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令狐純受傷的消息初傳到長安時,秦國公主史鈺兒並沒有太擔心,她丈夫是將軍,受傷是常有的事,皇宮裡什麼好醫好葯沒有,養著就是了。倒是眼皮子底下的監軍南酆更討人嫌,史鈺兒整日里凈想著怎麼給南酆添堵了。
可到了中秋令狐純都沒回來,史鈺兒有些坐不住了。見南酆一直循規蹈矩又頗有幾分本事,來了些日子將令狐純的軍隊管得還算順當,史鈺兒的戒心也就放下了許多,中秋一過她就從長安城裡挑了幾個拔尖的大夫直奔洛陽而去。
令狐純手下的心腹將領因著戰事走不開,卻都對令狐純受傷之事半信半疑。他們老大身手如何他們自是心裡有數,令狐純偷偷潛入楚國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偏生這次鬧出這麼大的事兒來?皇上派了監軍來長安代行柱國上將軍職權的節骨眼上,柱國上將軍本人卻在洛陽養病,怎能不叫人多想。公主去洛陽看望令狐純,長安城的將官們也能放心些。
南酆根本不去理會胡人們的小心思,他的對手從來不是手下那些人。王子出身的他從小學的就是馭下之術,謀奪北燕軍權是早早就計劃好的,如何收攏人心自是早有成算又怎會難住南酆?
令狐純那邊,南酆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經泄露了,可也不怎麼擔心。一來令狐純沒有鐵證證明他就是風易,二來對大楚一戰無論如何他都是要打贏的。只要他能擊敗柏鈞和,任何猜忌誹謗都會煙消雲散。
至於柏鈞和……南酆自有讓他兵敗的法子。
不過南酆的淡定自若也沒能維持多久,史鈺兒的馬車還沒到洛陽,又一個消息讓全天下的人驚掉了下巴——傳國玉璽被北燕得到了,史朝義不日就要啟程前往泰山封禪。
令狐純怎麼會在柏鈞和的眼皮底下把傳國玉璽拿走了!南酆不信。當初刺殺未成,木炎就猜到付東樓等人進入的山洞很可能就是藏著傳國玉璽的地方,之所以沒急著追查玉璽何在就是算定了柏鈞和不會把玉璽讓給令狐純。
玉璽落入王府手中,顧賢自然不會將玉璽獻給柏鈞昊,到時候揭發出來瑞王府就逃不掉謀逆的罪名。一旦定罪,即便顧賢與柏鈞和顧全大局不想在這個時候篡位也不行了,大楚不內亂還等什麼?
可這如意算盤被史朝義手中的玉璽打亂了,經此一事令狐純立了大功,在洛陽養病也更值得人尋味。究竟是史朝義軟禁了令狐純還是怕有人暗害令狐純將他保護了起來?現在真是不好說了。
若是史朝義一心保著令狐純,自己哪能有機會奪權?!南酆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拿不到北燕的兵權,楚國就算亂成一鍋粥又如何,還不是白白便宜了那群胡人!
傳國玉璽的消息吹過長江,大楚上下一片嘩然,受打擊最大的就是柏鈞昊。
原本柏鈞昊就不是朝野上下最中意的皇帝人選,除了占著個長子的名分,他自己也知道比不上柏鈞和,如今傳國玉璽歸了史朝義讓柏鈞昊這個底氣不足的皇上更加坐卧不安。想他堂堂隋皇後裔居然比不上一個造反起家的胡人得天意,真真是沒活路了!
柏鈞昊這時候就想不著他家祖宗也是造反派也不是正經漢人了……
雖說玉璽的事兒讓柏鈞昊私下裡很是沮喪,但這同時是個打擊瑞王府的大好機會。現在大楚上下都知道瑞王與令狐純短兵相接救王卿的故事,史朝義說玉璽是令狐純帶回去的,兩者放在一起想,瑞王難逃通敵賣國的嫌疑。一上早朝,柏鈞昊就直截了當的問顧賢究竟是怎麼回事,話里話外的不滿都沒掩飾一下。
顧賢並沒急著回話,一副雲淡風輕微微含笑的神情好像史朝義拿到的不是玉璽而是塊破石頭。一雙剔透睿智的眼睛別有意味地打量著柏鈞昊,看得柏鈞昊心慌,好似全部心事都被顧賢看了個透。
「陛下,史朝義說他拿到了傳國玉璽要去封禪泰山,那也只是他說罷了,我們也可以雕一塊玉璽也去祭拜天地,不過是要找幾個好工匠,又值什麼。」顧賢略回過頭瞟了朝中大臣們一眼,「諸位沒人覺得史朝義的玉璽是真的吧?」
付澤凱現下不再上朝,窩在國公府里養花養鳥樂得自在。原來以宰相為首支持皇上的官員見宰相被免職,心裡都有些嘀咕,給皇上辦事也不如以前得力。饒是如此,除去了宰相親自掌權的柏鈞昊仍是很暢快,誰讓他從沒如此大權在握過呢?只是現在沒人敢站出來替他和顧賢嗆聲很讓他不悅,若是付澤凱在,這情景肯定是要說話的。
