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掌門之女
「打飯?」
江羽玄第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是的。」凌婉馨很隨意地坐在原來的位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羽玄,「打完飯,放在這裡。吃完飯後再繼續修鍊。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吧?」
江羽玄只是覺得不可思議。
「為什麼讓我去?」
他環視四周,程日飛四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正經修鍊,此刻正一個個面帶譏諷地看著自己;杜錦堂倚靠在一棵樹下,腦袋伏在雙腿上,對外界的反應紋絲不動,看起來不是在修鍊,而是在打盹。
「你體力那麼好,我當然要人盡所用啊。」凌婉馨嘴角一揚,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江羽玄極其不情願,旋即反問道:「你哪裡看出我體力好了?」
「昨日我不用仙術都沒能打倒你,還不能證明你體力好嗎?」凌婉馨聳了一下肩。
果然開始針對我了……
江羽玄心裡有了推斷,於是搖搖頭:「我不想去。你可以讓別人去,或者到了午時我們自己去吃飯。」
「那你可能就沒飯吃了哦!」凌婉馨壞笑了一聲,扭頭說道,「毛小宏,你過去把杜錦堂叫醒。」
不一會兒,睡眼惺忪的杜錦堂就跟著毛小宏過來了,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凌婉馨手一揮,六張靈符就從她袖口裡飛了出去,分別落在了六個新人弟子的手裡。
江羽玄接過這手掌大小的古銅色靈符,看見上面有一個黑色的數字一百,而在背面,則寫著自己的名字。
這是什麼?江羽玄心中疑惑。
「這是銅符,門派給你們的一點日常開銷。」凌婉馨說,「上面的數字代表著銅符里存儲著的銅板的數量,等到你們鍊氣達到一層后,就可以對它運行靈力,把裡面的銅板取出來用。前提是你們要去的是凡人的商鋪。
「如果是去修真者的店鋪買東西,那就可以直接把銅符出示給對方,對方會用靈術扣除掉銅符里對應額度的銅板,將其轉移到他自己的銅符內。
「你們可以看到,每一枚銅符背面都印了你們各自的名字,代表它們屬於你們。銅符是認主的,不是主人,無法調動裡面的銅板,所以不用擔心被別人拿去盜用。」
還在和同伴交談的侯昌突然問道:「師姐,照你剛才說的,那如果商家亂扣我的錢怎麼辦?」
「放心,不存在這種情況。」凌婉馨抬了下眉頭,「這銅符,乃至更上品的銀符和金符,在雲水國只有國內第一大宗派極雲宗有能力製造,雲水國里所有修真相關的物品也統一由他們來定價。這就是說,你去買修真物品時,被商家扣除的額度是自動生成的,它取決於極雲宗定下的價格,商家僅僅靠自己的意志是無法修改它的。」
江羽玄凝視著手裡的銅符,心中豁然開朗。
看來這玩意兒就是修真世界里的「銀行卡」了。有意思。
他還沒回過神來,忽而聞到了一股幽幽的清香,抬頭一看,凌婉馨已經來到了他面前,但依然面朝著其他的人。
「每隔一周,我派就會往你們的銅符里重新注入一百枚銅板的額度,你們不要想著能把它們囤積起來然後發家致富,因為在這裡,光是一周的吃飯就足以把這一百文錢花個精光。除非你們想餓肚子。
「因此,門派會給弟子提供一些賺錢的門路,門派抽取四成,你們自己拿六成。至於有哪些門路,等你們有了一定的修為後我會告訴你們。現在讓你們去,就是送命。」
四六開?真黑啊!江羽玄禁不住默默吐槽道。
不過仔細一想,他馬上就有了新的感觸。
敢情這修真門派不僅能修鍊,還能打工賺錢呢?
江羽玄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了這樣一個場景:一個入了修真門派的新人修為低微,不求上進,卻能靠不斷地刷簡單的任務從中賺錢,最後成了富可敵國的巨賈,買下了世界上全部的頂級法寶,將自己包裝成舉世無雙的修真大能,讓所有的修士都對自己俯首帖耳……
那個人會不會是我呢?
