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你似季候風

1月25號，下午四點，去往年會的大巴車上。

蘇木倚著窗，戴著耳機，在B站上觀看一些在雪山上滑雪的視頻。

其實在車上也不一定要刷視頻打發時間，和Ta一起聽歌也行，《暗戰》里華仔和梁婉婷就是在車上聽歌，《北京愛情故事》宋歌和劉星陽是這樣，《致我們暖暖的小時光》司徒末和顧未易也是這樣......甚至因為《暗戰》這部電影，蘇木到現在一直都用的是有線耳機。

可姜半夏正興高采烈地和周圍的同事討論今晚年會的抽獎......

蘇木當然也可以加入討論，只是他對自己的運氣太了解。從小到大，買瓜子從來沒有再來一袋，買飲料也沒有再來一瓶，從來沒撿過錢，也沒有天上掉過餡餅，除了爸爸媽媽，再沒有其他人愛他。

最重要的是蘇木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永遠不要在你在乎的事情投入太多在意。

就在這時，蘇木感覺到自己胳膊被人碰了碰。

「蘇木，今晚你想中什麼獎啊，小黃金，蘋果手機，Ipad還是什麼？」

雖然蘇木對這些並不在意，但他不是一個掃興的人，只是玩笑道，「半夏姐，從小到大我就是個非酋。」

「沒事，新人運氣旺，好多人第一年來公司都中大獎了。」姜半夏將手在蘇木胳膊上蹭了蹭，「讓我吸點你的運氣，保佑我今晚中個大獎。」

說到這，姜半夏注意到了蘇木手機上的畫面，「你喜歡滑雪？我還以為你沒什麼其他愛好。」

蘇木又不是一個聖人，怎麼可能一點慾望都沒有？

只是他從小就很會取捨，讀高中的時候在學校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餛飩店，價格不貴，只要五塊，裡面的內容很豐富，除了餛飩本身，還有木耳，青菜，海帶，腐竹，酥肉，澆上一點醋，再放一點辣子，別提多美味了。

而從村裡乘公交到縣城，只能到達縣城的汽車站，從汽車站到達高中，大概還有四公里，步行需要一小時，如果坐摩的，只用十分鐘，價格五塊。

蘇木內心常常面臨一個抉擇，是坐摩的還是吃餛飩？生活費是固定的，如果他想吃餛飩，就不會選擇坐摩的，但大多時候，他會選擇賺這五塊，既不吃也不坐。

在生活面前，蘇木選擇了壓抑自己的慾望，並逐漸成為本能。

現在，滑雪其實就相當於那碗五塊的餛飩，去滑雪館滑一趟雪幾百塊而已，蘇木真的付不起嗎？可以，但好像也沒什麼必要，看看就夠了。

這些蘇木沒有說，也不必說，人其實很難做到真正的坦誠，所以愛情很偉大，你願意把自己最柔軟的地方展示給對方，而不怕對方傷害。

蘇木笑了笑，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會喜歡滑雪？」姜半夏的問題又來了。

這是一個好問題，蘇木喜歡的與其說是滑雪，不如說是喜歡滑雪的那種狀態，駕駛著滑雪板，從雪山上一躍而下，你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判斷落腳點，同時還要保持極致的速度，因為如果稍慢一些，後面的大雪可能就會給你掩蓋，在這種情況下，你必須絕對的專註。而這一刻，所有的煩惱，規矩都不會存在於腦海，你，是自由的。

所以蘇木喜歡的不僅僅是滑雪，還有速降，摩托，越野......因為蘇木覺得只有極致的速度才能帶來自由。

對自由的渴望大概是蘇木一場遲到的青春期叛逆，在過往的人生中蘇木看似有很多選擇，但其實只有一個。因為家境的緣故，從小他必須要做一個懂事的孩子。高考結束，在眾多的志願中報考了一個最雞肋的工商管理，因為沒有人告訴他諸多專業的區別。再比如，那天姜半夏的問題，你想不想我留下陪你？

可這些說出來會很奇怪，眾所周知，只有覺得壓抑的人才會渴望自由。蘇木並沒有覺得很壓抑，他只是不太快樂，其實也沒有那麼不快樂......

「大概是因為電影把雪拍的都很美吧，電影《情書》的結局，當博子站在一片大雪中大喊『你在那邊還好嗎』，選擇釋懷時，鏡頭俯瞰下的山川雪原空曠又孤寂，冬天的美突然有些磅礴的震撼，是風景，也是那段埋在歲月里的暗戀。而在《致允熙》中，曾經相愛的允熙和小潤，分散在韓國和日本兩地，時隔二十年後，兩人在北海道的雪天中重逢，明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最後只有短短一句：我還在做著有關你的夢，然後兩人又各自分別，冬天又突然有了一種克制的隱忍的清冷的美......」

「蘇木！」姜半夏打斷了蘇木的話。

「嗯？」

「你把冬天說的好美。」

「所以呢？」

「以後我陪你一起看雪，一起滑雪怎麼樣？」

蘇木愣住了，他看向姜半夏，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晶瑩又清澈的眸子，就像昆崙山純潔無暇的天池。某一霎那，他在這清池中看到了自己，但是是不一樣的自己，是一個把他整個人的無奈，委屈，掙扎，都洗的乾乾淨淨的自己。

這眸子蘇木很想看，但又不敢看，只能低下頭道，「半夏姐，你這句話好像是一句承諾。」

「有嗎？」姜半夏嘟囔道，但隨即又興高采烈道，「不重要，我就發現任何平平無奇的東西經你一說，就特別有吸引力，我們必須要一起出去旅行一次！」

「半夏姐，我真有你說的這麼好嗎？」

姜半夏故作老成的拍了拍蘇木的肩膀，「小夥子你的好，你不知道，但姐是火眼金睛啊。」

不過姜半夏沒正經多久，就又說道，「距離年會現場還有一段時間，你把耳機給我一隻，放首歌聽吧。」

不等蘇木反應，姜半夏已經拿過蘇木左耳的耳機放在了自己的右耳上。

蘇木愣了一下，隨即打開了網易雲的音樂播放器，放了一首《季候風》，該歌收錄於王菲於1993年發行的第五張個人專輯《執迷不悟》。

裡面有句歌詞很好聽：你似季候風，抵擋計劃全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