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小祖!」袁石跑到她身邊,睜大眼驚恐的看著她,「你,你還活著嗎?」
她無力的白了一眼他。
他拍著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喋喋不休的絮叨著,「那就好,那就好……」
直到她太陽穴隱隱作痛,才虛弱的呵斥了聲,「閉嘴!」
袁石猛地住了嘴,小心翼翼上下打量她,眼眶泛紅。
「算了,你繼續念叨吧!」她頓時無奈起來。
他抽了抽鼻子,「小祖,我不是什麼都不懂的!」
她挑了下眉,示意繼續。
「我雖然厭惡學家傳術法,但是那些基本常識還是知道的!」他擦了擦眼睛,深深的看著她,目露感激和愧疚,「你救了小璦就等於觸犯了天規,這是要受天罰的!」
她緩緩閉上眼。
袁石也摸不准她這是想聽還是不想聽,頓了下又道,「人死亡需三日才能被勾魂使者帶入冥界。」這也是為何人世間一般會選擇在人死亡三天後,才開始入葬。就好像是一種變相的福利,讓鬼魂可以有時間留戀陽世中的一切,之後就了卻塵緣,步入輪迴。
可真的是這樣嗎?
不。
魂魄剛離體時,是懵懂無意識的。
需承受整三日至親至愛淚水,方可恢復明智。
但那時,卻只能痛苦不舍的凝望最後一眼,接著就被強行拘走。
不過,也有例外的。
比如說,客死異鄉而親屬卻在三日內無所知,那麼魂魄會遺忘所有前塵往事,只留滿腹怨念,終成惡鬼。
惡鬼也分等級,高級點的勾魂使者甚至都無法控制住它,以至於常發生惡鬼為禍人間的事件。
咳,話題扯遠了,往回拽拽。(真真不是廢話,是後文有相關情節)
「那日,我問擋了小璦的命劫,你會不會有事?其實我是知道會……可我卻自私了,想著你那麼強大厲害,一定可以承受住天罰的。」袁石抬頭茫然的看著那廣闊夜空,清冷中透著無情,「小祖,為什麼會是我?我真的不甘心……」
小祖伸出手臂晃了晃,用命令口吻道,「抱著!」
他回頭看她,眸中黯然漸漸散去,一瞬后咧嘴樂了,「yes,sir!」
昏黃的路燈下,漸行漸遠兩人的影子忽長忽短,卻始終不肯消失,似堅定不移般。
在袁石第n次傻笑,小祖一手環住他脖子,一手使勁拉扯他的臉,威脅道,「在笑,就吃了你!」
「疼,疼!小祖,你輕點啊!」他吃痛的嚷著,鬆了下手臂又趕緊拉回,「你敢吃我,我就把你扔地下!」
她翻了個白眼,顯然不在乎他那無甚威力的威脅,「袁石,你說吧!」
他楞了下,停住腳步,低頭看著懷裡的她,語氣誠懇認真,「對不起!」
她嘴角一勾,淺笑揚眉,「恩,我接受!」頓了下,她仰頭眯眼望著夜空,緩緩道,「我會幫你!不是為你,而是為我自己!」
袁石頓時喉嚨發緊鼻子泛酸,哽咽著問,「她……還有多久?」
「不足百日。」不等他回答,小祖眼神一冷,嗓音似帶著冰碴般言語一聲,「找死!」說罷,瞬間消失在袁石懷中。
……
木魅,又稱樹魅,百年老樹變成的妖魅,擅長幻術,常用此幻化出人心底最渴望見到的一幕,在趁其不備吞噬魂魄。
顧璟依靠車旁,冷眼看著不知是一群何種物體正前赴後繼朝他飛來,可每次都在距離自己不足一米處就被一道詭異銀光彈飛出去。
那刺耳般的凄厲哀嚎,讓他不禁皺眉。
為何不離開?
