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邢驢子,你上哪去了,咋才回來?」周向武等到十點多,邢空都還沒回來,以為她出了什麼意外,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見她回來了,焦急的跑了過來。
「我啊?找馬靴去了。」邢空不以為然,拿過周向武手上提著的煤油燈向馬上的岡村照了照,看著軍銜得意的一笑「這條魚還有點分量。」
周向武這才看見邢空腳上穿了一雙錚亮的馬靴,再往馬上看,不可置信的搶過她手中的煤油燈,「我的個乖乖,這是個中佐哎!邢驢子,你真神了。」
邢空酒後騎馬吹了風,有點頭疼,沒搭理背後欣喜若狂的周向武,一邊解下沉重的武裝帶,一邊疲憊的往自己的連部走去。
進了連部連燈都沒點,往裡屋的土炕上一倒,習慣的蹬著鞋,沒蹬掉才想起自己換了馬靴了。
於是又慵懶的起身去扯,心裡卻美滋滋的想「明天抽時間可以去看看蘇瑾了。」
正睡得迷糊時,隱約聽見了緊急集合的號聲,邢空「騰」的坐起,卻發現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才出了連部,就見當年介紹自己入黨的老排長,時任團長的鐘北南,一臉陰沉的站在院子里。
邢空趕緊戴上帽子,挺直有些駝背的腰,敬了個軍禮「團長!」
老鍾手裡還攥著馬鞭,氣憤的指了指邢空,「給我進來!」
周向武有些擔心的看了邢空一眼,也隨即跟了進去,讓警衛員倒茶。
「邢空,別以為我是來表揚你的!是誰的命令,讓你去俘虜鬼子中佐的,啊?」老鍾黑著臉,拍桌子質問著。
「沒誰的命令。」邢空知道又少不了一頓批評教育,低聲說。
「你也太沒組織性紀律性了,你昨天領的任務是什麼?你傳達了么?」一看就是趕了很久的路,老鍾滿眼的血絲,一身的塵土。
「沒有。」邢空也不爭論。
老鍾皺了皺眉,下著命令「簡直是個人英雄主義,不知道天高地厚!你這個連長還是先不要當了,給我老實的做深刻檢討,好好的提高提高思想覺悟。」
「團長,這——。」周向武陪笑著求情「俘虜了鬼子中佐,這也是立了功,就功過相抵吧。」
「再不管他,他就要翻天了。喝一斤酒,帶個警衛員就敢去縣城外俘虜鬼子高官啊?他還真本事,簡直就是胡鬧!」老韓雖然語氣十分嚴厲,可看著邢空的眼神卻是又愛又恨。
「我們連就是沒本事,不然怎麼每次的任務,除了輔攻就是佯攻。」邢空忍無可忍的頂了句。
「我沒服從命令是不對,那難道蕭營長搞個人小集體就對么?我們三連又不是後娘養的,憑什麼每次戰鬥任務下來,一次主攻都沒有?」邢空沒好氣的質問著。
聽出了她的怨氣,老鍾倒是難得的好語氣「你有什麼意見就提嘛,總不能這樣蠻幹。」
「每次都讓四連主攻,四連不就有幾個狙擊手么?四連長不就是他蕭文的老鄉么?他們要真有那金剛鑽,您也不用大早上就跑來興師問罪了,早去四連歡天喜地的開表彰大會了。」邢空向來有什麼說什麼,直言不諱。
「邢空,注意態度。」周向武趕緊拽了邢空一把。
「我沒你那麼高覺悟。」邢空不耐煩的甩開他的手「有什麼本事戰場上使去啊,天天給我穿小鞋,有意思么?」
老鐘點了支煙,被她橫眉立目的樣子反倒搞笑了,指了指她腳上的新皮靴「你的鞋,我看也蠻合適么。」
邢空煩躁的翻了個白眼,「我們三連,怎麼說也是咱一團的正規編製,可您看看我們的資源補給和配備。憑什麼我們三營兩個狙擊手,都配置給四連啊?」
「你不要鬧情緒,要團結同志。」老鍾略有所思的按滅手中的煙頭。
「我是想團結他們,上次黑山口那仗,明明我們連先進的城,他們倒好,帶著人只顧著跟後面繳武器彈藥。等我們打完折回來,什麼都乾淨了。」邢空實在不想聽老鍾那些官腔,說起了戰場上的實際。
「行了,我去四連和你們營部看看,你必須給我深刻檢討,明天交上來。」老鐘意識到了問題的存在,起身就走。
「團長,吃完早飯再走吧?」周向武送著老鍾出去,老鍾又囑咐了他幾句,上馬去了四連。
「不是,武狗子,你家祖上是不是唱戲的啊?」邢空看他剛才那窩囊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平時天天掛在嘴上罵四連是雜碎。今個團長來了,得罪人的話,你倒一句不說了!你都可以去文工團了。」
周向武見她真惱了,忙拉住她,嘿嘿一笑「這會咱倆可不能窩裡斗啊,一定得統一戰線。我這是戰術,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才有迂迴的餘地。」
「唱紅臉?「邢空冷笑了下「你自己慢慢唱吧。」說著推開他,拉了馬就奔了出去。
「你別又闖禍啊——」身後傳來周向武囑咐的聲音。
邢空憤憤的抽了一鞭子胯下的馬,戰馬吃疼,嘶鳴一聲,直奔出幾米去。
「哎,同志,你找誰?」見邢空毫無顧忌的直闖進來,門口的小護士追了進來,詢問著。
「蘇瑾?蘇瑾——。」邢空正氣不順呢,也不願意理人,進了屋子就大喊起來。
「邢連長,有事么?」蘇瑾從裡屋掀了門帘探出頭來,端著手,手上還都是血。
「哦,沒什麼事,你先忙,我在這等你。」邢空知道她在給傷員包紮,擺擺手。
邢空百無聊賴的等了二十多分鐘,門帘總算又掀開了,蘇瑾邊笑著囑咐著注意事項,邊將門帘挑高,營長蕭文從裡面低頭出來。
還真是冤家路窄,邢空運了運氣,別過頭當沒看見他。
「這不是三連長么?」蕭文單手托著受傷打了繃帶的胳膊,似笑非笑的跟邢空打著招呼,拿出關心下屬的語氣「怎麼,受傷了?」
「是啊。」邢空瞪了回去「昨天扛鬼子中佐時,閃了腰。」
蕭文習慣的搖搖頭,警告的口吻「邢空,你就狂吧!」說著出了門。
「人不輕狂枉少年,營長您慢走啊。」邢空看也不看他,依舊翹著二郎腿,弔兒郎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