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幕後之人
第一百零一章幕後之人
看見她眼底的淚珠,衛長庚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小姑娘心思重,什麼事都愛操心,懷了孩子之後,就變得更加多愁善感。他這才不敢見她。橫豎自己也沒什麼大礙,能不招她難過,就不招了吧。熟料最後還是逃不過。
真就是他的心肝兒啊。
稍稍一碰就會疼,輕輕傷到就會疼到心碎。
衛長庚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法自己下床過去抱她,只能再次招手,喚她過來。
慕雲月抽噎著,挺著肚子一步步挪過去,一雙眼哭得通紅,可憐又可愛。
衛長庚心疼得不行,想著她這般急吼吼過來找自己,第一時間定是想馬上抱抱他。他也不猶豫,手剛能夠著她,就迫不及待把人往懷裡扯。
可溫香暖玉還未入懷,慕雲月就先抬起手,狠狠抽在了他手背上,罵道:「叫你逞強!叫你逞強!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不要輕敵,不要大意,你怎麼就是聽不進去?」
「嘶,疼——」
「疼死你算了!」慕雲月怒道。
真要說嚴重,也就右手臂上的燙傷看著嚇人了些,但也只是破了點皮,塗幾天燙傷膏藥便好,養得仔細些,連疤都不會留下。比她之前想的缺胳膊少腿的情況,不知好了多少。
邊上傳來刻意的咳嗽,裹著明顯的酸,和隱忍的怒,是慕知白的。
衛長庚趕緊將人抱緊,笑聲悶在胸膛里,震得眼角眉梢飛揚。任由懷中人如何捶打,他都不肯放手。
「你!」
衛長庚笑著將人攬回來,道:「都是些皮外傷,當真沒什麼的。」慕雲月不信,非要自個兒親眼看過,一處一處檢查下來,還真如他所言,只是些皮外傷,並未傷及根本。只不過是太醫為天子療傷,太過誠惶誠恐,包紮得誇張了些罷了。
兩人皆是一抖,這才想起,慕知白和喬晚卿他們也跟著進了屋。
「看來皇帝陛下恢復得不錯,是微臣白擔心了。」慕知白磨著牙,陰陽怪氣道。
「所以在預感到事情不對之後,我二話沒說,直接撲到他的馬背上,舉著他當盾,給自己擋了最致命的一記。事實證明,我果然沒有猜錯,他的騎射服裡頭還穿了用大渝烏金石特製的軟蝟甲,能保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便是炮火爆炸也能擋上一擋。」
「你想啊,那扎克敢兵行險招,將他自個兒也捲入那般危險境地,定是做好了萬全準備,能保證那球即便當著他的面爆炸,他也不會有事。」
慕雲月震驚地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怪道你只有右手臂有些燙傷,原是舉他舉的。」
可嘴上這麼說,看見他緊皺的劍眉,她倒是軟了心腸,拿起他的手,主動幫他揉,輕輕往上吹氣。
衛長庚順勢將人摟入懷中,蹭著她軟嫩的脖頸肉,笑道:「我便知道,阿蕪還是心疼我的。」
衛長庚訕訕鬆開慕雲月,咳嗽一聲緩解尷尬,道:「今日多虧了慕小將軍,朕才能平安無事,等朕身子恢復過來,定要好好獎賞慕小將軍才是。」
衛長庚眼裡閃過得意之色,「其實也沒什麼難的。」
衛長庚無辜地看著她,「你要是把我弄死了,你的寶寶可就真沒爹了。」
「咳咳——」
「誰心疼你了!」慕雲月啐他,「我就是不希望我寶寶生下來之後,連個爹都沒有。你要是敢讓我寶寶沒爹,我就弄死你!」
「不必。」
慕雲月忙著查看衛長庚身上的傷,小臉綳得緊實。
慕知白立掌在胸`前,想也沒想便出聲拒絕,甚至還想再暗諷上兩句。喬晚卿眼尾餘光悠悠蕩來,他才猛地一哆嗦,滾了滾喉嚨,把到嘴邊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還真是奇了,你離球那麼近,居然只受這點傷?怎麼做到的?」慕雲月又驚又奇。
雖然很不想誇他,唯恐他驕傲,以後更加大膽的事都敢做出來,但慕雲月也不得不承認,能在短短几個彈指之內,意識到危險,並找到生路,迅速做出反應,整個北頤也只有他了。
「那婁……咳,我是說扎克,他現在在哪兒?」慕雲月問,「黃沙散去的時候,我好像沒看見他。」
衛長庚臉色沉了下來,扭頭望著窗外搖擺不已的修竹,道:「跑了。」
「爆炸的時候,我和他一道從馬背上摔下來。因是舉他做盾,是以我先落的第,磕到後腦勺,暈了過去,他就是趁這個混亂的當口跑掉了。」
「天樞已經帶人去追,把整個園子都翻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人。我都受了傷,他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這樣還能逃脫,看來這座園子也不幹凈。」
衛長庚冷笑出聲,「能把自個兒的人安排到皇家的園林裡頭來,他也有幾分本事。」
