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京城來的消息
第一百三十四章京城來的消息
來年春,文征親帥大軍直搗黃龍,逐夷人於大漠。鮮、狄兩國徹底分化,一部分不堪戰爭之苦,向大月投降;剩餘頑固殘部,有的翻越沙漠,往西逃竄;有的繼續北遷,離大月更加遙遠。
威脅基本消除,大月國庫也不堪重負,朝中大臣紛紛上書,皇帝採納眾意,下令班師回朝。
秋日,大軍回到青州城。
時昭得到消息,陸寶元在這場大漠追逐戰中身亡,他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
彼時他的手裡正捏著陸寶根從老家水城寄來的書信。信中陸寶根訴說了一家人對哥哥的思念,說做不做將軍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他能早日回家團聚,校尉已經很讓人羨慕了。
但是陸寶元永遠也見不到這封信了。
時昭回到書房,在書架上拿起一個木盒打開,盒子里裝的是上次陸寶元托他抄寫的那封帶血的書信。時昭把陸寶根的書信放在一旁,拿出陸寶元寫的那封帶血的書信看了許久,擦拭了眼角,把書信放回了木盒,隨後再把陸寶根寄來的書信也放進了木盒中。
關上木盒,時昭想,以後有機會再轉交給陸寶根吧!告訴他,他的哥哥一直都記掛著他們!
令人感傷的消息遠不止如此,這次大戰,雖然大月大捷,但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原青州守將李頡身負重傷,是被部眾抬回來的。
回城那天,他的夫郎文心哭得死去活來。
「既是如此,請將軍寬心。」時昭道。
時昭在將軍府見到了文征,問了李頡的情況。還好,雖然傷勢嚴重,但性命保住了。
在艾葉應聲之後,時昭又緩緩地道:「你也與我同去,陪陪文心。」
草長鶯飛,又是一年清明。這年是父親離開自己和母親的第十個年頭,按理時家是要隆重祭拜的。
兒子想在郊外踏青,但母親年紀漸長大,身體也不如昔日,不適合在尚有寒意的春日與他們逗留在這露濕的郊外久留。
「時公子總能顛覆我對你的原有印象。」文征笑道。
祭奠儀式完畢之後,一家人的去處發生了分歧。
大漠追逐戰,自己並未參加,自己唯一上過戰場的時間,便是前年那場守城戰。想不到文征當夜馳援而來,還能記得自己在戰場上的樣子。
艾葉默默地站在書房門口,許久才輕聲道:「夫君,我們是不是該去將軍府探視一下?」
母親善解人意道:「你陪著念兒他們在郊外走走,小孩子對這世間好奇,難得出城,讓他們在這裡跑跑。我讓蘭雨陪我回去就成,你門不用擔心。」
「時公子保重!」文征也道。
經過這些年歲月的洗禮,時昭穩重了許多。這次祭拜,也沒有太過隆重,只是帶著一家老小和家中僕從,前去郊外祭奠父親。
「哦,」時昭恍然初醒,「是該去探視。小葉兒,派人去陳兄的醫館買些上好的山參和藥材,為夫修整一下便去。」
「好。」
陳茂和楊正在青州也開了醫館,名字還叫陳楊醫館。
都是青州府最好的資源了,李頡應當沒事。
時昭有些動容,恍若回到了數年前,那段難以書寫卻青春年少的歲月。
文征點點頭,爾後道:「我還真沒想到,會在戰場上看到你的殺敵的樣子。」
「文公子,保重!」從李府告辭時,時昭如此說道。
時昭帶著艾葉去了將軍府,因為主人傷重的緣故,將軍府的氣氛很沉重。時昭了解了下,給李頡診治的是青州府最好的醫官,還有文征從西南帶來的大夫。
並且,文征沒有客套地用官場的稱謂,稱自己時大人,還是一如當年在水城那樣,喚自己時公子。
