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彩霞紛飛,淡雲輕卷,仙鶴展翅,蒼穹之巔。
遙遙雲展處,坐落著一排排用琉璃裝點的仙宮,黃金紅玉髓做頂,水碧玉黑曜石做地,眼之所及處,無不閃爍著華美的光暈。
古有封神寶典,裡面記載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蠻荒時代有神獸集,其中收集了百餘種飛禽走獸;而在此之外,還有寶器卷與異人書。
寶器卷中有一柄仙劍,乃是玄蒼上仙途徑極寒之峰時,看到了一塊天生天長的玄凌寒冰。她立於寒峰陡峭處,歷經風霜雪雨,斗轉星移,凝結了充足的靈氣。
玄蒼上仙見這塊寒冰體積碩大,隱隱能看出寶劍的形狀,便將它采了下來,在極寒之峰,用了十年的時間,磨成了一把寶器。
長十五米,寬三米,通體雪白,透著五彩的熒光。
因其揮舞時會發出輕快的劈風之音,餘波震蕩,好似一首歡快的捷報曲,遂取名為「歡」。有歡快,歡喜之意。
歡劍從誕生之日起,就被收錄進了寶器卷,列屬寒冰寶器卷。
跟隨著玄蒼上仙,歡劍也在眾神打架的蠻荒時代,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氂鷵在他老爹的棍棒教育下,一天天地長大,高高的宮牆很快就困不住他了,翅膀一扇,就從自家偷偷溜了出來。
歡劍一柄劍獨自生活了數百年,就算去人間歷練,也是早去早回,從來不會跟凡人發生點什麼。話本里那些人仙情未了,絕對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靈智開的是晚,可是存在的久,無形中給自己添了不少輩分。跟許多剛落地就當舅老爺的赤子一樣,有神魂之日起,便位列仙班。
那氂鷵剛出生就是個頑劣性子,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嗯,他確實也不怕虎,只要是活的,他都想用嘴巴去丈量一番。
她本人倒不覺得孤單,相反,她喜歡一柄劍獨處,就是在宮裡打坐個幾百年,也不覺得枯燥。
不知過了多少年,離她仙宮最近的凶獸一家,誕生了一個不得了的霸王。
飛禽都打跑了,他就邁著厚實的爪子,順著路往前走,也不管認不認識路,主打就是一個膽大。
可遠處的仙宮別說幾種顏色了,入目所及都是白色,只有房頂和宮門是黑色。
都說七歲八歲討狗嫌,幼年期的氂鷵,就沒有不煩他的。
獅子般大小的氂鷵撒了歡地在雲池裡翻滾,路過的飛禽都離他遠遠的,他也懶得上去追,頂多是抓一把雲池裡的白玉子,對著上空的飛禽練射擊……
寶器開靈智不是什麼新奇事,只要時候到了,都會生出那顆七彩的玲瓏心。只不過歡劍過於淡薄,東皇鍾都要當爺爺了,她才剛剛開了靈智。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千年光陰如彈指一揮。
與眾不同的仙宮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氂鷵想進裡面一看究竟,誰知剛走出兩步,空氣中就盪出一陣軟綿綿的劍氣,震得他原地飛起,滾了好幾圈,撞到一個樹才停了下來。
如果就此打住,那就不是氂鷵了。
一縷香氣悠悠地飄過鼻端,氂鷵皺了皺鼻樑,舔了口嘴邊的軟肉,嗅著花香就走了過去。晃晃悠悠地走了半刻鐘,他遠遠地瞧見了一個宮殿。
氂鷵歪了歪頭,他家住的地方,以及他見過的仙宮,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富麗堂皇,一眼看過去,至少有三種顏色的寶石做裝點。
因其在月桂樹下生了神魂,遂添了一個花姓,是為桂歡,眾仙都稱她一句「歡仙君」。
氂鷵懵了半晌,站起身甩了甩頭,不信邪地再次靠近,可就像有堵透明的牆,每次他靠近時,都會被彈飛。
神兵寶器大多都是獨來獨往的做派,除了風火輪這種雙胞胎,那是沒辦法,兩兄弟一分開,戰鬥力直接減半。再說哪吒每次出場都是腳踩雙輪,要是一隻輪,看起來就不那麼威風,倒有點像搞雜耍的。
歡劍是個不喜熱鬧的性子,她所住的仙宮也離眾仙隔了十萬八千里,再飛一會兒,就好到她的老家極寒之峰了。
月桂樹隨風搖曳,落英繽紛,赤色花瓣輕輕拂過她的劍柄。剎那間,寶劍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嗡鳴。
從此往後,氂鷵每天都會來闖「空」門。
一年,兩年……一眨眼,氂鷵就邁入了青年期。
也終於在這一年,他化作人形,走到了仙宮的門前。
並不是門不擋他了,而是他練出了耐受力,就像在推一扇沉重的石牆,咬緊腮幫子,他掙扎著伸出手臂,推開了這扇他望了十多年的宮門。
