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猶疑

第87章 猶疑

張銘心底一驚,還當自己哪裡出了疏漏。這暗門內大概是石階,沿路摸到的牆壁上還有水汽,應當是地窖一類的。拽著他的人也不說話,張銘便咬了牙關,靜觀其變。

終於到了個有光處,張銘看向那位將自己拉下來的人,疑惑道:「你?」

秦游搬了張椅子給他坐,嚴肅道:「不會害你,且聽我說。」

張銘在椅子上坐下,環顧四周,確實是個地窖,不過似乎被臨時收拾成了個談話處,,也不知秦游緣何要這樣遮遮掩掩的同自己談話。這地窖內不過點了只一指粗的白蠟燭,又陰涼潮濕,頗為瘮人。

「你說。」

「許桓與你尚未到徐州,這邊已接到了消息。你們此行的任務,多半是完不成了。」

張銘大驚:「為何如此篤定完不成?」

秦游嘆道:「你與許桓是張派人,眼下陳派坐大,皇上彈壓不住,自然要扶他人上位,我今日看了,想必這位許桓已被他挑中。我亦算是半個陳派人,只是一猜,你不必應我。只是要提醒你一聲,你與許桓此行,多有兇險,不僅其餘富商未必會買賬,董懷瑾看著和藹,也只會下絆子罷了。」

他話說的含糊,張銘揣在心裡細細思索,臉便白了白。

「難道說……」

秦游吸了口氣,又道:「沿海既有水寇,你若去攀雲港,被水寇虐殺了也不是什麼驚人的大事。」他頓了頓,「至於許桓,他死不了,但他既然抱了那女說書人,也就好掌控了。」

張銘默了許久,旋即抬眼看秦游,盯了他許久,啞然道:「想不到,我竟是來送死的。」他略一盤算,突然想起與徐澈夜談時他的神情,連著秦游的話回想起來,徐澈當時全無半點熱情,話語平淡且透著寒意,未必就沒想到此行兇險。

倒是他自己,腦子一熱,就這麼白身一人的南下了。

秦游突然笑了一聲,「想不到你也有這樣驚慌失措的樣子。」

張銘右手在自己膝蓋上撣了撣,旋即大喇喇道:「秦兄見笑了,倒是你,既然算作陳派人,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我不過算半個,」秦游撇了撇嘴,「看在咱們若干年前的交情份上,提醒你一聲罷了。若是你等籌不足錢,你也不必往攀雲港去,雖然丟臉了些,好歹撿一條命回去。」

張銘又盯了他半晌,隨即問道:「若是我不怕死呢?你替我估算一番,大概能讓許桓帶多少銀子回京?」

秦游愣了愣,「我家與蓮娘家,總共能出五十萬兩,不過些許好處都無,我爹和我那姨夫,是不會同意的。其餘人也差不多了,單個的能出到十萬兩已經不錯了。」

張銘想了想張挽楠陸續寄放在自己這邊的銀錢,也不過三十萬兩,即便將這筆錢亦算進去,拼湊起來,也不過能籌到兩百萬兩,何況,還不知道那位是否願意替夫婿出錢……

距離徐澈劃定的預算,差了三成之多。

他暗罵自己蠢,連討價還價都不會,就這麼傻乎乎的應了徐澈。

至於陳氏,蔣氏家中,是不必指望了,要是能讓她們背後的人拿錢出來,徐澈也不至於繞這個大圈子,讓張銘及許桓兩個蝦兵蟹將來當出頭鳥了。

秦游看在張銘一臉沉思,不免替他心焦,忙道:「我都這麼說了,你還想著要籌錢?」

張銘臉上露出個笑:「要。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計。」他起身拍了拍秦游肩膀,道:「多謝你了。請你將這處有財力的大商人名字報與我,我好定計策。」