江羽玄美滋滋地想著,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呼喚。
「江羽玄。」
江羽玄一看,發覺凌婉馨已經把目光轉向了自己。
「門派里有很多規矩,尤其是對於新人弟子而言。如果有違反者,下一周的銅板下發額度會酌情扣減。而這其中一條,就是不得惡意頂撞師父和師兄師姐。」凌婉馨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我讓你去打飯,你不去,那就是違反了這個規矩,我會稟報上去,這樣你下周就連一百文錢都拿不到了。你會餓肚子的,這下懂了吧?」
這冷冰冰的話語,終於把江羽玄拉回了現實。
「你們也都給我記好了。」凌婉馨一臉嚴肅地對其他五個人說,「你們結束在我這的修鍊之前,我是可以輕易決定你們能不能拿滿下一周的開銷額度的。我的命令,你們必須乖乖遵守,可莫要惹我生氣。」
這女人好生霸道!江羽玄恨恨地想。
「好了,你現在知道要怎麼做了嗎?」凌婉馨「笑臉吟吟」地對江羽玄說道。
「這不公平。」江羽玄搖搖頭。
「這很公平。」凌婉馨一字一頓地說,「你不服,那就變得比我更強,強到整個門派都必須在意你的感受,這樣你就用不著遵守什麼門規了。」
她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嘲諷,可卻在江羽玄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是啊,不夠強。
沒有足夠的實力,就算做的並非錯事,也會被人攻擊打壓。
我懂了。
江羽玄心情恢復了平靜,說:「我要去哪裡打飯?」
「北山門附近有一個飯館,是專門為我派弟子提供餐飯的。」凌婉馨收起了笑容,「你直接去找店家打飯就行,反正菜式都是固定的。」
「用我的銅符?」
「對。」
「你……」江羽玄咬牙切齒。
「回來我補給你。」凌婉馨補充了一句,「第一頓飯,我請你們。也包括江羽玄你在內。」
江羽玄不屑地冷哼一聲,轉身就朝著來路離開了。
北山門比江羽玄想象的還要遠,當他沿著陡峭的山路走到這裡時,太陽已經升到頭頂了。
這一路上他耗費了不少體力,換做以前,估計得先中途休息片刻。不過好在有了一個上午的鍊氣,他的體質已有了顯著提升,所以這次他沒有休息,直接來到了凌婉馨所說的飯館門前。
這飯館從外觀上看起來和凡間的普通飯館無異,在敞開的木質大門外,已有不少弟子守候著。看樣子,應該都是來吃飯的。
江羽玄跟在後面排隊,隨意地觀察了一下四周。店主是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外表平平無奇,此刻正遊刃有餘地用自己的銅符向吃飯的弟子收賬,可以確定他們都是修士,就是不知道修為有多高。
在櫃檯的旁邊,有一隻通體黑色的貓正伏在一個碗前啃食,它瞳孔昏黃,額頭上有褐色的叉狀疤紋,細細一看,竟有一絲詭異的感覺。
至於飯館里的弟子們,大多三三兩兩地坐在桌前吃飯,除此之外,也有幾個並未入餐的人:一個中年男弟子拿著滿滿當當的飯盒,儼然是「打包」回去吃的;一個肥胖的青年弟子在過道上走走停停,似乎正在糾結吃或不吃;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弟子孤零零地坐在靠門的位置上,一邊擦著臉一邊低聲啜泣。
儘管這麼多人都是同門,但畢竟都還臉生,江羽玄只是粗略掃視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終於排到他時,他很直白地對老闆說:「給我打七份飯菜。」
「好嘞!」老闆回頭向一位伙夫招呼了一聲,隨後笑眯眯地對江羽玄點了一下頭,「一共二十八文錢。」
這麼貴。江羽玄皺了皺眉頭,把銅符遞上。
老闆伸出手掌,在銅符上一揮,上面的數字就從一百變成了七十二,而放在櫃檯上,屬於老闆自己的銅符上的數字,則相應地增加了。
這一幕看得江羽玄格外的肉痛,哪怕他知道凌婉馨事後會把錢補給他。
「小友,你是剛入門的新弟子吧?」老闆出其不意地問了一句,「你看著很面生。」
「是的。」
「我是這的老闆,周安。」老闆微微瞟了江羽玄一眼道,「也沒別的意思,黎華派的所有人都認識我,所以每次一看到有新的弟子蒞臨本店,我就覺得有必要先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江羽玄。」出於禮貌,江羽玄也介紹了自己。
「嗯。」周安笑了笑,扭頭又催了一遍伙夫,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只有幾分詭異的黑貓突然躥上了櫃檯,污濁的爪子正好按在了周安手掌上。
「媽的,你這該死的畜生!」周安神情驟變,氣急敗壞地將黑貓甩開。
「哇嗚……」黑貓發出了與尋常貓類截然不同的尖叫聲,宛如嬰兒慘死前的哭嚎,竟令江羽玄油然而生出一股驚悚感!
