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石龍坊

石龍坊。

地處首山十二連坊中央區域，與首山、玉麟二坊相連。

其中有三十六家石坊，都是做源石和玉石奇珍原料買賣的。

這裡是南邑最大的玉石集散之地，甚至是錦國國都和澤國的修士也會慕名而來。

賭石則是源石業的術語。

指的是，源石在開採出來后，由於石殼能隔絕法力、神識，無法知道其內的有無玉石奇珍，須切割后才能知道其中好壞。

因此這賭石需要考驗修士的經驗和運氣，不是單靠法力神通能定乾坤的遊戲。

它一定程度上不以修為論高低，這種「公平性」吸引了眾多不同境界的修士參與。

首山坊市的賭石原來被稱之為「血石」。

只因為當時一旦有人開出上等玉石奇珍，重寶眯人眼，當即就有修士互相拼殺爭奪，死傷慘重，血染於石，故被人稱之為血石。

直到當時最著名的源石賭徒：石龍翁，憑藉賭石得來的機緣，成功天地交匯，晉陞結丹真人，這才定下了首山石行的賭石規矩，無人敢違逆。

石龍翁還特意建立了石龍坊廣邀賭友共聚於此，親自坐鎮，讓首山賭石之風愈發昌盛。

「曹兄這賭石，自上古起就在修仙界內流傳有兩句話。」

「一是：神仙難斷寸玉。」

「說的是賭石對一人經驗的考驗，無法靠法力神通改變。

「二是：一刀神，一刀魔。」

「說的則賭石對人心的考驗，畢竟一刀下去數百萬枚符錢的得失，任你修為再高，也壓不住心火，搞不好就會當場走火入魔。」

范不愁一來到石龍坊就心癢難耐，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訴賭石之道，可見其喜愛賭石入骨。

曹錯想起了血河老人的血道經文關於練心的描述，心中一動，開口道：

「這麼說來這賭石之道，也暗合先聖所說的練心之法：賭石的過程也是一種對道心的磨礪，石中奇珍難知，唯有一刀破開，而這一刀，也暗合自身的得失之道。」

「道心愈堅者則為神，道心愈弱者則為魔？」

范不愁一聽這話，眼中冒出異彩，呆立不動，愣在當場。

曹錯也不催促，只是悄悄把他的位置護住，以免被別人誤了他的感悟。

片刻過後，范不愁回過神來，鄭重對曹錯一拜道：

「多謝曹兄指點迷津！我賭石多年愛其入骨，卻對其中的道理懵懵懂懂，沒想到賭石也能暗合練心之法，我怎麼想不到呢？」

「如今被曹兄一語驚醒，離築基中期不遠了，後續修行也有了路子，獲益不可謂不厚，請受我老范一拜。」

曹錯側過身子不受，他也沒想到，血河傳承中的一句感悟，能起到這麼大的作用。

他誠心祝賀道：

「范兄，恭喜你了，范兄不過一時深陷局中，當局者迷，我是局外人旁觀者清，沒有我說的話范兄遲早也能有所悟。」

范不愁堅持拜了一拜。

沒有曹錯這一句話，這「遲早」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修行者的機緣有時候就是難以捉摸，這個曹兄果然是我的貴人。

