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交易
二人見過之後,賀世賢特意派人跟蹤了李負,但是李負很警覺,派去跟蹤的人就順其自然地跟丟了。
都司府的幾位大人又擺開陣勢過來鬧,還從別處調來了兵。
賀世賢死不改口,但麾下參與的一個士兵經不起拷打,說出了實情,賀世賢無奈,只能配合將人提到了提刑按察使司。
按察使司的大人們經過初步審查,決定按律於三天後將劉俊押送京師。
正當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時,熊廷弼到任了。
熊廷弼得到任命之後,輕車簡從只帶了八百精兵,便晝夜兼程出關趕來。
但來的路上,努爾哈赤又從三岔堡來攻鐵嶺,城中百姓已先將家小搬入遼陽、瀋陽,鐵嶺城中只有萬餘男子。
剛剛到達鐵嶺的鎮守游擊王文鼎麾下士兵三千,還未來得及換防離開的援遼游擊史鳳鳴麾下士兵四千,各自乘城拒守。
不料戰正酣時,城中原先埋伏的姦細開始作亂,先是草場中放一把火,然後游擊公署又放一把火,軍民知有內應,信心崩塌一齊逃生。
游擊王文鼎便率領殘兵,奪門逃向遼陽,史鳳鳴等戰死。
一時間,遼陽城裡更加人心惶惶。
熊廷弼在這個節骨眼上到了遼陽。
他身著大紅官袍,雙手托舉著尚方寶劍,一進城,先是拿了倡議官民帶著家眷撤進關內的李知州,之後檢閱兵馬,開壇祭天,綁了一些幾戰中臨陣脫逃的將官,請出尚方寶劍道:「軍法不嚴,所以人怕建奴殺,不怕王法殺。」
「當日在撫順,隨張承胤不戰而逃,隨杜松又逃的,不是劉遇節么?」
眾人低頭應聲道:「是。」
熊廷弼道:「該當何罪!」
眾人道:「當斬。」
熊廷弼道:「臨陣背主先逃,致杜松呼恨切齒的,不是王捷么?」
眾人道:「是。」
熊廷弼又道:「該當何罪!」
眾人道:「當斬!」
熊廷弼又道:「鐵嶺城陷,棄城逃生的,不是王文鼎么?」
眾官道:「是。」
熊廷弼問:「該當何罪!」
監軍太監李清強出頭道:「文鼎到任一日,鐵嶺就破了,情似可矜。」
熊廷弼瞥了他一眼,根本未將其放在眼裡,毫不客氣嗆道:「主將應與城同死,今鐵嶺既失,協守將皆死,他豈可獨生!斬了!」
李清唯唯稱是,熊廷弼此前巡按遼東時就以霸道專橫著稱,外號熊蠻子,李清覺得沒必要做這個出頭鳥,一開始就與他產生衝突。
熊廷弼一聲令下,這些個五花大綁著涕泗橫流的將官全被拖下去,不一會兒,血淋漓的腦袋便被擺在了祭壇上面。
校場上的都司府大小文武官員,全部噤若寒蟬,熊廷弼在遼東已經立起威來。
第二天,熊廷弼又不知從何人口中知道了劉俊被擒獲的消息,想也不想,便是派心腹侍從將這個叛賊之子押送京師交由朝廷,同其家人一併斬首。
李清措不及防,只能眼睜睜地讓熊廷弼的人將劉俊帶離遼東。
賀世賢一邊派人暗中跟著,一邊對著前來商討的李負大發雷霆。
「竟敢戲弄本將,你們實在是欺人太甚!」賀世賢將茶盞狠狠地砸在腳下,對著李負咆哮道。
李負臉上也是火辣辣的,熊廷弼來的實在是突然,到任后又是風風火火,迅速施行了一系列雷霆手段,又對劉俊的事情格外關注,即使是李清也只得避其鋒芒,這才失信於賀世賢。
熊蠻子到了,曹雄更加像是一個火藥桶了,李清絕不允許他有一絲可能落入熊廷弼的手裡。
所以,李負也便只得硬著頭皮再來,雖然,他手裡好像沒有什麼籌碼能夠吸引賀世賢了。
「將軍息怒。」李負抱拳道:「熊蠻子的到來,實在是出人意料,按正常行程來算,他起碼還得十天半月才能到,誰能知道他竟然會連車都不坐,星夜兼程而來呀。」
「哼!你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麼用!」賀世賢怒道:「本將要不是輕信了你們的鬼話,劉俊怎會落得此等境地?早就逃出升天了!」
說著,賀世賢這種虯髯大漢竟然是虎目含淚,長嘆道:「我對不起大帥,對不起東路軍的弟兄們!」
然後,他狠狠地瞪了李負一眼道:「你們壞我好事,我要你們陪葬!」
「來人!」
賀世賢喝道:「將這狗賊拿了,連同那建奴細作一併交給熊經略!」
李負驚慌道:「將軍息怒!事已至此,何必玉石俱焚!」
賀世賢呵呵冷笑道:「你們之前不是說我這個小小游擊扳不倒你們嗎?那熊經略如何!」
俗話說,不怕橫的,不怕愣的,就怕不要命的!
現如今熊蠻子是個二愣子,賀世賢又有點不要命的意思了,李負怕了,他終於明白自己臨來時李清那惶急的樣子和屢屢說出的「不惜一切代價」的原因了。
「將軍莫要衝動!」已被牢牢鎖住雙手的李負對著賀世賢喊道:「我家主子說了,此事是我們沒辦妥,我們願意滿足你的一切條件!」
「銀子!官職!只要將軍你開個口,我們保證辦妥!」
賀世賢呸了一口道:「你當老子是什麼人!」
「此戰,老子本身也是該走東路的,是大帥借口東路崎嶇難行,不利騎兵,這才讓老子逃過一劫!」
「我欠大帥一條命!東路軍的許多弟兄都是替我帳下兒郎死的!你敢拿財帛官位辱我?」
李負一愣,心道怪不得賀世賢為劉俊如此豁得出,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將軍息怒!少帥的事情未成,我們還可,還可……」他腦子裡瘋狂轉動,依然想不出其他可以彌補的地方。
賀世賢狠狠地瞪著他不作聲,衝上來的兩個親兵沒有得到新的指令,都在用力地將李負往外面拖去。
「將軍且慢!」李負奮力掙扎道:「天有不測風雲,這件事我們兩家都沒料到,不能單怪在我家主人頭上啊!」
賀世賢仍不搭腔,兩個親兵眼看著就要將李負拖到了廳外,李負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道:「將軍!還有一件事,我家主人或許可以聊做彌補!將軍,不妨聽聽,不妨聽聽啊!」
賀世賢大手一抬,兩個親兵終於放開了手,李負之前掙扎的慣性不減,陡然一下摔在前方,正對著賀世賢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