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節 釋疑(二)
丁香十粒,豆蔻半粒,玫瑰花五錢,香薷八錢,肉桂八錢,香松一兩,廣藿香五錢。
麝香,三錢。
最後面還有華東陽批示取葯的字鑒。
舒娥看著那改得十分肖似自己字體的「三」字,心中只是發冷。
茜桃扶著楊婕妤向皇太妃哭道:「皇太妃,你要為婕妤娘子做主……」
皇太妃摟過楊婕妤,扶著她的肩頭,臉卻看著皇上、皇后:「如何發落,皆聽皇上做主。」
「春熙先去休息吧。」皇上神色如常,只是淡淡說道:「我派出去的人並未全部回來,既要徹查,再等一等何妨?」
「皇上明察,即便派回大內的人可以證明曹舒娥沒有帶麝香來玉津園,,也已然於事無補了。她在玉津園的小藥房取了這三錢,已經足夠了。」茜桃雖是在對皇上說話,眼神心意卻全部放在舒娥身上。只是這樣一席振振有詞的話語,卻彷彿沒有對舒娥造成怎樣的影響。茜桃看著舒娥淡然的神色,柔聲對楊婕妤道:「皇上讓娘子先去休息呢……我扶娘子進去……娘子千萬要看開些才是,都道母子連心,娘子此刻心中鬱郁難平,小皇子便是走了,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
「茜桃姑娘好狠的心思。」華芙突然開口說道:「此刻人人心中皆願楊婕妤之子早登極樂,唯有姑娘說出這句在天之靈也不安心的話來,實在令人心寒……」
皇太妃看著茜桃的神色已經有了幾分不滿,茜桃漲紅了臉道:「奴婢一時失語,還望娘子見諒。只是孫華芙——」茜桃的眼神帶著逼人的凌厲:「我的無心之語,卻抵不過你們主僕有心的做作。曹舒娥害死小皇子,你也脫不了干係。若我沒有記錯,在幽篁里婕妤娘子所喝的茶水,都是你一手準備……」
茜桃的話未說完,門外一個宮女裝扮的人向裡面探視。
舒娥脫口叫道:「紫毫!」
紫毫想是受了什麼驚嚇,雖在烈日下走來,臉色卻只見蒼白。紫毫向皇太妃諸人行了禮,方才走到舒娥身邊,小聲說道:「夫人,有人到了咱們……」
舒娥忙點頭止住紫毫的話,悄聲說道:「我知道。」
紫毫看著一旁淚眼朦朧的楊婕妤,再看看目光緊逼的茜桃,神色惶恐道:「夫人,是真的?楊美人是真的……」
舒娥道:「如今是楊婕妤了。」
「夫人定是被冤枉了!楊……婕妤親口告訴我她不會再有身孕!」紫毫看看舒娥,又看看楊婕妤。
舒娥輕斥「紫毫」的聲音被茜桃的呼喝遮住,本已經十分不支的楊婕妤聞言,更是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皇太妃臉上的不滿愈加明顯,茜桃大聲說道:「孫華芙,到底是誰的心思狠毒!」說著轉向皇太妃:「婕妤娘子年紀尚輕,服侍皇上,撫育公主,無不盡心儘力。如今已然失子,又怎禁得起這樣的話語!」
「奴婢還有……」紫毫的手便要伸進袖中,似欲取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在舒娥腦中一閃,舒娥忙伸手拉住紫毫的手。
「茜桃,別再說了。」楊婕妤臉上帶著淚痕,看著舒娥幽幽說道:「即便那茶水有什麼問題,也不與永安夫人想干。至於我不會再有身孕的話……」楊婕妤長長的睫毛似是暮春時節慾凋落的花瓣,單薄的連絲絲春雨也承受不起。
「那樣的話,又怎會出自她之口?永安夫人寧願傷著自己也不願我的如悅損傷分毫,我銘感於心,所以我始終相信,她不是有意害我……」
「這事怎又牽涉到如悅?」皇太妃聞言,不由得十分緊張。方才皇太妃執意不肯回宮,要留下來照看楊婕妤,只是一提到如悅,她便即刻同意,可見皇太妃十分珍視楊婕妤的這個女兒。
皇上的神色也是十分緊張,只是這緊張中帶著關切,舒娥只是極力避開皇上的目光。
如悅是皇上膝下唯一的孩子,只等定了封號,便會布下詔令,行冊封公主之禮。大宋朝的公主和皇子皆是等生下一段時間,有了封號之後,方才詔令天下,冊封公主或者冊封為王。未曾冊封之前,便只以乳名稱呼。
如悅雖未冊封,又是女孩兒,然而太后、皇太妃、皇上皆對這唯一的孩子極為珍視。
「奴婢不敢妄言。方才的事情,奴婢心中有十分的篤定,有憑有據,尚且不能被相信,此事不過是奴婢據理揣度,更無絲毫憑證,若是……若是皇太妃不能相信,奴婢死無葬身之地了!」茜桃伏在地上行禮。
「事關如悅,你不妨直說!」皇太妃的語氣篤定。
楊婕妤忙攔道:「既是茜桃妄加揣測,姑母又何必細究?一切只怪我命薄……」皇太妃憐惜地拍了拍楊婕妤,對著茜桃道:「你說!」
「那日在竹息園前的橫波橋邊,吳娘子抱著公主正在看魚,永安夫人不慎滑倒,向著抱公主的吳娘子撲去。若是這一下撲中了——」茜桃的語氣變得十分緊張,使得聽著的人都如身臨其境一般。
「後來怎樣?」皇太妃迫切問道。
「後來錢娘子及時拉開了吳娘子,永安夫人才避開了公主?」茜桃再拜說道:「奴婢自己今日言語大膽,難免有失分寸。只是奴婢不忍見婕妤娘子如此難過,所以有何話語,都直言不諱。不管有何責罰,奴婢都願一力承擔。奴婢大膽猜想,當日永安夫人,便是想要將如悅公主推進水中!」
茜桃先前的一番話,眾人心中難免都存了這樣的猜想,可是此刻她如此說了出來,人人都仍是不自覺地發出驚呼。
「若不是今日出了這樣的事,奴婢本也想不到這個上頭。都是婕妤娘子素來痴心,一直相信是永安夫人自己避開了公主。」茜桃續道。
紫毫的口唇欲動,舒娥只有緊緊將她的手握住。
沒想到,連這件事,都在楊婕妤的計算之中了。舒娥的指尖只是發涼,紫毫此刻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