……

半山石坊。

號稱囊括首山半數珍品源石，當然這個「號稱」首山其他三十五家石坊是絕對不認的。

半山石坊有誇大其詞之嫌，但它的確在賭客心裡派得上前三。

這家石坊開出過珍寶無數，是范不愁最常來的一家石坊，投入賭石的符錢巨多，但未見虧損還略有小掙。

二人在石龍坊走走逛逛。

范不愁看曹錯真沒有出手買玉石原料的心思就直接帶他來了半山石坊，今天是覺對他福運當頭的日子。

曹錯這個貴人剛剛已經給了他一次福緣，這次帶他一起賭石，貴人相助，必有所得……

……

「這不是提劍坊的范賭鬼么？」

「如此嗜賭，范家的祖業看來也守不了太久，日後若要出手，可別忘了我們歸家。」

曹、范二人敢進首山石坊逛了沒多久，就聽到到一個討人厭尖細的聲音。

順著聲音看去，是一油頭粉面的富家公子。

一身華服手持玉扇，身邊還跟著一個灰發老僕，迎面帶笑走來，兩人居然都是築基修士。

范不愁反譏道：

「歸玉鶴，等你歸家石坊倒了，出手時也別忘了通知我一聲。」

歸玉鶴臉色一收，語氣微冷道：

「范賭鬼，沒有裴酒鬼在身邊，我勸你說話收斂一些，免得外面風大，閃了舌頭，你挨不住疼。」

范不愁一臉嫌棄：「我不像你，一直縮在歸家的殼裡不出來，都築基修士了還要出門還要僕人護著，同為築基我感覺自己臉上無光啊。」

「牙尖嘴利！」

歸玉鶴冷哼一聲，意味深長道：

「范賭鬼，提劍真人的遺澤已時過境遷，我勸你要識時務，別不識好歹。節氣樓與四季園，我們歸家出的價夠多了，見好就收吧。」

「自作多情！」

范不愁拍了拍肚子，笑呵呵道：

「范某最後再與你說一次，我從未想過出售范家祖業，這些都是你們歸家一廂情願罷了，不對，或許只是你歸公子個人的一廂情願……」

「你……」

歸玉鶴自幼錦衣玉食，性格囂張跋扈，所求之物，無有不得。

但是。

范不愁死握著自己的祖業不出售，還敢三番兩次嘲諷自己。

此時，他已是怒極。

要不是有石龍翁的規矩壓著，歸玉鶴今天一定當場……

歸玉鶴瞥了一眼曹錯，冷冷道：

「這位道友，我勸你離他遠一點，范家的屋子老舊殘破，風一吹就倒，殃及池魚就不好了。」

曹錯聞言應道：

「范家的屋子我住過，相當結實，謝謝歸道友的好意。」

歸玉鶴連續三番被人駁了面子，怒極反笑道：

「伱們都很好，真是無知者無畏，給我等著吧。」

說罷一揮袖子，帶上一隻沉默不語的老僕就離開了。

范不愁看歸玉鶴走後，就擔心道：

「曹兄這個歸玉鶴是歸家石坊的獨子，有國都的背景，從小就囂張跋扈慣了。」

「他一直想強買我范家的祖業，我與他互相看不順眼很久了，有先祖的金字招牌壓著我不怕，就是怕他遷怒到你身上。」

曹錯應道：「離譜，總共才說了一句話，總不至於要打要殺吧。」

范不愁半開玩笑道：「那可不好說，據說他母家是國都元嬰世家之一，石龍坊內的石龍翁都要賣他家三分面子，這種紈絝修士被駁了面子，難保他不會做蠢事。」

曹錯知道他是開玩笑，也忍不住笑道：

「范兄這話，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誰知道呢……」

……

半山石坊內的布局質樸，不飾金銀，坊中如同一個石林。

林中遍布大小形狀各異的源石，有沒切開的，有被切開一口的，有被切開一半的，也有全部切開的……

源石切口內的玉肉光彩奪目，靈韻四溢，顯然都是珍品玉石，眾多玉石精華的光澤和濃郁靈氣把石坊映射得宛如仙境。

范不愁邊走邊介紹道：

「這裡只是半山石坊的外圍，大部分都是採石原上石盟提供的普通源石，普遍價值不高，而且珍品稀少，真正好東西在更裡面，那可都是龍坑石料。」

「龍坑石料？」

曹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有些感興趣地問道：

「范兄，什麼是龍坑石料，和普通源石有何不同么？」

范不愁解釋道：「龍坑石料，顧名思義產於龍坑之內，而龍坑則是由無數的大地龍脈盤根錯節后孕育而成的虛空節點，連接著虛空小世界，龍坑石料就源於其中。」

「虛空小世界？」

曹錯忍不住問道：「難道是獨立於此方主世界外的不同世界？」

「不錯。」

范不愁家學淵源，解釋道：

「無窮的虛空小世界迥異於此界，育有無數奇特的生命和珍寶，只有通過特殊的虛空節點才能進出其中，但這些神秘的虛空節點，大多被修仙界的大勢力把持，外人難得一見。

龍坑石料就是這些小世界的珍寶之一，據說源石礦就是小世界中的精氣外溢后所形成的。

曹兄！你想想看，小世界外溢的精氣尚且能結成這種玉石靈珍，小世界內的石料當然更加不凡，能從龍坑石料裡面開出萬年靈玉都是尋常，當年石龍翁甚至開出過極其罕見的神珍。」

范不愁熱切道：

「龍石翁就曾經對友人說過，他能成功結丹全憑神珍之功。」

曹錯好奇問道：「靈珍？神珍？二者有何區別？」

范不愁繼續：「所謂靈珍神珍其實就是靈物的一種等級劃分，像我們的法器就是靈珍所制，而神珍則可以用來煉製法寶，神珍法寶能隨著修士不斷的祭煉越變越強。」

「甚至有傳說，某些無上神珍煉製的法寶，若能和修士一起渡過成仙之劫可以直接蛻變為真仙之器。」

仙器么。

曹錯心嚮往之。

范不愁最後總結道：

「龍坑石料難得，每塊都價值一萬枚符錢以上，而且，在切開前不能確定其中有無珍寶，一刀之下，得失變化，賭性不可謂不大。」

曹錯看到范不愁激動得面色微紅，暗笑道難怪叫他范賭鬼，這賭癮真是深入骨髓了。

平常人那聽到一刀一萬枚符錢，大都會望而卻步，他倒好，越來越興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