宮門打開的剎那間,身前的阻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氂鷵沒站穩,順著慣力撲倒在了地上。
雙手撐著地面,他抬起頭,長發破馬張飛地蓋了滿臉,透過髮絲,他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色,還有裡面站著的一個人。
先是一雙潔白的腳,腳指甲圓潤飽滿,腳背雪白,比飄著的天雲還要白。
氂鷵慢慢抬頭,白色的長袍,系得一絲不苟的腰帶,玲瓏有致的身材,白到發光的鎖骨。
不知為什麼,氂鷵輕輕地咽了一口唾沫,才去看脖頸上的那張臉。
怎麼說呢,他看過的仙君也不少,無論是笑眯眯的,還是哂笑怒罵的,都有個表情掛在臉上。
可這張臉上,卻什麼都沒有。
淡到沒有血色的薄唇,弧度恰好的鼻子,微微垂下的眼帘,一抹修長的黛眉。
氂鷵是妖獸,仙君們認為是美的,他總有點理解不了。
但毫無疑問,這張臉,他知道是美的。
可惜這張臉的主人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她正在看手裡的月桂花,看著看著,就把花瓣放到了嘴裡。
淡到極致的唇上粘著紅色的花瓣,潔白的貝齒間,赤色花碎翻轉,一縷香氣飄過,氂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你叫什麼?」
氂鷵從天雲上爬起來,有些笨拙地問道。
仙君彷彿沒聽到似的,赤著腳就往宮裡走。
氂鷵想要追上去,他剛一動,仙君就停下了腳步,抬起瑩白的手指,指著大門的方向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你還沒說你叫什麼。」
仙君說罷就進了那棟彷彿用冰雪砌成的宮殿,氂鷵想去追,可抬起腳,就感受到了一堵無形的牆。
他試著推了推,這扇牆顯然比外面的還要頑固,無論他怎麼推,都紋絲不動。
「我叫廖斂!」
廖斂扒著無形牆,沖著裡面大聲喊道:「臉刷白那個,你聽到了嗎?我叫廖斂!」
廖斂也不懂,但他就是想告訴她自己的名字。
也許是他過於呱噪,隱形牆用力一擠,就把他推出了門外。宮門「唰」的閉合,隔絕了他的視線。
望著門呆站了一會兒,廖斂舔了舔手指,決定去找人問問這個吃花的來路。
想了一圈,他決定去找月老。
要問為什麼,就是月老的交際圈最廣。上到仙帝的二表姑,下到閻王的三侄子,就沒有他扯不了的媒,說不了的寡,堪稱仙圈交際花……
當然也有終身不娶不嫁的無情道,但在月老那兒也有一號,就是個死結。
月老看到廖斂來,當時就把工作間的門關上了。
別人還好,氂鷵不行,因為貓都喜歡扯線……
聽到廖斂的描述,月老就知道這人是誰了。臉刷白,還住得那麼遠,不是歡仙君還能是誰?
「她,很厲害?」
月老:「能排進寶器卷,你說呢?」
廖斂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怎麼了?」
廖斂撓了撓頭:「我一看到她,胸口就是一震,我還納悶是怎麼回事。」
月老:「……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自然是遇到強者,想與其比試一番!」
廖斂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正所謂遇強則強,看到實力強大的對手,他的直覺在告訴他,必須跟此君斗一斗!
月老:「……」
廖斂:「你做什麼一臉欲言又止?想說便說。」
月老:……
他什麼也不想說了。
想通了緣由,廖斂第二天就戰意盎然地去討閉門羹了。
對於這隻大貓天天來撞牆的行為,養花達人桂歡也很是想不通。
桂歡沒什麼愛好,一是收集兵器,二就是養月桂花。
可奇怪的是,養一棵死一棵,養了幾百年,就沒有一株能在她手裡活過五年。
這日,月桂花又凋謝了。
桂歡拾起一朵枯萎的花苞,放在鼻端輕嗅,淡淡地枯澀之氣。
正想著要不要把花吃了,大貓就沖了進來。
「來!打一架!」
桂歡第一次看向了他,頭髮毛毛躁躁地炸著,衣帶胡亂地塞在腰間,一對虎眸,透著一股傻氣。
總而言之,不成體統。
廖斂以為桂歡這次也不會理他,誰知卻看了過來。
她的眼珠很黑,白白的臉上,一雙水眸如濃墨,力透紙背。
「你會養花嗎?」
花?
廖斂眨了眨眼,隨口道:「花?我家花圃里的花開得挺好的。」
連雜草帶野花,見風就長。
「怎麼養的?」
廖斂想了想:「可能是因為我天天往裡面撒尿?」
「嘭」地一聲巨響,等廖斂回過神來時,他又被關在了門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