他下意識摸了下心口,莫名覺得也許她或者他會來。
果然,眨眼間面前就出現了一抹纖細身影,因是背對著他,瞧不出模樣,不過月色下卻清晰可見她衣衫襤褸,那斑駁的血跡尤為醒目,讓他眉峰愈加隆緊。
來不及言語,只見她抬手一揮,數道銀光齊化為銀龍猛衝而去,伴隨著聲聲狂傲的龍吟,那怪物們紛紛四下逃竄,可終究逃不脫被吞噬的命運。
直到周遭恢復一片寂靜時,他才從震撼中回過神,剛邁開一步,就聽一道寒涼如雪般的嗓音,「滾出來!」
顧璟腦海里頓時響起了一個念頭——是她,果然都是她。
人未到,就先聞其笑聲,爽朗中透著狂妄,似玩笑又似認真。
「小祖,想不到你真會為了那般螻蟻生生受了天罰!」齊柏現身,面對著小祖搖了搖頭,「你如今殺殺木魅還可以!要想對付我,可就……」
「放尼瑪屁!」
她粗俗的言語讓在場的兩位男士紛紛嘴角一抽,但依然有所區別,齊柏是有些無奈的,而顧璟卻是鳳眸閃過一絲擔憂,還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齊柏淡淡瞥了眼顧璟,「喂,你什麼來路?竟然能避開木魅的幻術?」他一直都在,不過是隱了身。見一個普通凡人竟能避開木魅的幻術,遂他邊驚訝邊猜測,這就錯失了親自下手的機會。
顧璟始終面部表情沉默著,顯然是不想搭理他。
小祖聞言也有些詫異,但此時卻不容她追問。
面對虎視眈眈的齊柏,她不得不強撐著打起精神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啰嗦?」
話剛落,她驟然出擊,銀龍長嘯撲向齊柏。
齊柏斂住心神,一手握憑空閃現的權杖揮動抵抗,另一手抬起旋轉,一道幽綠光芒不甘示弱的朝著小祖射去……
兩人對恃的畫面在顧璟眼中,就成了霸氣銀龍vs猙獰鬼臉。
可在如何霸氣,隨著小祖踉蹌後退一步,鬼臉氣焰囂張的吞噬掉銀龍,她也猛然的噴出一口鮮血。
顧璟來不及思考,衝上前扶住她,和她相似的清冷嗓音帶著一絲急促,「別硬撐!想辦法!」
小祖依靠在他身上,壓抑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隨著目光不經意掃過他淡色的唇,突然眼眸一亮——有主意了。
「把嘴咬破!快!」
她一邊抵抗齊柏的攻擊,一邊低聲命令著。
顧璟頓了下,接著果斷用牙咬破嘴,鮮紅的血順著唇線溢流。
她奮力支起銀芒屏帳,轉身墊腳一允,那鮮美誘人的味道讓她渾身一栗,趕緊用僅有的理智控制住隱隱顯露的獠牙想要啃咬的衝動。
顧璟垂眸,不顧那酸麻刺痛的觸感,卻細心打量起她的模樣,白皙如玉的面龐,纖細若畫般的眉,還有那濃密睫毛輕顫著,猶如展翅的蝴蝶翩舞……
片刻,她銀眸閃著金光,如傲視天神般騰空而上,風吹動著髮絲,神情似無欲無求般冷漠,揮手間,一條巨大銀龍閃著金芒俯衝齊柏,那狂嘯般的龍吟震撼得人發顫。
齊柏不敢小覷,使出渾身解數去抵抗,卻終抵不過這一擊,後退數步后單膝跪地,一口鮮血噴濺而出,嗓音帶著恐慌,「小祖,住手……」
小祖見狀又一揮手,那銀龍似聽話般飛回,盤旋縈繞在她身邊。
「重櫹,你走吧!」
齊柏抬眸看她,那猶如神抵般憐憫,讓他不由一顫,「你會後悔的!」
她沉默不語。
他終耐不住近萬年深藏於心的疑問,啟口道,「他們早已遺棄了你,你這樣苦苦堅持著,又有何意義?」
她依然沉默著,但那條銀龍卻突然躁動狂嘯不止,似在代替著她發泄怒氣。
顧璟上前一步,仰頭看著她,「我困了!」
她身形一頓,隨之嘴角漸漸上揚,卻沒看他,而是俯視下方齊柏道,「你是魔,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懂!」
齊柏面露不屑,冷笑一聲,「那你又是什麼?神嗎?」
她眼眸閃過一絲沉痛,輕飄飄躍下,淡淡回應了句,「是怪物!」
「你……」齊柏終是不忍,嘆息著消失。
顧璟走到她面前,「襲擊我的是什麼?」
她面露厭惡,「木魅。」
他搖頭,「不是。」
她抬頭看著他,正想要解釋何為木魅,就聽他又道,「那才是怪物!」
短短五個字,卻帶給她極大震撼。
他說,那才是怪物!
