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修羅場前奏。
第二十八章二十八:修羅場前奏。
晏綏本想在七月便移到豐園居住去,畢竟回門后沒什麼禮要做的。他本不是重禮之人,否則也不會奪他人之妻這般罔顧倫理的事。
何況他先前與林之培也稱的上是疏遠好友。聖人言朋友妻不可欺。他倒好,不僅把人家夫人給搶了過來,還時常攜崔沅綰出遊,每每碰上林之培一行人,可勁炫耀。
中旬,天悶熱,時有暴雨雷電落下。可這雨水恰也滋養了汴西湖的蓮。那片蓮花開得甚是驚艷,又離大內皇城近,常有下朝的官員直奔汴西湖去,不光是賞數畝嬌蓮,也是想覓得哪家秀氣的小娘子。
廿二,相國寺開門。只是這日天朗氣清,遊人都游湖了去。
崔沅綰正躺在亭內,悠閑躺在藤椅上,柔荑細軟,纖纖玉手被綿娘托著,拿蔻丹給她小心染著指甲。
一方小亭內四邊放著冰盆,案几上擺有一冰葉扇,扇葉一圈圈擺著,冷氣便吹到了亭中央去。
「娘子,吃口冰楊梅罷。」秀雲挑起那刻冰靈的楊梅,遞到崔沅綰口中。見她仍闔目靜默,不禁說道:「這楊梅是千里加急從儋州送來的。官家給聖人和幾位貴妃送了一些,旁的都贈給姑爺了。姑爺疼娘子,這小半箱楊梅都給娘子冰著,解娘子口頭之饞。」
崔沅綰聽罷,輕笑一聲。
「我嫁來不過半月,他竟把你倆都給收買了去。日日在我面前說他的好話,說來說去,都是叫我多疼疼他。可我還能怎麼疼?我把自個兒給獻了上去,還能給他什麼?」
「是么?」晏綏嚼著冰冰涼涼的楊梅,覺著涼牙。
綿娘笑笑,「娘子,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顆真心啊。」
崔沅綰左手得閑,百無聊賴地搖著蒲扇:「你大可去問問他,他是想要我的人,還是想要我的心?」
「怎麼只戴了腳環呢?難不成是我送你的首飾不合身?」晏綏臉上慍怒,一下便將崔沅綰拉到自己身上,挑起她的下頜,低聲問道。
晏綏想干涉她的自由,可心裡又知眼下她不會輕易屈服,於是便用這「懷柔」之術,慢慢灌輸他偏執的思想,他在馴服她。
正是巧,崔沅綰也在馴服這匹不聽話的狼,或是烈狗。
一道輕愉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正是從兆相那處歸來的晏綏。
崔沅綰身上只披了件薄衫子,修長的脖頸毫不設防地展現在他面前。亭下陰涼,也正叫他看得認真。
「你要是真有那麼聽話就好了。」晏綏斂眸,低頭看著胸膛前仰頭示好的美人,心裡軟得不成樣子。
晏綏待她,從來不是當一個人來對待。從初遇到成婚再到眼下,一舉一動,都是把她當一隻貓,一條狗,一隻嬌鶯來對待,或是說養。
「姑爺安好。」秀雲綿娘見狀,趕忙欠身行禮退了下去。得虧指甲剛染罷,不然崔沅綰也只能把手滯留空中,起來不得,又躺不得。
「是么?」崔沅綰睜眼,低頭看著一臉認真的綿娘。綿娘長得幼,臉頰肉肥肥嫩嫩的,膚如凝脂,瞧起來像個水蜜桃一般。笑起來會看見梨渦,偏偏語氣也似她人這般軟,叫崔沅綰都不忍說句狠話。
「我自然都要。」
「都是金銀珠玉的,這般熱的天全戴上,豈不顯得死氣沉重。若都是紅繩還好,可你送的那些可都是沉甸甸的物件。戴在身上一會兒,便叫我這身上的肉一片紅。」崔沅綰鬆鬆環著晏綏的腰,妙語討好著。
「你瞧,除卻這沉重物件我不曾戴上,你送來的其他物件我可都好好用著呢。」崔沅綰伸手捻起一顆楊梅便往晏綏嘴裡塞。
「真是太慣你了。」晏綏彎腰,將崔沅綰攔腰抱起,將她小心放到一旁的長竹榻上,緊挨著她坐下。晏綏摸著崔沅綰腳踝處圍著的鈴鐺銀環,覺著心癢。不禁挑起那精巧的一對鈴鐺,繞在指甲轉。鈴鐺聲音清脆,餘音久久不撒。
不過再向上望去,他叫崔沅綰戴著的手鐲、瓔珞金絲項圈、金臂釧眼下都沒出現在她身上。手腕處只系著一條紅繩,是七日前去靈隱寺求來的。
「隴西那片亂了許久,官家不堪其憂,叫夏長史派武將前去平定。隴西郡有你族人,我叫手下把人接到臨安去了。臨安安寧,你也不必擔憂。」晏綏嗅著身前若有若無的發香,只覺這香味叫他輕易沉淪下去,不願再頭腦清醒地出來。