半晌,終於有人出班了,乃是兵部尚書崔明鐸。
「啟奏陛下,北燕胡人荒淫殘暴不恤百姓,天命怎會歸於北燕。臣聽聞關中今春乾旱,上個月黃河又鬧水患,北燕境內四處流傳著史朝義不得天意被老天爺懲罰的傳言,史朝義定是擔心自己江山不穩才想出傳國玉璽之事愚弄百姓。」
「瑞王爺現今在漢中前線與胡虜廝殺,據兵部最新接到的軍報說,王爺打算在今年之內拿下長安城,我大楚軍威之盛士氣之高可見一斑。而北燕令狐純卧病在床,新上任的長安都督南酆是個從未跟我軍打過交道的人,怕是根本防不住王爺的攻勢。說不得史朝義就是為了陷害王爺才故意放出消息讓人們認為玉璽來自王爺這裡,望陛下三思,慎重決斷。」
崔明鐸的話說的很有道理,畢竟大家都沒見過傳國玉璽長什麼樣,總不能史朝義說那個是真玉璽大家就要認。從敵對兩國的立場上來講,即便史朝義的玉璽就是真的,大楚也要說那是假的,不然老百姓要怎麼想。
柏鈞昊也沒想借著這件事真把王府立刻清理了,就像崔明鐸說的,柏鈞昊正在前線打仗呢,他要是因為這個打輸了大楚就危險了。柏鈞昊只想讓王府認下這事兒,以後總有一起清算的時候,可顧賢話鋒一繞崔明鐸再配合著轉移了大家的視線,他就沒法給王府安罪名了。
眯著眼睛睨了崔明鐸一眼,柏鈞昊心裡盤算著要在兵部要職上多安插幾個自己人。若是能直接拉攏些將才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
不知國師有什麼好主意沒有……
「陛下,臣認為當務之急是出一份安民告示在大楚上下四處張貼,告訴百姓們史朝義得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傳國玉璽,如此才能安撫人心。」
柏鈞昊眼珠一轉顧賢就猜到他想找木炎搬救兵,只可惜木炎最近怕是顧不上給柏鈞昊出主意了。
自從在湛露居柏熠正式亮明身份與付澤凱談過之後,大楚這邊清繳李唐勢力的行動就正式開始了。柏熠自然是不出面,繼續在背地裡打擊李家的勢力,明面上的事情便全由付澤凱來做了。
不管木炎信不信付澤凱有如此大的手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定國公府,他哪能想到柏熠根本沒死,也只得專心跟付澤凱鬥起法來。
至於付澤凱會不會為王府賣命,這個答案顯而易見。柏熠還活著,柏鈞和想要柏鈞昊的皇位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兒。只要柏熠一出現,隨口胡謅一份先皇遺詔什麼的柏鈞昊就要做階下囚。至於矯詔篡位的罪名嘛,自然是扣到木炎頭上。
付澤凱多明白的一個人,該怎麼選實在不是難題。現在牽絆住木炎替王府打掩護,來日柏鈞和登基自然少不了他的好處。
柏鈞昊也知道和顧賢硬碰硬沒好果子,當即揭過王府這邊的差錯不提,吩咐完安定人心的事兒又下了一道旨意令大楚全境仔細留心真玉璽的下落便散朝了。
最多再有兩三天就該到了吧……顧賢盤算著派出去的人望著北方挑唇一笑,眼下這時局,藏東西最安全的地方還就是他兩個兒子所在的羽林軍營了……
兩個兒子都很出色顧賢自然很放心把重任交給他們,不再去想朝政軍務,顧賢上了車輦催促著趕緊回府。
今晚熠哥要來呢,要熱一壺什麼酒好呢?
不過兒子不在身邊的顧賢沒有享清福的命,車輦剛到王府顧賢還沒下車就被太后急詔進宮。
來傳旨的女官是太后的心腹蓮華,她沒有明說太后因何事召見,顧賢蹙著眉略一思索心裡便有了答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來到宮中,蓮華並沒有引著顧賢去太后的寢宮,而是直奔屬於皇后的中宮坤元殿去。自從柏鈞昊正式下旨冊封謝才人為皇后,她便搬到了坤元殿養胎,只等著生產之後再舉行冊封大典。
按理說顧賢是外男不該進後宮,可如今是奉旨而來,他是長輩又是王太卿,此處也並非一般妃嬪的居所,便也沒那麼多顧忌了。
殿中四處瀰漫的血腥味印證了顧賢的猜測,柏鈞昊慘白的臉色與太后緊繃的神情使得整個坤元殿悲傷的氣氛中帶上了一股肅殺之氣。
「王弟來了。」蕭彤錦對顧賢頷首示意,「謝才人流產了,皇帝與哀家都覺得此事並非意外。」
「臣定協助陛下徹查此事,太後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