黑貓落在了地上,周安顯然還在氣頭上,一腳就朝著黑貓踹了過去。
「老子弄死你!」
黑貓迅速地躲開了,那對昏黃的瞳孔彷彿有某種靈性,直勾勾地盯著暴跳如雷的周安。後者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完全不顧及在場的所有人,從旁邊抄起一把鋼叉就要砸過去。
老闆娘見狀連忙撲過去,一把搶下了周安手裡的鋼叉,攔在了他面前:「你幹嘛?用得著次次都對一隻貓這樣?這裡還有那麼多弟子在吃飯!」
「啪!」周安一巴掌甩在了老闆娘臉上。
「臭婆娘,滾遠點!」
這下子,飯館里所有還在吃飯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看了過來。老闆娘捂著通紅的臉,怨恨地瞪了周安一眼,跑進裡屋去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江羽玄目瞪口呆,當他回過神來時,周安已經從伙夫那裡提來了一個籃子,裡面滿滿地裝了七個飯盒。
「不好意思,剛剛失態了。你的飯菜好了。」周安語氣恢復了正常,發紅的臉上卻仍殘留著慍色。
「哦。」江羽玄接過了籃子,沒有再說什麼。剛才的家暴場面一五一十地落在了他眼裡,此刻他對這個老闆已經沒有了任何好感。
該回去了。
江羽手裡攥著沉甸甸的籃子,走出了飯館,回到了太陽底下。緊接著,他便下意識地用空出來的手擦了一下額頭。
烈日當空,空氣中的灼熱氣息比之前的勢頭更甚了。再加上北山門是整個黎山海拔最低的山門,幾乎遠離了清涼的峰頂,進而導致江羽玄剛跨出飯館的門,身上就開始不爭氣地冒出汗水。
他甚是窩火,若非考慮到一時衝動會造成餓肚子的後果,他巴不得立馬把手上的籃子扔出去。現在要提著七個人的飯菜上山,比兩手空空地從山上下來要辛苦不知多少倍。
「真不知道那些弟子是怎麼做到每天跑這麼遠來吃飯的……」江羽玄不滿地嘀咕著,剛要走上山路,冷不防地聽見後面傳出一聲柔弱的呼喚。
「師兄,你打算就這麼走上去嗎?」
江羽玄回過頭,發現說話的是之前那個孤零零地坐在門邊,邊擦臉邊啜泣的年輕女弟子。這時候的她已經停止了哭泣,正站在門口,疑惑地看著自己。
「難道不是走上去嗎?」江羽玄覺得這個問題很搞笑。
年輕女弟子邁著小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江羽玄一番,聲音依然文文弱弱的:「你新來的?」
「對。」
「沒有道理讓一個新人弟子來打飯啊……」年輕女弟子低聲細語著,突然目光輕略過江羽玄,「師兄,是誰在帶你修鍊?」
知道我是新人弟子了,還喊我師兄?
江羽玄覺得很彆扭,但也沒有出口矯正,畢竟比起這個,他更好奇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為什麼要關心他怎麼上山。
也是因為好奇,他主動留意了一下這女弟子的相貌。
這位穿著粉色長裙的年輕女弟子應當是剛成年的年紀,長著一張白皙的鵝蛋臉,五官不顯特色,但組合在一起卻顯得很有氣質,一頭柔順的黑髮被發箍挽起,留下幾縷披掛在肩膀上。
整體來看,她容貌雖不如凌婉馨那般絕色,卻也算是比較出眾的了。
江羽玄一邊根據外貌揣測著年輕女弟子的身份和意圖,一邊回答了她剛剛的問題。
「帶我修鍊的,是掌門的女兒,凌婉馨。」
「是她……」年輕女弟子柳眉微蹙,似是心事重重。
「怎麼了?」江羽玄察覺到了對方表情的微變。
「沒什麼。仔細想想,她也的確就是這個樣子的。」
「你了解她?」江羽玄問。
年輕女弟子嘆息了一聲。
「我叫凌芮姍。凌婉馨,是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