「會不會是拓跋赫?」喬晚卿聽到這,不由猜測道,「如今大渝同我們貌合神離,拓跋赫此行,目的也不單純,這次馬球賽還是他故意挑起的,會不會是他在背後操縱一切?」
慕知白卻很篤定地否認道:「不是他。」
「鞠球爆炸后,我衝過去救人,無意間瞥見過那對拓跋兄妹。他們倆也跟別人一樣震驚獃滯,等我們把陛下救回來,他們倆還木頭樁子似的傻怵在原地,回不過神來。那模樣是真嚇傻了,不是裝的。」
「退一萬步說,倘若拓跋赫真要取陛下性命,又為何送自己胞妹過來和親?這麼想看自己妹妹守寡嗎?哪有哥哥做得出這種事情?」
說著,慕知白鄙夷地皺起眉。
這話倒是不假。
因生母亡故得早,生父又是個甩手掌柜,這對拓跋兄妹關係非常好。拓跋赫對旁人冷漠暴力,對自個兒親妹子倒是寵愛非常,要星星不敢給月亮的。所以頭先,他要送拓跋燕過來和親的時候,慕雲月才會那麼奇怪。
端看今日拓跋燕刻意找衛長庚搭話的模樣,顯然對這場和親,他們是認真的,並不是只在做表面功夫。
「看來這對拓跋兄妹,也是被扎克給誆了。」慕雲月哂笑,「他還真是越來越會騙人了。」
衛長庚拍了拍她緊握的手,輕笑安撫,權衡了會兒喬晚卿和慕知白的話,他又道:「不管拓跋兄妹是不是清白的,既然扎克是他們帶來帝京的,出了任何事,他們都必須負責到底。」
邊說,他邊朝劉善抬抬下巴,「傳令下去,讓內閣連夜起草一封詔書,把今日馬球場上發生的事都告知大渝,讓他們琢磨一下該怎麼處置?三王子和公主這次也受了不小驚喜,姑且就留在帝京養傷,等他們什麼時候琢磨完,什麼時候再過來接人。」
此言一出,屋裡眾人心裡便都有了數——
別國使臣來訪,縱使真犯了什麼事,只要他們做得不要太過分,礙於兩國顏面,衛長庚是不好直接處置的。可一旦沾上行刺天子的大罪,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稍有處理不當,就是兩國兵戈相向!
因著拓跋赫之前的一番內鬥,眼下大渝自己氣數都還沒恢復過來,如何對抗得了外敵?只能選擇妥協和解。
且因著那一番折騰,老可汗膝下也只剩拓跋赫這一個兒子,若是連他失去了,可汗之位就得讓給他那幾個虎視眈眈的兄弟,老可汗如何願意?必然是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拓跋赫救回來的。
衛長庚也正是要利用這一點,狠狠敲上一筆。
瞧他這奸笑不已的模樣,只怕這一筆,得讓那位老可汗放不少血。
慕雲月都忍不住生出幾分同情,想起園子里安排的眼線,她又再次陷入深思,「可不是拓跋兄妹倆在暗中幫忙,又會是誰呢?還有那鞠球,到底是如何爆炸的?」
衛長庚神色變得嚴肅,看著她問:「你可知道『落火雷』?」
「落火雷?」
喬晚卿和慕知白茫然對望一,不明所以。
慕雲月卻是瞪圓雙眼,瞳孔驟縮。
落火雷,是前世和大渝對決的時候,軍中一位鑽研炸/葯的炮火師發明的。只要將那特製的火/葯,裝入密封的器皿之中,無需明火,只靠擊打就可使其爆炸。威力雖不及尋常火/葯,但對於常年冰雪封山、火種難以儲存的北地戰場而言,無疑是一大制勝利器。
北頤後來,也的確靠這落火雷,將逐水草而居的大渝從漠南驅至漠北,再不敢來進犯。
「擊鞠用的球只有拳頭大小,他應當是掐准了火/葯的用量,也算準了用多大的力道擊打,才會使它爆炸,所以才會那時候故意引導我過去追球。」衛長庚分析道。
慕雲月仍舊想不通,「可是上場前,鞠球都是仔細檢查過的,尤其是給你用的球。哪怕他做得再細,也會留下破綻才是。」
「你忘記了,比賽中途,球曾經飛到場外?」
慕雲月一下頓住。
衛長庚笑了笑,將她鬢邊碎發繞到耳後,「當時截他球的時候,我就覺得橫擋的手感不對勁。不像是他因為我,不小心把球打飛,更像是他引導我,刻意將球打至場外,他真正想讓球打去的地方。」
「估計他的人,應當就在那裡等著換球吧?而因著開場的時候,這球已經檢查過一遍,也就沒人想著再檢查第二遍,所以才讓他鑽了空子。」
「而能這麼悄無聲息,把人安排到我眼皮子底下的,就只有……」
「蜀王府。」慕雲月捏緊裙絛,沉聲接上。
喬晚卿和慕知白都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慕雲月心裡卻是平靜。
早就該想到是他了,否則馬球賽開始前,孟蘭姝為何能跟拓跋燕走得那麼近?而前世,那位發明落火雷的炮火師,好巧不巧,還就是蜀王軍營裡頭出來的。
而此刻,蜀王府內。
一場疾風掃落滿庭奼紫嫣紅,衛明燁對插著衣袖,立在窗邊瞧。漆沉的鳳眼裡頭無悲無喜。目光直視前方,話卻是對身後人說的——
「你今日擅自行動,攪亂了我們的計劃不說,還把我們蜀王府也給暴露出來,現在居然還有閒情逸緻,坐在這裡喝茶。衛某是該佩服,還是該生氣?婁公子?」
聲音冰冷刺骨,彷彿數九寒天結在屋檐下的冰棱。
青鋒守在門外,腿肚子都控制不住直打顫。
婁知許卻只是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好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