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七十七:質問
第七十七章七十七:質問
丘園。
秀雲端來一盆熱水,恭敬擺在崔沅綰面前。調好水溫后,剝下她的鞋襪,冰涼的腳趾在冒著熱氣的水裡總算有了溫度,筋脈漸漸舒展開來。崔沅綰坐在床榻邊,聽著秀雲的絮叨聲,要是日子能這樣安逸地過下去也算不錯。
泡腳是老百姓在冬日裡除了抱著手爐暖手外,最喜歡做的愜意事。最幸福的,莫過於枕著棉絨軟榻,泡著新鮮熱茶,紅泥小火爐燒得劈啪作響,再仔細沐浴一番,當真是快活似神仙。
水熱,秀雲有意叫她多泡一會兒。崔沅綰困意上頭,眯著眼同秀雲搭話。回話的聲音越出越慢,再睜眼,是晏綏拿棉巾給她擦著腳。
「你這副身子,在床上經得起折騰。一正經走路,走幾步都嫌腿酸。今日坐著馬車到岳家拜訪,去時蹦蹦跳跳,怎麼回到家,跟蔫壞的花一般?」晏綏也是在臨間沐浴出來,發尾微濕,敞開的裡衣后,胸膛還冒著水珠,與屋裡的熱氣混在一起,氤氳升騰。
崔沅綰無意與他拌嘴,索性往後一趟,身子埋在床褥里,到處都暖洋洋的,把她的心窩也暖熱了來。
雖剛入初冬,可寒意驟起,比晚秋更冷。這樣冷的天,若還待在清風閣里尋歡作樂,在籠子里住一晚,翌日身子就會被寒風摧毀,高燒不退。
一進十一月,晏綏便把崔沅綰從清風閣裡帶了出來,依舊花樣不斷,可鎖鏈與金籠見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兩人搬到平房裡住,不比樓閣寬敞,那扇蒙著布的銅鏡擺在屏風邊,能遍覽床上美景。那是晏綏不願做的退讓,所有帶著標記禁錮的物件若都被撤離,他毫不懷疑,下一瞬,崔沅綰就想飛出來,逃到深山老林里去。
身子乏也有月事的原因。難以生育,是因先前中了張氏下的毒。後來晏綏尋名醫來,也是治標不治本,病根清除不去,影響便是每次月事小腹死死往下墜著,一次比一次痛。
崔沅綰身下墊了一層軟毯,又撈過一床被褥蓋上,把自個兒裹得像一隻剛出鍋的粽子。
良久,屋裡燈燭被熄滅,霎時黑暗襲來,伸手不見五指,崔沅綰眼睛睜開又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
她面朝牆睡,身後卻貼上一具暖熱的身子。
「真是奇怪,平時涼得跟死人一般,今日身子竟會這麼熱?」崔沅綰不抗拒晏綏的靠近,戲謔一句。
晏綏替她正好凌亂的髮絲,說道:「知道你怕冷,沐浴擦身時,往身上倒的是燒水。不會燒掉一層皮,好歹會把皮熱起來。怕你說我身上涼,早做好了準備過來。」
說罷,把溫熱的掌心貼在她的小腹上,隔著一層單薄的裡衣,給她暖身。
晏綏道:「疼得緊么?要不要喝幾口熱茶暖暖身?」
崔沅綰嫌他敷衍,心裡不滿,轉身面對他,嬌嗔道:「你就知道讓我多喝熱水,多喝熱茶,旁的事是什麼也不做。」
其實與他說說話,小腹的痛感不覺間就減輕許多。
想來所有令她痛苦的事,都會砥礪她不斷前行,不斷上進,從而攀附到更高的位置上去。與上輩子心死身傷的狀態比起來,月事的痛又算什麼呢?
她正盯著晏綏起伏的胸膛發獃,驀地聽見晏綏說了一句,「我總覺著,你與先前大有不同。多數時候是一副樣子,少數時候是另一副樣子。有時候,我不知道哪個樣子才是真的你。」
經六郎一事,她與晏綏在床榻上折騰得死去活來,誰也不放過誰,每次都當是活著的最後一日,酣暢淋漓。
男郎的深情既膚淺又長久。晏綏是在一次次握雨攜雲中愛上崔沅綰的,反覆折騰,反覆愛。
但他與那些男郎不同的是,哪怕再動情,他也帶有腦子。眼前白光乍現,身子一片舒坦時,晏綏沒忘過,事後崔沅綰眸里飛快閃過的涼薄之意。
好像她說的情話都是假的,她的人也是假的,她的心也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