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花吻啊啊啊！」◎

主舞台左側的台階經過特別布置，碎金燈光灑下一片波光粼粼，宛如落滿夕霞的湛藍海面。

夕棠一襲拖地淡藍色魚尾裙，妝容淺淡，我見猶憐。

牧歸泠御用化妝師鬼斧神工的技術，讓她原本明艷的五官，變得甜美清純，還有三分楚楚可憐。

長發微微燙卷，右邊挽起來，耳朵上帶著魚鰭般的精靈耳裝飾。

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小美人魚撕開童話走出來。

夕棠登上盛大舞台，坐到灑滿波光的台階上，內心難免緊張。

第一次當眾表演，竟然是在三萬人演唱會現場，底下坐滿塑料老公的粉絲。

這何止是客場作戰，簡直是單槍匹馬闖入敵人大本營！

幸虧牧歸泠粉絲年齡層分佈均勻，未成年佔比較小。只是口頭嗶嗶，沒扔臭雞蛋和爛白菜。

「呼……」夕棠吐出一口濁氣，低頭整理裙擺，沒有過分焦慮。

剛才那位撕心裂肺的男粉，又大喊一聲，「嫂子！不要走！」

「親一個！標記她！」

夕棠猛地看向大家：等等，說好的唯粉呢？

夕棠拿起話筒，歌聲好似真正的小美人魚。

夕棠理解他們的心情，因此不覺得生氣，只是萌生出巨大的叛逆。

夕棠唱完最後一句，毫無留戀轉身，打算離開舞台別給粉絲們添堵。

「做得挺好。」牧歸泠驗收合格，滿意地說，「你放心，觀眾再怎麼挑剔，也不會比我更嚴苛。」

全世界我最行！

副舞台，牧歸泠按下琴鍵，舒緩的旋律流淌。

牧歸泠已經鄭重介紹了，她高低應該打個招呼，讓萬千女友粉看看成為牧歸泠老婆的標準答案吧？

一條魚才叫《孤嶼》，兩條魚那叫如魚似水，相濡以沫。

「潮汐捲走一生顛沛，時而飄搖，時而深墜。」

最終，整首歌的主歌部分，全部由夕棠演唱。

觀眾席間，沒什麼立場的觀眾見他們站在一起格外般配，又被互動戳中萌點，嚷嚷著大聲起鬨，「牧哥！親一個！標記她！」

連業界卷王牧歸泠都滿意的舞台，夕棠莫名中二感爆棚。

《孤嶼》的錄音版娓娓道來，不是第一遍就抓耳的類型。但現場有燈光和場景配合，加上牧歸泠的伴奏和聲，讓整首歌變得空靈清透，彷彿帶著眾人洗滌身心的神性。

「快親！愛看！」

有了前兩次經驗，夕棠下意識舉起鳶尾，擋在自己面前，「不要吧，對你粉絲好點。」

夕棠接過鳶尾，心跳快了幾拍。

牧歸泠說：保持適當緊張感很有必要，證明對舞台心存敬畏。

她！無所畏懼！

剛剛還帶著戾氣的觀眾們，聽著聽著，心情逐漸平和，詭異的沉浸其中。

其餘粉絲第一次見嫂子，短時間內無法接受，卻也覺得她走得太急。

說完，他低頭，唇親親吻住夕棠手中的鳶尾花瓣。然後按住她的手，將花的另一半送到夕棠唇邊，輕輕碰了下。

觀眾們彷彿受到指引，成為大海中徜徉的魚，成為骸骨上綻放的花，成為創世主忠誠的信徒。

「到底要不要親？」牧歸泠尾音帶著撩撥，將難題拋給夕棠，「你決定吧，老婆。」

過去半個月，夕棠至少把《孤嶼》舞台排練了上百遍，直到牧歸泠用專業眼光審判，也挑不出毛病。

定情信物什麼的，犯規啊！

做出這種安排，用腳趾都能猜到粉絲們多有不滿。擔心她舞台車禍，毀了演唱會。

「夕棠老師怪會為難人。」牧歸泠從副舞台走過來，將手中的鳶尾遞給她，「留下魚鱗太殘忍，這次，換我給你定情信物。」

鐵血毒唯雖遲但到，用更大的聲浪蓋過去，「不要親！不要親！」

起初，夕棠以為所謂『合作』，指他們對唱。牧歸泠卻有理有據反駁，「歌名《孤嶼》，做成合唱太割裂了。」

尤其唱道副歌部分，新世界藍圖在所有人面前鋪開。

想到塑料老公，夕棠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夕棠反應很快，停住腳步接梗，「我是不是還要留一片魚鱗，讓王子殿下找遍每片海域？」