這倒也是真話,不過卻不是她拒戴的緣由。她戴一次,晏綏便會再送她一批。這也算罷,就當他財大氣粗。可每批都要比上一批小不少。最開始送的那條瓔珞項圈,能垂到她鎖骨以下。這後來送的瓔珞項圈,愈來愈短。就拿他昨日送的翠玉項圈來說,那鬆緊度哪裡是給人戴上的,分明就是給猧兒帶的。
不過她知道自個兒在晏綏心裡的重量,起不起身並不重要。何況晏綏瞧得如此放鬆自在心裡還偷樂著。
崔沅綰蹙眉,話里儘是不滿:「那處族人原本與我家不近,都是遠的不能再遠的親戚罷了,何苦費心費力去接應?」
「你這話怎麼與岳丈同我說的大相徑庭?岳丈下朝後找到我,千叮萬囑,說那片親戚原先起家時幫過他,這恩情萬不能忘。」晏綏將崔沅綰攬在懷裡,忽視她輕微的掙扎,將頭放在她的肩上,無意狎昵。
「縱是再遠,只要是與你相關,無論如何,都是要幫的。」晏綏捻著崔沅綰的指腹,欣賞她這染了玉紅色的指甲,愈看愈覺喜歡。
崔沅綰嘆口氣,「既然你今日無事,不如同我一起出去走走罷。自打隴西的事傳到官家那處,你是整日早出晚歸,我起來時身側無人,我睡前身邊依舊空蕩。好不容易得了閑,說什麼也得同我多待會兒。」
「我這不是在陪著你么?偷得浮生半日閑,我在府里好好陪你,怎麼陪都行。」
「這不算!」崔沅綰嬌嗔,「你歇,家舅家姑也歇,外室也歇,養娘女使漢子也歇。偌大的府上,哪處沒有幾個人?走到哪兒都被人看著,與監視毫無差異。這樣的閑日子,不要也罷。」
見崔沅綰同自個兒置氣,晏綏便清楚她的心思來。
「你想去哪兒?」晏綏問著。
崔沅綰沒吭,依舊玩著他的玉帶鉤,在他胸膛上畫著圓圈。
「那就讓我說。聽三司使說,汴西湖景色正好。你不是愛賞花么,泛舟游湖,便能進那蓮池仔細觀賞。」晏綏說罷,乍然想到什麼,又慌忙改口:「不過是湖罷了,不如去相國寺,去礬樓,去州橋,總比游湖好。」
崔沅綰聽罷他這番打臉的話,「噗嗤」一聲,笑得張揚明媚。
「難不成慎庭哥哥是怕再遇上不速之客?」
「好妹妹,你這不速之客是說誰呢?原行遮?林家兩位哥?」晏綏想到他們直白的眼神,心裡便不爽。
「都不是。」崔沅綰想逗弄攢著怒火的晏綏,哪處不該提偏偏要在他面前反覆訴說。
「我是在說,總往府上跑的小叔子。」崔沅綰低頭,在晏綏握緊的拳上胡亂點著,似是在彈樂曲一般。
「晏與孤竟這般大膽?又去找你借硯台去了?」
原先晏昶與家裡爭吵過多次,放言要斷絕關係,跟著晏老去京郊別院住去了。誰知在崔沅綰住進晏府後,三天兩頭往府上跑。開始是說,讀書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請教晏綏。可晏綏常把崔沅綰帶在身旁,晏昶便鑽著空子偷瞄她幾眼。
後來晏綏把名貴硯台都送到了崔沅綰手下,晏昶便趁晏綏不在府,常來向崔沅綰討一方好硯台用。
趕在晏綏回來前,他又出府趕到別院去。天長地久,自然叫晏綏發覺其中苗頭。
「你是他的嫂嫂,他放肆,我會訓他一番。你也當自覺離他遠些。」晏綏心裡想了一番,索性由著崔沅綰的意去。
「罷了,不是想去游湖么?那便去罷。」
崔沅綰面上帶喜,好話還未說出,便叫晏綏下面說的話給弄得不愉快來。
「汴西湖設有雅間,把床頭的匣盒兒與藥膏帶去。美景當前,自然要做些有趣的事才是。」
「你想在那裡?」崔沅綰欲想推開他,使出全身力,卻也未推動他來。
「不然多無趣啊。是待在府上做這事,還是去汴西湖做這事,渝柳兒啊,你自己選。」
「只是,若你選在府上,明日便要搬到豐園去住。若你選在湖邊雅間,搬家還能往後拖幾日。」晏綏揶揄著,眼底似有騰雲翻騰,深不見底。
崔沅綰怔著,晏綏雖是在叫她選擇,然決定權卻在他手裡。
「你只需點頭,或是搖頭。」晏綏捏著她的耳垂,低聲哄道。
而答案顯而易見。
崔沅綰費心布了一盤棋,可不能被眼前小事給破壞。何況她內心盼著去汴西湖,並不是貪圖美景,而是今日福靈公主也會去游湖。
上次赴宴,她的話還未問出,便被福靈公主找了茬,耽誤許多事。
今日,晏綏在意的人都會去。而晏綏提的這般瘋事,在她的要事面前,不堪一擊。
崔沅綰遲疑半晌,后重重地點了下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