秦游面色難看,微怒道:「老子頂風作案提醒你,你怎麼死心眼不開竅啊?」

「秦兄,請。」張銘拿出隨身帶著的素箋和長針,推到了秦游面前。

兩人商討了許久,秦游指引著張銘從另一頭出去,分別前還與他說道:「出去后往左拐便是你那院子,我這園子里眼線眾多,你自己仔細著吧。」

他目送了張銘走遠,面色卻冷了下來。

眼下日長,張銘悄悄回到西跨院時,天色已經由青轉白,他望了望西面懸著的弦月,嘆了口氣。

推開了廂房的門,看見正卧在屏風外窄床上的明月,他環顧四周,拔了根雞毛撣子上的羽毛,在她鼻子下撓了撓。

「老爺?!」

張銘用食指抵住自己嘴巴,「噓」了一聲,將她從窄床上一把拉起來,帶進內室。

不顧她滿臉詫異,張銘將桌上水壺提起來看了看,就倒了一杯,潑到了床上。

四周窗戶皆密閉著,他略微放心,便對明月輕聲道:「你將衣服脫了,往床上躺去。」

明月臉上霎時通紅,她猶豫了片刻,解起了自己的腰帶,待她脫至只剩中衣,張銘就用手勢制止,又道:「餘下的自去床上脫。」

明月不明所以的鑽到床上,蘇式的檀木床要比燕京的寬敞些,上面還垂了紗簾,從外往裡便什麼也看不出。她腦子裡一片混亂,手下顫抖著,解開了自己的藕色肚兜。

張銘將她落在地上的衣服拾起來,手下用力,便扯破了,隨手往地上一丟。又拍了拍手,完畢。

他也不往床上看,自己找了個寬敞的地方,架著腿就躺下了。

也不知這樣有用沒用,多少試試看吧。

秦游想什麼,他大致也猜到了些,不過,也確實要感謝他,他能夠提醒自己,已經是天大的意外了。畢竟多年未見,他與許桓又勢微,一路南下,也未見徐澈有什麼天大的恩澤,反而像是兩個光棍來討錢,連個著力點都無。即使是徐澈許諾的陞官,也只在他給張銘的密旨中略微提了一句。此行有多窘迫,他和許桓都心知肚明。

他實在難眠,眼看天亮了,就推門出去。待尋到在小廝房裡迷糊睡著的周芹,就推醒了他。周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是張銘,打了激靈,便迅速的起身,問道:「老爺有何吩咐?」

張銘笑了笑,便道:「替我去送封信給燕京的夫人,另外,我昨兒進城時在東市口見到有個聚福齋,你去買兩盒胭脂,順便帶些酥糖點心回來。」

他將錢遞給周芹,又添了句:「餘下的錢你看到合意的東西也買點自己吃吃,昨個兒沒吃飽吧?」

「欸。」周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用心記下了張銘的吩咐,便極快的出門去了。

另一邊,秦園的粗使僕婦替張銘收拾屋子時,見他床上卧了個衣衫盡褪將醒未醒的女人,便都面面相覷,待那女子驚叫醒來便匆忙穿了衣服,有心人往那床上一看,一灘黃漬,便都曖昧的笑笑。

「快去打水來,替這位夫人梳洗。」

明月被人服侍了半天,甚至梳了個如意高髻,但他心裡明白自己同張銘清白的很,便十分恍惚。到早飯時,周芹還送了兩盒上好的胭脂給她,並說是老爺讓買的,她就失手打翻了一盞茶。

不過,她到底一天都未見到張銘。對著鏡子摸上高髻,這是……有名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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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娘懷著身子,肚子日漸挺了起來,孩子在她肚子里乖順可愛,半點不鬧,蔣氏替她請了宮中御醫來看,皆說胎位日益穩當了,不必憂心,只消注意飲食,若方便,天天喝一碗當歸雞湯。

她思念瑾娘,前些日子寄了信去,接到回信,又驚又喜。姐夫有事,會順便帶她上京,連她外甥團團也會來,不日就要來。

這日正在花園子里澆水,她摘了朵芍藥,看著新鮮可愛,就招呼了新進的丫鬟梳琴,「摘幾支下來,送到隔壁去。啊,再送幾支去許大人府上。」

「是,夫人。」

安氏前段日子寫了封極懇切的信與她致歉,還帶了藥材及鴿子蛋來看她,鴿子蛋金貴,一兩一隻,也虧她有心了。琳娘與她長談一番,才知道那段時日許桓已打算著要替芍藥兒贖身,安氏才心緒不寧,那之後更是將她晾在家裡,帶了「曼姬」南下。

「你派了去伴你夫婿的那位,可是個安分的?」

「挺安分,在我家做了多年了。」為著照顧安氏,她不好說張銘必不會動別的心思,她也不知為何,自己就是如此篤定。

想了這些事,琳娘略有些累了,就沿著家中水池子尋了處美人靠坐下,輕輕摸了摸自己肚子,輕聲道:「乖寶寶。」驀地眉心一跳,胸口悸得慌。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她想到遠在千裡外的張銘,心頭突然湧上些擔憂。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張銘、張銘、你可一定要萬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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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雞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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