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鮮為人知

「皇叔？」雲青奕哪裡想得到，此時他會出現。

雲端見雲青奕依舊還是對自己用尊稱，臉上露出一絲和悅：「這麼多年不見，對我的聲音還是記得真切啊。」

大哥，你就算是對黃澤依兒舊情難忘，但是這孩子早就成了廢物，你何苦死死留在身邊！

你乃族王，要換個繼承子有什麼不可以？

他無心從政，你這般屢次想給他機會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孩子廢了，永遠的廢了！

他就是個廢物。

雲青奕怎麼會記不住？

十二歲的他躲在門后，將雲端與自己父皇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每字每句，刻骨銘心。而後的每日每夜都似乎能夠聽到那聲音，就算多年之過，這聲音他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

雲端心裡是清楚的。

「皇叔怎麼會來？」族王選定，繼位。冊封的王爺不過一個享受俸祿的閑差，宮中事物早已與他無任何關聯，這般貿然出現，發問自是有緣由的。曾經因為內定繼承人的事情與族王吵得天翻地覆、人盡皆知。現下來到宮中，豈不是又被頂上了風口浪尖？

「大皇子成親迎孫，作為皇叔，怎麼可以不來？」笑容雖有，卻透著幾分生硬。似乎連假裝，都沒怎麼盡心儘力。

雲青奕淡淡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自那次以後，他從未想過對雲端有絲毫情誼可念：「侄兒在此謝過皇叔了。」話語也冷漠，平添幾分疏遠。

雲端淡淡點頭，成熟的容貌透著三十剛出頭男人才有的堅毅。沉穩中透著一種淡漠的氣質，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

而雲青奕表現的則稍顯稚嫩，雖說可以感受到故作出的高貴，卻在氣勢上輸去幾分。

「真想不到，你還有今天？」雲端在雲青奕沉默的時候，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抬眼看著雲端。想不到他而後會帶出何種惡毒的詞句。

「真是想不到啊，當年早就斷定你失去男人的能力，沒想到......」表情上透出一股輕蔑，似乎眼前之人與自己毫無關聯，若巨人窺得螻蟻，只抬腳碾壓，不帶絲毫同情。

雲青奕嘴角微微帶笑，眼中因為憤怒而有些泛紅：「皇叔料不到的事情多了。」語速很慢，很明顯在拚命壓著自己隱隱燃燒的怒火。

「哦？」雲端眼睛微微一眨，側視的抬眼帶著很明顯的懷疑「那我料定這『迎孫』有詐。想必也是妄言咯？」舌尖帶出的尾音。囂張傲慢。

「呵。」雲青奕淡淡一笑。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他不是沒有男人的能力，只是，目前不能而已。心中想要這麼催眠自己，卻偏偏做不到自欺欺人。只閉嘴隱忍。

雲端見雲青奕這樣的表情，心中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他其實與雲青奕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額衝突，但是族王作為自己的大哥，現在一心全傾注在雲青奕身上，對於青雲族來說，著實不是什麼好事情。雖說只是個挂名的王爺，但是流著皇族血液的他不允許自己就這麼袖手旁觀。

天生的朽木，就永遠雕琢不成翠玉。

「我現在倒是真心想看看這侄媳是個什麼人物？」稍稍走近雲青奕，耳邊輕輕說道「居然能夠自己懷出個皇孫來。」

雙拳緊握。默默咽下一口氣，喉結滾動，強壓下一切情緒。

就算是這樣說，雲端王爺的臉上卻並沒有絲毫悔色，略帶囂張的拍了拍雲青奕的肩膀。擦身而過。

雲青奕微微閉眼，竟然有淚落下。男兒有淚不輕彈，而他，卻因為這隻言片語，沒能憋忍住。

天生經脈缺陷，若是氣血過盛則很可能筋脈斷裂，溢血而亡。情緒尚需控制，更何況男女之歡？血淋淋的現實，他雲青奕除了承受還能怎樣。心中明白雲端這般暗語相譏，不過是想刺激自己的情緒，他好看笑話？就算心內淤血已存，也死死忍著，不露半點馬腳。

四周已經安靜，知道皇叔已經走了，不由猛地一把抓住胸口的衣服，口中鮮血過滿，嘴角溢出一絲。眼神有些灰暗，卻還是一步一步走向竹樓......他必須運功療傷，控制住流血速度。雖說經脈稍稍通暢，但是體質太弱，卻漸漸承受不住血脈通暢所帶給經脈的壓力。

而另一面的龔虛子顯然是氣血衝到了頭頂......

