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間寺廟
夜空中的雲層漸漸厚實起來,山風也吹得愈發清冷。
領頭押鏢的通遠鏢局總鏢頭關行空不禁裹緊了自己的斗篷,雖然內功修為了得,不懼這點冷意,但在這深秋的季節,在山間趕路,關行空還是試圖多獲得一點溫暖。
跟在後面的兩個年輕鏢師看到了他的動作,互相擠眉弄眼,笑了笑,意思是關行空今年年紀也大了,堂堂「不空刀」也有怕冷的時候。
關行空走在隊伍前面,一無所覺,他只是在裹緊斗篷后,暗自估摸著時間。
又往前走了一小會兒,神情一沉,手一揮,後頭的押鏢隊伍紛紛停下,掏出武器,圍著鏢車,擺出來一個防禦的圓形陣勢。押鏢隊伍動作整潔幹練,快而不亂,在鏢局這行當里也是難得一見的精兵強將。
陣勢擺的十分漂亮,但作為總鏢頭的關行空心裡更加不安,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快半炷香了,他派遣探路的三個鏢師一個沒回來,前方更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要知道,平時探路的都是普通趟子手,這次押鏢,帶的都是鏢局裡精銳的鏢師,尤其是探路那三人,可都是輕功了得之輩,其中一人還是少林俗家弟子,精修「一葦渡江」和家傳輕功「燕迴環」,身法之靈敏迅捷,連他都十分佩服。
更別提幾人身上都帶著鏢局的報信煙筒,配上這樣的好身手,怎麼會連個動靜也發不出來?
樹叢幽深謐靜,山谷間一縷縷涼風吹過,關行空感覺到陣陣發寒,現在他不僅身子冷,心更冷,因為他已看見前方樹枝上不知何時垂下的三具屍體,看那服飾,正是他們通遠鏢局的鏢師。
無聲無息間,三名好手就這麼沒了,還被人大剌剌的掛在隊伍前方的樹上,鏢師隊伍中悄悄有了一點騷動,關行空卻恍若未聞,手中已經抽出了自己心愛的寶刀,心神沉寂下來,運轉心法,使自己達到最佳狀態,至於身後的鏢師隊伍,他相信自己的副手,一定能安排好。
隊伍很快安靜下來,剛剛笑話關行空年紀大的兩個年輕鏢師有點緊張,雖說也是鏢局裡的好手,但遇見劫鏢這種事情,還是難以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尤其是在死了三個兄弟的情況下。
很快,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中,十二個人影「飄」了過來,將這支三十多人的隊伍圍在了中間,一聲不吭。
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關行空這傢伙也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老油子。
見到這情形,情知對方將三位鏢師屍體掛起來,是給了個下馬威,現在又圍起來不動手,擺明了是要他們鏢局自己交出鏢物,不然就要動手,勉強也算劫匪版的「先禮後兵」。
但關行空行走江湖多年,立刻拋卻雜念,暗自盤算了一下,對方不動手,反而偷襲了探路的三人來震懾,八成是沒把握一次性拿下他們三十多人,這麼看來,只能比比誰的嘴更硬,刀更快了。畢竟,這鏢物是萬萬不能交出去,不交被搶,他們在場的人不一定打不過,交了出去,他們鏢局就別想在這行混了。
關行空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敢問諸位,何事找我們通遠鏢局?在下通遠鏢局總鏢頭關行空,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關行空聲音高亢,神完氣足,聲音在真氣加持下,聲震四野,在夜晚傳出老遠,既是投石問路,也是以此來震懾對手。
話音剛落,十二個人影在山林幽暗處悄然佇立,難以分辨身形,直到關行空出聲,其中一個人影才慢慢開口:「原來是『不空刀』關行空啊,聽說你的『小如意斬』也是一把有名的好刀,曾經在押鏢路上,一次割下過十八個綠林好漢的頭顱,刀光來去順遂心意,從不落空,才打下了通遠鏢局『不空刀』好大的名頭。」
「都是江湖豪傑抬愛。」關行空握緊了刀把,微微出汗的手心已經開始火熱起來,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不說別的虛的,我只給你一盞茶時間,留下鏢物,速速退去,不然,休怪我們兄弟不留情面了!」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在十二人中響起,先前開口那人也不說話了,似乎也同意這句話。
誰知道,關行空卻突然笑了起來,輕輕地晃動著「小如意斬」,譏諷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皮影師』你這個老婆子,跟我玩這一套!」說罷,空著的右手突然飛出一把飛鏢,扎中了林子里十二人的其中三個,那三個被扎中的「人」軟塌塌的倒下了,就像一張畫一樣。
「『皮影師』,還要在玩這種皮影戲假扮真人的把戲嗎?」關行空冷喝道。
「哼!好你個關行空,居然破壞了我的皮影!」一個老氣沉沉的聲音低吼道,似乎十分憤怒,然後,林中其他人影就乾脆利落的倒下了,包括樹上的那三具「屍體」,也像紙一樣飄落下來,原來「屍體」也是皮影假扮的,一個矮小佝僂的身影在林間迅速遠去。
關行空看了看,然後低聲對身後隊伍說,「白家兄弟,你倆使長柄,去前面探一探。」
兩個使長棍的鏢師應聲出列,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用長棍掃蕩草叢,看是否有什麼陷阱或人躲著,檢查完畢后,兩人使棍慢慢後撤回隊伍,副手肖欽又是一把碎石頭以暗器手法「滿天花雨」射出,草叢依然沒有動靜,關行空這才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前進。
經過這一遭后,押鏢隊伍沉默了許多。
肖欽走上前來,跟在關行空身邊,憂心忡忡的小聲問道:「總鏢頭,老燕子他們三個人還是沒回來啊。」
「唉!繼續向前,看看能不能發現他們的蹤跡。」說罷,關行空也只能低聲嘆息。
人也匆匆,月也匆匆,鏢局一行人在山林間穿梭。行至子時,鏢局隊伍人困馬乏。山風愈急,已經有烏雲遮擋了天象。走南闖北的鏢師們已經明白,必須儘快找到遮風擋雨的地方,不然很快便要身陷泥淖。
自從「皮影師」離開后,一直沒有遇到其他劫鏢的,關行空反而心裡更加緊張,他已然知曉,按目前路程,隊伍必須要停下來休息。「皮影師」並不是第一個攔住他們的人,在之前的路上,他們前後遇到了六七波人,雖都有驚無險的平安渡過,但行程卻被大大拖慢,以至於在今夜才到達這座山。
現在看來,這怕也是劫鏢之人的算計,對方怕是早有計策,算定今夜疾風驟雨,故意拖慢他們的行程,讓他們在狂風暴雨的山林間護鏢,極大的削弱他們的戰力,方便得手。況且山野無人,得手之後可以從容離去。
雖然他和幾位鏢頭武功有成,可以連夜趕路而神采奕奕,但不提其他鏢師如何,這些拉車的馬也受不了趕這一夜的山路,現在風聲呼嘯,烏雲密布,儼然狂風暴雨將至,況且,現在,他面前就有一座遮風擋雨的休息處——破廟。
關行空看了看前方幽靜的破廟,已然知曉,這怕就是對方選定的戰場了。
不過,廟前怎麼拴著一匹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