而她不是。
見她獃獃的傻笑著,他難得起了玩笑心思,打趣道,「還要繼續安慰?」
她白了他一眼,銀眸隨之變黑瞳,「男神不是該一本正經的嗎?」
男神,是他的強大粉絲團給予的稱號。
他突然伸手擦拭著她臟污的臉,「我不是,也不屑是。」
她懂他的意思,不是對那些愛護他的粉絲,而是不屑於那些真正的神抵。
「你想看清我模樣就說一聲,我回去洗完臉給你看!」使那麼大力,當她殭屍就不會痛的嗎?又不是地板!
他停下手,點頭,「好!」
她邊揉臉,邊問,「為何不屑?」
他回身指向趨於報廢狀態的蘭博基尼跑車,「那時,他們在哪兒呢?」
她愣住了。
只聽他又說,「無暇顧及嗎?這個理由真敷衍!那我也可以說太忙了,沒工夫去敬仰他們!而如果剛才我遇害了,也不會怨恨!非親非故,何必勞煩他們跑一趟呢?無求亦無怨,所以不屑!不屑敬仰,也不屑畏懼,因為沒必要!」
此番言論聽著有些荒誕,但細細品味卻意外發覺他一凡人竟然會有看透世間滄桑般的淡定和理性。
這和慘遭殺害后責怪警察沒有維護好治安不同。
因為警察在怎麼盡職盡守,也不可能辦到。
可那些神明不一樣,他們在人類眼中,是強大到無所不能的。
如果今天他不是被木魅襲擊,那他不會如此一說。
但偏偏就是。
還很戲劇性的被她這個最大怪物所救,實在很可笑。
最後,她知道他的壽命還有兩年多。
也就是說,他不會命喪於前,其實是因為她。
這是天命早早預算好的,還是……意外呢?
思及此,她不禁起了冉冉希翼,那袁石所在意的女子會否改命?
而她是不是也會……
見她又仰頭傻笑,他嘴角輕揚著,「數星星?能數的過來嗎?」
她怨念一瞥,沒好氣的嚷著,「我在數你剛才一共說了多少字!明明是個話嘮,偏被你那些井蓋們說成惜字如金!」
井蓋,顧璟粉絲的昵稱。
他笑容僵住,無奈的看著她。
她挑眉,「不用想了,我就是在報復!」報復他剛才那句打趣——還要繼續安慰?
他輕笑一聲,「你,每晚都來?」
她驚訝的睜大眼,「你竟然知道?」說罷,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端詳他,甚至貼近他嗅了嗅,卻依然無所獲,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類,除了過分帥了點(井蓋們說的),討人嫌了點(剛才她總結的)!
他點頭,又問,「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摸著下巴想了想,「你八歲那年!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聞言,他訝然,萬沒想到會如此之早。
「一年前。」他頓了下,繼續道,「我八歲那年遇到車禍,是你救了我?」雖是問句,但他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她「嗯」了一聲,見他反應很是平淡,遂不解的問,「你不怪我沒救你父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