牧歸泠向前一步，來到她面前，「可是，我想滿足所有粉絲的願望。」

目光直勾勾盯著夕棠，炙熱纏綿，好似在空氣中拉出絲。夕棠當場紅了臉。

「寂然逝去的藍鯨，化作無人奔赴的島。」

兩股聲音現場battle，差點掀翻會館。

你們說我不行，我就行給你們看！

牧歸泠拿起話筒，好笑地調侃，「小美人魚，你中了『不離開舞台就會化為泡沫』的魔咒嗎？」

牧歸泠退到副舞台，坐在藍色鋼琴前，為她伴奏兼和聲，將整個主舞台留給夕棠。

雖然沒有直接觸碰，但是隔著花親吻什麼的……

比上次那個蜻蜓點水的吻，更讓她難以招架。

台下尖叫聲震耳欲聾。

「花吻啊啊啊！」

「牧歸泠你小子不要太會！」

「這是我不花錢能看……等等，我花了錢，再來點！」

「羨慕死了！魂穿嫂子一秒！」

「女友粉心碎，但是莫名覺得好嗑，嚶嚶嚶。」

「這次舞台親親，下次舞台做點啥呢~」

「沒有下次了，再見！」夕棠臉皮薄，最怕被眾人起鬨，拿著花匆匆退場。

牧歸泠目送老婆夏天，而後鳳眼一睨，台下頓時安靜了大半。

再絢爛的夢，終有清醒的時刻。

演唱會該結束了。

「今晚，還有最後一首歌。」牧歸泠重新回到舞台中央，簡簡單單報出歌名，「《悄悄》。」

《悄悄》壓軸是每年演唱會慣例，資深粉絲都知道，牧歸泠只在巡演最後一場的最後一首歌，演唱自己代表作。

出道至今七年，《悄悄》唱過七遍。作為無數人入坑的白月光，粉絲們都努力搶收官場門票，見證牧歸泠又一年愛而不得。

不過，今年演唱會之前，他閃婚了。

牧歸泠把新婚妻子請到現場，然後在她下台以後，唱寫給暗戀對象的歌。

什麼修羅場啊！

牧歸泠就算結了婚，天然渣人設永遠不崩！

夕棠走下台，沒有去休息室，呆在候場區繼續欣賞演唱會。

《悄悄》霸榜七年，她抱著學習的態度鑒賞過音源，第一次有機會聽現場版。

這首歌沒有多餘的伴奏，一直是牧歸泠自彈自唱。前奏一響起，將所有人拉進初夏的暴雨。

「驟雨淋濕整個夏天，你撐傘路過我身邊。」

「雨水模糊的側臉，我惦記了許多年。」

牧歸泠寫給暗戀女孩的歌，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酷炫的技巧。

台上唯有他一個人，平靜講述無疾而終的暗戀。

夕棠不禁想，那個女孩究竟有多好，讓他深愛那麼多年。

歌曲唱到尾聲，沒有激烈的訴說和控訴，只有他近乎執拗的枯守，讓觀眾們悵然若失。

「我從未放棄抵達你的星球，你是我最想要成真的舊夢。」

牧歸泠唱到這裡，手中琴弦停下，轉頭看向等候區的夕棠。

最後一句，清澈的歌聲毫無阻礙傳達給她。

「縱我化作千風，不可逐月。」

夕棠獃獃凝望，捕捉牧歸泠眼底的情緒，卻無法解讀。

許多觀眾小聲啜泣，即使聽了七年，依舊為他無望的感情淚流滿面。

「牧歸泠，放過自己！」

「已經夠了！別暗戀了！」

每年演唱會例行喊話環節，牧歸泠從來沒有回應過。

然而，這一次他拿起話筒，輕描淡寫應了句，「好啊。」

台下，多年老粉當場哭崩。

「嗚嗚嗚，泠崽放下就好，真好。」

「因為結婚了，要對現在的老婆負責吧。」

「牧歸泠，新婚快樂！」

「會的，謝謝。」牧歸泠最後對他們揮揮手，離開舞台。

夕棠心情複雜，好像被粉絲託付了重要的東西。

她更擅長從音樂中聆聽感情。牧歸泠對那個女孩傾注的感情，絕對不是一個假老婆能夠填補的。

——我如何代替他的月亮？

夕棠默默思考，直到演唱會結束的慶功宴，也一直提不起勁。

「發什麼呆？」牧歸泠應付完合作方和贊助商，帶著兩位特別邀請的少女，來到夕棠面前。

「小姑！」夕燦燦牽著好姐妹的手，激動地沖向夕棠，「你今天好美，唱得也特別好聽，我跟璐璐叫得嗓子都啞了！」

「嗯嗯！」璐璐用力點頭，懇切地說，「你這個嫂子！本reset認了！」

夕燦燦激動地蹦蹦跳跳，越講越興奮，「我最喜歡的小姑，嫁給我最喜歡的愛豆。簡直夢幻聯動，雙廚狂喜！」

「停，再誇我該飄了。」夕棠阻止彩虹屁，問，「你怎麼來參加慶功宴？」

「小姑夫請我來的！」夕燦燦嘴甜，一口一個小姑夫，把牧歸泠誇得天花亂墜。

「嗯。」牧歸泠心安理得回應，「侄女特意來看演唱會，當然要好好照顧。」

夕燦燦雙手合十，星星眼看牧歸泠，「小姑夫，我們想要簽名~」

為了防止高價倒賣，幾乎不簽名的牧歸泠，「簽名專可以嗎？」

「哇！小姑夫！你真好！我粉你一輩子！」

「你啊，出息！」夕棠痛苦地扶額。

她能夠想象，假如這段各取所需的關係結束，夕燦燦這丫頭肯定會跳出來阻止她離婚。

呵，你親愛的小姑只值一張簽名專。

.

慶功宴直到凌晨四點才結束，夕棠回到住處，眼睛困得睜不開。

強撐著沖了個澡，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被禾冬青的電話吵醒。

「夕小棠別睡了！你被罵上熱搜了！」

「因為昨天演唱會嗎？」夕棠閉著眼睛，懶洋洋翻了個身，情緒毫無波動，「罵就罵吧，嫁給頂流我應得的。」

「想啥呢？reset忙著舔演唱會自拍，懶得罵你。」禾冬青嫌惡地說，「是營銷號罵《孤嶼》，說你抄襲周渠的曲風。」

「哈？」夕棠一秒清醒，垂死病中驚坐起，「你再說一遍，我抄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