時家重新發達之後,母親的身邊也沒有招大丫鬟,一直都是小荷的娘父蘭雨在身旁悉心伺候。
兩人都是中途喪夫,也算是同命相憐,遇事更知心意。時昭也放心地讓蘭雨陪在母親身旁。
「謝謝娘。」時昭感動於母親的通情達理。
母親離開的時候,時昭關照了母親的同時也叮囑蘭雨:「嬸嬸,你也要照顧好自己。重活、累活讓那些年輕的丫頭小子們去干,可別什麼事情都大包大攬。」
「哎。」蘭雨感動地應道。
他帶著兒子小荷來時家之後,日子過得舒心,也不愁吃穿,不擔心孩子被人欺負,模樣還比當初來時顯年輕了幾分。只是近年來隨著年歲的增長,才又如常人般地慢慢老去。
母親作了安排,於是祭禮之後,時昭打發了僕從陪著母親先還家,自己和艾葉還有孩子們和穆楓一家留在了原地。
時昭目送母親離開的轎攆漸漸遠去,回首一看,念兒正與穆楓的兩個孩子在墓前的草坪上奔跑玩耍。
此情此景,再加上清明這個時節,讓人的心緒莫明有些複雜。
回想自父親出事後這些年的聚散離合,時昭在覺得往事不堪回首的同時,又有些懷念在水城的那些歲月。每每想來,便不勝唏噓。
又在父親的墓前站了一會,時昭與父親道別,轉身離開時,看了一眼旁邊玩耍的三個孩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大概這就是生命延續的意義。
「爹爹,為什麼念哥哥和成哥哥眉間都沒有紅痣,只有我有啊。」穆楓的小兒子跑過來委屈地問。
「因為我們羽兒是小雙兒啊。」穆楓抱起小兒子道。
「為什麼小雙兒就不能當將軍啊。」穆羽噘著嘴,「每次玩遊戲,哥哥們都說我有紅痣,只能在家守城。」
「哈哈。」穆楓笑道,「我們羽兒也有自己能幹的事哦。」
時昭望著穆楓父子,聽著他們的對話,臉上泛起一點敬意。在血脈傳承這一點上,時昭是很佩服穆楓的。
小荷頭胎生的是雙生子,一個兒子,一個雙兒。小荷的爹只有他一個孩子,穆楓也曾知曉自己夫郎一家因夫郎小荷是雙兒在當地的遭遇,所以生下的頭胎孩子,穆楓讓兒子跟了小荷姓陸,雙兒跟的自己姓穆。
蘭雨當時在聽到穆楓的這個決定時,驚得合不攏嘴,直到穆楓再三確認后才敢相信。
「可是……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蘭雨有些手足無措。
「不是還有羽兒嗎,他也是我的孩子。」穆楓道,「而且我和小荷以後還可以再生,下一個兒子隨我姓便是。」
穆楓輕鬆地說道:「早之前我就跟小荷說好了,第一個孩子跟他姓。沒想到頭胎就有兩個孩子,我已經賺了。我也沒有父母高堂,沒人反對,我做主就行,娘父就不要多想了。」
望著兒婿真誠的模樣,蘭雨喜極而涕。當日就遠遠地給埋身故鄉的亡夫燒了紙錢,告知這一喜訊。
他沒想到,夫君早逝,只留下一個雙兒,如今竟然還能有后。
「那我也很能幹是嗎?」穆羽清脆的聲音再度響起,拉回了時昭的思緒。
「當然,羽兒的娘父也是雙兒,也很能幹哦。」穆楓道,「那你現在要不要去跟哥哥他們玩?」
「要。」穆羽答道,說著就要下地。
穆楓把他放在地上,小傢伙一下子就跑開了。
時昭看著三個重新玩在一起的孩子,抬腳往前緩步走去。穆楓跟上時昭,艾葉抱著才剛滿歲的女兒和小荷跟在男人們的身後看著孩子們。
時昭這才開口問:「方才出門的時候,是哪邊來了消息?」
穆楓緊走兩步上前,在時昭耳旁輕聲道:「是京城那邊的消息。」
「哦。」時昭微微驚訝。
穆楓環視一圈,小聲道:「咱們京城的渠道傳來消息,說皇上誅了自己外祖父宋太尉一家滿門,將自己的母親,當朝皇太后軟禁於宮內的佛堂。」