「他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怎麼了這是？？......？？」如同著慌了的螞蟻一般，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一刻也聽不下來。

程楚楚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子虛的說：「快點醒，快點......」心中一直想著太醫剛剛說的話「走火入魔，只能靠修鍊者自身的心力。」若子虛修長的手冰涼的很，程楚楚一直不斷的握捏著，雖不知道有沒有用，卻刻意這樣做著。

「太醫怎麼說的，啊？」龔虛子見自己在一旁猴急了半天，程楚楚也一點反應都沒有，終於是稍稍安靜了些「怎麼說的？」眉頭擰的很緊，論誰都能看出他的擔心。

「走火入魔。」程楚楚心中雖是擔心若子虛的安慰，但是對龔虛子這樣過激的反應也生出幾分疑惑。

「走火入魔？」龔虛子心猛地一沉，作為習武之人，他怎麼會不懂這四個字其中的厲害，「怎麼會？」急忙走到床邊，握捏住若子虛的脈搏......手腕生冷，脈相十分虛弱，脈搏的跳動尤為緩弱，完全不是一個活人該有的。龔虛子表情凝重，完全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樣的武功讓他成了這般。

「要不要緊？」程楚楚滿眼期待的看著龔虛子，握著若子虛的手更加緊了。她從來沒有料到自己會那麼在意這個男人，想不通自己是從何時起，開始漸漸覺得需要這人。

龔虛子想了所有可能造成這樣的功法，都覺得不太對勁，只無奈搖了搖頭。

程楚楚失望的拉下眼瞼，神色十分悲傷：「到底是怎麼了，到底.......」鼻子微微一酸，眼眶瞬時中噙滿了淚.......就在這時，似乎覺得手被握緊了.....

「子旭！」喜出望外，臉上似乎綻放了光彩！程楚楚立刻回神看著若子虛，完全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喜悅。

若子虛慢慢睜開雙眼，眸中滿是寵愛：「我沒事。」語氣十分虛弱，蒼白的唇帶出一抹笑容，顯出滿足的神色。

「你嚇死我了。」帶著顫抖的呼吸，一時激動，淚水低落。恰巧落在若子虛的手上，淚水彷彿是附了魔力一般，頃刻沁入若子虛的肌膚之內。

依舊只是淡淡的笑著，眼神完全沒有辦法從程楚楚臉上移開。

站在一旁的龔虛子雖然努力剋制自己不去看兩個年輕人的深情纏綿，卻不小心窺得那一滴沁入的淚水。

難道？

臉色瞬時緊張起來！一把扯開程楚楚，表情陰冷：「你，是不是練了水寒功法？」音調加大，將近怒吼。

若子虛本就不明白這老頭為何執著於自己，對於這樣突兀的問題自然也是不想回答的。

「說，到底是不是！」臉上帶著十分迫切的神色，身子似乎因為緊張而顫抖著。

儘管見這老頭是真心在意，依舊沒有想要去回答，只微微扭頭，沉默不語。

這種直白的忽視讓龔虛子心中燃起怒意，有關他修鍊的武功，也有關此刻若子虛的態度。垂下的手摸摸握拳，爆出青筋。

程楚楚見狀，知道氣氛不對，立刻插到兩人中間，雙目含情地凝視龔虛子：「徒弟，有什麼事情等他好些咱再說好么？」從來沒有對龔虛子說這般溫柔的話，看著龔虛子微微頷首，想獲得他的信任。

就算是憤怒，他又怎麼可能傷害與林影如此相似的人。只無奈地嘆口氣，無奈甩袖轉身，離開屋子。

程楚楚見龔虛子走遠了，這才回頭看著若子虛：「你沒事吧。」

蒼白的臉色若是深夜中綻開時的曇花花瓣，眼睛像是彎月，眸中閃著點點星光：「有你在，就沒事。」六個字，卻勝過了世間任何一篇冗長的情書。

不敢去看他，程楚楚微微低頭，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你剛剛，哭了？」問句中依舊能夠聽出零星的不敢相信，是啊，這女人居然為自己哭了。明明覺得自己抓不住，握不緊的如空氣一般虛幻的女子，居然真真切切的為了自己而落淚。若是真的，他寧願停留在這一刻，哪怕是死。

「我眼睛里進沙子了。」除了這樣的台詞，程楚楚也想不出還能說什麼。這一次的淚，是真的，沒有任何關於任務的思考，不帶演技。所以她知道，自己已經處於危險的邊緣，而為了生存，她必須就此截斷。

只當是小女生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怯而說出的蹩腳謊言，若子虛幸福地笑了笑：「哦，這樣啊。」語氣俏皮，他很想逗逗此時如此可愛的程楚楚。

「你既然醒了，我去找太醫過來！」多停留一秒，多曖昧半刻，對她來說都是威脅。她需要吸取些外界的空氣，也需要冷靜一下。

若子虛想伸手拉住程楚楚，卻因為她迅速的離開沒能辦到。這種慌張的逃離，似乎讓若子虛覺出什麼，隻眼神深幽的看著程楚楚遠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