及他因過度著急擔心,而喊出的那聲「阿蕪」。

意識到這點,慕雲月呼吸都急促起來,拼了命地推開那少年,試圖跳下馬,離他遠遠的。

那年,她隨母親去盧龍城探望自己的父親,不慎被敵軍擄走,而婁知許救了她。

可那少年寧可勒馬停下,也不肯放開她。

為了這個救命之恩,她也付出了一生。

每一個吐字的音調,都與後來的衛長庚別無二致。

慕雲月想起來,這是她十二歲的時候。

慕雲月驚愕地瞪圓眼睛。

雖然因著年歲,他的臉跟她記憶中有些許偏差,但也的確是他。

明明當初救了自己的人是婁知許,她在驛館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也是他。後來她多次旁敲側擊,跟別人打聽,大家也都很肯定地告訴她,那日將她從城外帶回來的人,的確就是婁知許。

夢裡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還有「噠噠」的馬蹄聲。

慕雲月還處在混亂之中,不知自己為何會夢到這個。

馬球場上爆炸的一幕赫然湧入腦海,最後定格在沙土地面橫躺著的人影身上,慕雲月頭疼欲裂,不得不抬起兩隻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腦袋。

慕雲月也禁不住,回應地大喊出聲:「恆之!」

再睜開眼,她卻是躺在一張溫暖柔軟的大床之上。帳幔在月光下柔柔漂浮,夜風送爽,攜來滿腔熏灼的鵝梨帳中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慕雲月茫然眨了眨眼。

一直守在榻邊的慕知白倒是率先反應過來,握住她的手,又驚又喜道:「阿蕪,你醒啦!」

「哥哥?」

「誒誒,對,是我,是哥哥。」慕知白激動不已。

屋裡的其他人也紛紛圍過來,有喬晚卿、蒹葭、蒼葭,還有采葭,一個個都歡喜異常。

明宇在屋子外頭聽到動靜,也長吁一口氣,終於能將手裡那張報平安的紙條,綁在鴿爪上,把鴿子放飛回汝陽侯府。

慕雲月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缺失的記憶紛至沓來,她趕緊去摸自己的肚子,還好,小腹還是隆著的。

「你放心,小殿下無事。」慕知白幫她掖好被子,安慰道,「太醫過來看過了,說你只是驚嚇過度,才會腹痛,休養幾天便好。」

慕雲月卻反握住他的手,目光殷切地問:「那他呢?陛下呢?」

慕知白一頓,眼神有片刻躲閃。

慕雲月隱約生出不好的預感,連忙要掀被下床。

喬晚卿趕緊壓住她,道:「陛下無事,你放心吧。」

慕雲月這才鬆了一口氣,卻還是沒有松完,追問道:「既然他無事,那為何還猶豫不決,不肯直接告訴我?」

所以跟太敏銳的人說話,就是有點不好。哪怕人家剛剛從昏迷中醒來,腦子依舊活泛得不行,言行上隨便出點漏洞,她都能輕易抓住。

慕知白和喬晚卿互看一眼,沉吟著不知該怎麼回答。

三個「葭」就是低頭不敢言語。

慕雲月心揪了起來,「難不成……他人是活了下來,但受了什麼重傷?比如缺了胳膊,或是少了腿?還是說他還昏迷著,甚至有可能一直昏迷下去,永遠醒不過來?」

她越想,心裡就越害怕,越害怕,她就越會胡思亂想。

慕知白看不下去,直接道:「你就放心吧,他真的人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就是現在暫時不想見你。」

「為何不想見我?」慕雲月不理解,「他既然好好的,怎麼會不想見我?」

橫豎問他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慕雲月也不在這裡浪費時間,強自掙開喬晚卿的手,掀開被子下床。

幾人蜂擁圍上來勸阻,念及她腹中的孩子,又不敢動手,只能圍著她一路勸,硬是勸到了衛長庚休息的寢殿。

劉善和天樞正守在門口,瞧清楚來人是誰,嚇了一跳,忙迎上去行禮。

慕雲月沒工夫跟他們糾纏,抬手打斷他們的話,直接道:「放本宮進去,本宮要見陛下。」

兩人對視一眼,面上皆露出為難之色。

慕雲月哼了聲,道:「怎麼?本宮的話,你們兩個也敢不聽了?」

劉善忙道:「奴才不敢。只是眼下更深露重,陛下早已歇下。娘娘又身懷有孕,便是為了腹中的小殿下,娘娘也該早些安置才是。」

「什麼時候該安置,本宮心裡清楚,不用你來教!」

慕雲月猛地提了聲,「你只需記得,本宮是陛下金印寶冊親封的皇后,腹中的孩子,亦是陛下親封的太子,或者驪珠公主。你今日攔了本宮,這後果,那你可擔待得起?」

「這、這……」

劉善後背冷汗涔涔,饒是多年混跡宮廷,輔佐過兩位帝王,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他也沒碰見過這樣的硬茬兒。

如此理直氣壯地恃寵而驕,膽可真是肥!倘若換成別人,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可偏偏這人是慕雲月,還真就有這驕縱的資本。

劉善還在為難。

慕雲月又道:「怎的?劉公公還沒想好?成,本宮給你時間想。你不是說,為了腹中的小殿下,本宮該安置了嗎?本宮深以為然,所以就煩請劉公公搬一張床榻過來,本宮今夜就宿在這兒了。」

「劉公公一個時辰想不明白,本宮就在這裡躺一個時辰;若是一夜都想不明白,本宮就在這裡躺一整夜。劉公公可要快一些啊,本宮身子康健,尚還經得起折騰,小殿下就不一定了。」

此言一出,劉善臉上零星的汗珠,頃刻之間如暴雨「唰唰」直下,急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這外頭風大,露水又重,您千金之軀,哪裡受得了這個?」

「知道本宮受不了,就趕緊讓本宮進去。」慕雲月毫不客氣道。

劉善一下閉了嘴,左右為難,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也就在這時候,屋裡總算傳出來一句:「讓她進來吧。」

慕雲月也鬆了口氣,再回味他聲音里的虛弱,心又狠狠擰成麻花,不等劉善給她開門,她就自個兒推門跨進屋。濃重的藥味充斥滿屋子每一個角落,險些又將她推出去。

而那藥味盡頭,衛長庚已經從床榻上坐起身。

乍看之下,他四肢健全,的確沒什麼大礙,可身上到處都綁著紗布,臉上也貼了兩塊,一塊在左側眼角,一塊在右邊臉頰,整個人看著憔悴不堪。

只一雙眼睛依舊明亮如少年,一看見她,就灼灼亮起璀璨的光。

同她夢中見到的一般無二。

起身的時候,動作牽扯到傷口,衛長庚疼得額角冒汗,卻還是微笑著,盡量將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給她。

身上越疼,他就越要若無其事地朝她伸出手,溫柔道:「阿蕪,過來。」

慕雲月鼻子泛酸,憋了一路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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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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