國舅宋太尉一家為了把持朝政,說動女兒宋貴妃於二十多年前買通文賢妃宮中宮女和接生穩婆,故意隱瞞更改齊王皇甫沁的性別,利用老皇帝對文賢妃的寵愛,讓他幫自己的外甥集火。
宋貴妃以為父兄只是單純幫她的兒子爭奪皇位,想不到的是他的父兄覬覦的也是那個九五之尊的皇位,並非真心想幫她的兒子。
她更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更不是善茬。不但將計就計利用了外公舅舅們的勢力爭得皇位,得勢之後迅速穩固自己的勢力,還反過來滅了自己娘家滿門。
宋貴妃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在大月的皇宮中呼風喚雨半生,以為天下在握,到頭來竟然娘家滿門抄斬,九五之尊的兒子與她相顧無言。
瘋狂之後也改變不了現狀,執掌後宮也不再可能,宋太后心灰意冷,向兒子自請搬入宮中佛堂,吃齋念佛,不再過問世事。
權力真是令人唏噓之物,時昭長嘆一聲。
「文將軍去了何處?」時昭隨後問道。文征以西南二十萬將士的身家性命還有李頡不惜身先士卒的勇氣換得了皇帝與西南百姓的和平,不知皇帝會如何安排。
想到這些,時昭覺得,皇帝和文征都是狠人!
「皇上給文尚書一家平反了,封文大將軍做了齊王,封地在他以前的勢力,西南雲武乾靈一帶。齊王文征成為咱們大月唯一一個異姓王。」穆楓繼續道。
「齊王?」時昭嘴裡咂摸了下這個封號,這不是以前皇甫沁的封號嗎?也不知這皇帝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將以前皇甫沁的封號給了文征。
他明知道文征與皇甫沁的關係。
不過,拋開封號不說,文征封王也在大家的猜測之中,不然別的爵位配不上他的功勛。只是,唯一的異姓王,這個名頭真的不要太招搖。
這皇權之爭,怕是很難劃上句號。
「那以前的齊王呢?」時昭問。
「以前的齊王本是雙兒,自然不能封王;如今皇上已按慣例改封原來的齊王皇甫沁為皇主。賜號嘉善皇主,品級同琉璃公主。」穆楓一一道來。
他跟在時昭身旁多年,如今已對朝堂之事了如指掌,各種官階品秩,信口到來。
「那齊王和嘉善皇主的婚事可有聽說?」時昭問。
穆楓回道:「這個目前還不曾聽說。」
時昭點了點頭,以皇帝多疑警惕的個性,怕是不能那麼爽快地讓齊王和嘉善皇主雙宿雙飛。畢竟文征在西南的勢力太過強大,如果在京城沒有了掣肘的話,皇上難免不放心文征坐擁西南。
生在帝王家,權勢大了,人情味就少了。
回頭再看自家和穆楓家在地上奔跑的三個孩子,感覺這樣平淡一點,也未嘗不好。
時昭心下一動,蹲下`身,對著奔跑的孩子喚道:「念兒,過來爹爹抱。」
五歲的孩童歡呼著奔向父親。
一旁穆楓的兒子陸成見了,也歡呼著奔向父親要抱抱。穆羽跑不過哥哥們,跑了兩步,小雙兒噘著嘴有想哭的架勢。小荷見了,趕忙上前安慰道:「羽兒過來,娘父抱你,莫哭。」
穆楓聽了,趕緊道:「媳婦,你別動,讓我來。」
說罷對兒子道:「成兒先等等,爹爹先把弟弟抱來好不好?娘父肚子里還有小弟弟、小妹妹,不能抱羽兒。」
成兒懂事地點頭:「那爹爹先去抱弟弟。」
「我們成兒真懂事。」穆楓捏了捏大兒子的小鼻子,走過去抱起小兒子。
時念趴在父親的肩頭,看著這一幕,吃吃地笑了。然後道:「我們都是爹爹抱哥哥走在前面,娘父抱弟弟妹妹走在後面。」
時昭一想,還真是。幾個大人聽著時念的童言童語,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