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談
將系統面板關閉，楊之言揉了揉自己因為長時間低著而有些酸痛的脖子，隨後雙眼微眯，開始思考著接下來的發展方向。
萬州地處瓊州東南沿海，山水田林等自然條件得天獨厚，在遷界禁海之前，人口大多聚居於萬安河、龍首河、龍滾河下游沿海平原地區。
此地水利為瓊州之最，土壤肥沃，最適合農業生產，明軍收復萬州以後，首先要做的便是恢復農業，重新開墾因為禁海令而荒廢的田畝。
農業生產是重中之重，揚武鎮還在海上的時候就飽受缺糧問題的困擾，等兵卒家眷也到萬州城之後，他就要為兵卒家眷分配田畝，一邊是為了恢復生產，一邊也是為了增強兵卒們保衛萬州的決心。
不僅是農業，漁業也應該得到恢復，還是因為遷界禁海的原因，瓊州漁業幾乎荒廢，漁民們只能被迫改行換業，將漁具和船隻廢棄。
現在明軍登岸，禁海令自然沒有繼續維持的必要，他便準備等明日宣布開放海禁，允許漁民重返大海以捕魚為生。
就在楊之言心中思索的時候，外面響起了一串腳步聲，他睜眼一看，原來是楊彥新又回來了。
剛剛楊之言讓他去負責清點庫房，本以為他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的手裡抱著一疊賬冊，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憂。
楊彥新進來后，直接開門見山道：「總鎮，這些便是書吏重新清點過的庫房賬冊，請您過目。」
楊之言接過賬冊，簡單翻看了幾下，這賬冊中登記的各類物資的數額要比他想象中的少一些。
庫房內儲存的物資除了錢糧銀兩之外，便是一些常見的布匹、皮毛、玉石等物。
其中白銀僅有五百多兩，糧食千石，大半為陳糧，其餘物資也是少之又少。
將目光收回，楊之言蹙眉看向楊彥新，道：「為何庫房儲備如此之少？」
楊彥新苦笑道：「末將也問過本地小吏與知縣幕僚，這萬州本就是貧困下縣，人口不足，逃丁眾多，賦稅收不上來……」
聽了他的話，楊之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他無奈扶額，道：「那鄉勇營的庫房，你可有命人去查看？」
「末將已命人前去清點。」
楊彥新話音落下不久，外面就有人入內，向二人彙報鄉勇營庫房的清點結果。
那鄉勇營雖然是萬州營駐地，可軍械也並不多，有無袖棉甲、布面甲五十套、腰刀長槍合計一百五十餘把，鳥銃五十餘支，火藥不計。
聽言，楊之言二人不禁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了幾分不滿意，看來想要靠拿下萬州城擴充儲備物資的想法是破產了，放眼這貧困的瓊州，怕是只有府城才擁有較多的資源儲備。
楊之言揮了揮手，示意那人退下，隨後將目光重新投向楊彥新，道：「僅靠庫房中的千石糧食不足以解決我軍目前的缺糧困境，三叔，你可有什麼想法？」
楊彥新微微思索，道：「實不相瞞，末將確實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過這隻能解決燃眉之急，對日後的發展恐怕……」
聽他猶豫的語氣，楊之言眉頭一挑，意識到了什麼，他笑著說道：「三叔不必多慮，不妨讓我們先各自寫在紙上，然後再一起拿出來查看，看你我叔侄二人是不是想到一塊去了。」
楊彥新沒有反對他的提議，楊之言便將桌面上的一卷宣紙從中撕開，分給他一半，兩人一同拿起毛筆，沾了沾墨水，相視一眼，各自在宣紙上書寫起來。
片刻后，兩人一同收手，楊彥新也沒有遮掩的想法，他大大方方將自己寫下的字亮出來，只見上面赫然寫著「鄉紳」二字，而楊之言也隨後將自己的宣紙分出，兩人寫的字跡雖然不同，但卻是相同的兩字。
楊彥新見狀有些驚訝，楊之言笑道：「三叔，看來你我叔侄二人真是心有靈犀，那鄉紳盤踞鄉間數代，剝削百姓，欺壓良善，又勾結胡虜，我大明王師收復萬州，自然是要為百姓伸張正義，還天下朗朗乾坤。」
「可這雖然能解決一時困難，若是消息傳開，只怕各地鄉紳都會視我等為洪水猛獸，與清賊一同不遺餘力的抵抗王師。」楊彥新有些擔憂地說道，這也是讓他猶豫的點。
聽了他的擔憂，楊之言又是哂然一笑，道：「三叔，你的想法有些因噎廢食了，若是按你的擔憂來看，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登陸瓊州，收復這萬州城。」
說到後面，他臉上的笑容變得嚴肅起來：「我們怎麼能因為擔心以後會遭到反抗而不作為呢？就算我們沒有對鄉紳動手，等清賊殺來，他們也可能會與清賊裡應外合夾擊我們，畢竟大明退守東寧，他們視為正統的已經是那滿清了。」
楊之言的心裡也明白，楊彥新之所以會如此猶豫，其中也有他們楊家曾經也屬於鄉紳團體中的原因，他這人骨子裡也是偏向傳統的，這也算是他的局限性，楊之言只能循循引導。
聽了楊之言的話語，楊彥新不禁羞愧的低下了頭，他還是第一次被自己的侄子如此教導，不過他也清楚這的確是自己太瞻前顧後了，並沒有對楊之言心生不滿。
看著他的反應，楊之言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柔和起來，他寬慰道：「三叔也是為了揚武鎮的未來著想，也正是因為三叔的儘力輔佐，揚武鎮才能突破重圍來到此地。
侄兒想說的是，反清不是請客吃飯，必要的強硬是無可避免的，敵人不會因為我們懷柔而偏向我們，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區分其中可以爭取的對象，而對那些無法爭取的頑固分子施以雷霆般的打擊！」
轟！
楊之言的話彷彿在楊彥新的耳邊炸開一般，令他振聾發聵，楊彥新猛地抬頭看向自己的侄兒，他的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沾染了幾分淚水，臉上寫滿了激動之色。
「鳴起（楊之言表字）！」他伸手抓著楊之言的肩膀，激動道：「你長大了啊！揚武鎮能夠有你這樣的總鎮領導，何愁不能成事？你父親若是在天有靈，也會為你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