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一天

第十四章 第一天

一路上,江羽玄都在用自己發明的「優化版」長入短出法來鍊氣修行。以至於處置完飯盒后,他還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

停下來了以後,他就自行結束了吐息,很快,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就席捲了全身。

看來這種方式對體能的消耗還是相當大的。

江羽玄索性也不趕著回山谷上了,一想到杜錦堂說請假就能請假,他便尋思先回屋裡睡個午覺,恢復一下體力后再回去。打定了主意后,他徑直走回了自己的住舍。

門是打開著的,杜錦堂在那個塞滿靈石的麻袋裡倒騰個不停。

「你身體不是不舒服嗎?幹嘛不躺床上休息?」江羽玄訕笑道。

「哦!」杜錦堂嚇得大驚失色,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見來者是江羽玄后,他才尷尬地撓看撓頭,「是你啊。我……我等會兒就回床上休息。」

「我又不會告你的狀,你急什麼?」江羽玄坐到自己床上,翹起二郎腿,悠哉悠哉道,「偷懶就偷懶嘛,跟你室友大可直說。」

杜錦堂上下打量著江羽玄,旋即又回頭倒騰起來:「你怎麼回來了?師姐不讓你修鍊了?」

他不是傻子,凌婉馨對江羽玄是個什麼態度他早看出來了。

「不。」江羽玄輕笑,「我也身體不舒服,回來休息。」

杜錦堂轉過頭,嘿嘿壞笑兩聲。

「咱倆彼此彼此。」

「我是真睡了。」江羽玄一翻身倒在床上,「你如果要出去,記得把門帶上。」

「好。」

江羽玄拿起被子往身上一蓋,閉上眼睛后,馬上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自然是格外安穩,等到他醒來的時候,能夠看到窗外的太陽已有一半沒入到了山下。

「我竟然睡了這麼久?」

江羽玄急忙下床,發覺房門已關,杜錦堂也不在屋裡。倒是那個裝靈石的麻袋,儼然空了一半。

他第一反應是屋裡進賊了,但轉念一想,這些靈石未嘗不是杜錦堂自己帶走了。要不然不可能還留了一半在這裡。

就在這時,他突然察覺到窗外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自己!

「是誰?」江羽玄本能地喊了出來。

沒有回應。

他飛快地衝到窗邊,隨即感覺到那異樣的注視消失了。定睛一看,一隻黑色的貓跳到了窗外的地上,「嗖嗖」地爬遠了。

那是……周安店裡的那隻黑貓!

回想起中午時分在飯館里發生的事情,江羽玄只覺得這貓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帶著一絲不安,江羽玄離開了屋舍,準備回到位於那處山谷里的修鍊場。在繞過了幾座道樓和門房時,他略感意外地發現了他的室友。

杜錦堂懷裡揣著好幾個用布包裹起來的東西,挨個地敲著門,明明是拜訪,卻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一扇門打開了,裡面出現了一個面帶疑惑的老者。

「唐長老您好,我是昨天入派的新人弟子杜錦堂,這是我們松原村的一點土特產,還請您笑納。」杜錦堂恭恭敬敬地把一個包裹遞了過去。

老者接過包裹,掀開一看,然後丟還給杜錦堂。

「不需要。」說完他就把門關上了。

杜錦堂毫不在意,又趕緊敲響下一家門。

「鄧師兄你好,我是新人弟子杜錦堂,我入派時特意從家裡帶了點土特產,請笑納。」

「嗯……看這靈石品質不錯,那我就收下了。」

杜錦堂立馬笑逐顏開。

「多謝鄧師兄!以後還請師兄多多關照鄙人!這土特產,老家還有很多,師兄喜歡的話,下次我再多送點!」

在接連送出了幾個包裹,也接連吃了幾個閉門羹后,杜錦堂往回走來,和默默觀察他的江羽玄打了個照面。

「江羽玄……你怎麼在這?」他瞬間就傻眼了。

「土特產送出去多少了?」江羽玄微笑著問道。

「呃……不算多吧。」杜錦堂支支吾吾的。

江羽玄追問道:「你們松原村的土特產是靈石?」

「不是。」杜錦堂別過頭,不敢直視江羽玄,「都是我村子里的父老鄉親們勒緊褲腰帶從各個採石人手裡買來的,全給了我,好讓我在黎華派能夠方便行事。」

「難怪你帶了那麼多靈石。」江羽玄微微頷首,「我當時還以為你是用靈石來輔助修鍊的呢……原來如此。」

「我這不也沒辦法嘛。」杜錦堂苦澀地笑了,「答應我,別到處聲張,好嗎?」

江羽玄沒有說話,他打心眼裡反感這種蠅營狗苟的鑽營行為。但是杜錦堂這麼做與他也沒有關係,況且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法規明令禁止這樣做,所以他自認沒有必要去對杜錦堂橫加指責。

他本來就不喜歡說教。

見江羽玄遲遲不出聲,杜錦堂先急了。

「你是默認了,還是不同意?莫非你要告訴所有人?」他慌慌張張地拉住江羽玄,「別呀。你誤會我偷懶,我還真沒有。同在黎華派,我不也是在為了我自己的前途努力么……」

「我不會說,只要別影響到我就行。」江羽玄拍了拍杜錦堂的肩膀,「還有,你是懂努力的。」

說罷,他轉身就走。

「等一下!」杜錦堂追了上來,「你這是去哪裡?回山上修鍊?」

「不然呢?」

「我剛看到師姐他們都回來了。今天的修鍊都結束了。」杜錦堂攤開手,「你不用去了。」

這下輪到江羽玄急了。

「就結束了?我這一下午都沒回去啊!」

「這隻能你自己去和師姐解釋了。」杜錦堂頓了頓,說,「對了,等會兒吃完晚飯後,我們一起去大殿的講心壇里,上課。」

「什麼課?」江羽玄對這裡還是不熟悉,所以格外納悶。

都講完怎麼鍊氣了,還有課要上?

「當然是面向所有弟子的講經課啊。去與不去隨意,長老只是告訴我,能去盡量去。」杜錦堂眨巴眨巴著眼睛,「聽說這課對如何修仙還挺重要的,要不是我一下午都在四處打點關係,我都不知道這回事呢!」

他那眼神彷彿是在暗示江羽玄:知道我這麼做是有好處的了吧?

……

江羽玄終於吃上了一頓由專門的內事弟子送到自己面前的飯菜。必須承認,這熱乎的飯菜就是比自己跑半天跑到發涼的飯菜要好吃。

當然,方便和輕鬆也是有代價的,讓內事弟子打飯,付的錢要多一半,因為要給內事弟子跑腿費。

吃完晚飯之後,天已經黑了,江羽玄和杜錦堂兩人前往了大殿,去聽一聽那所謂的講經課。

第一次進入這巨大的宮殿,江羽玄不禁為殿內金碧輝煌的畫面所震撼。銀色的圓拱天花板懸在頭頂,無法預測到底有多高。紅色的牆壁和黃色的琉璃瓦遍布四周,環繞著一處懸浮在半空中,似被仙符所驅動的赤金色明燈。

目中所及之處,無一不在這華麗明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江羽玄穿過一條筆直寬闊的石板路,來到了講心壇。一眼望去,在一處一丈高的石台上,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蒲團上,布滿褶皺的手中拿著一本古樸的書,嘴裡發出的蒼老聲音令人昏昏欲睡。

在台下,則密密麻麻地坐了幾十個弟子,大多數人都在認真聆聽,但也有少數幾個人竊竊私語,心不在焉,比如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程日飛一行人。

「……接下來,老朽準備講解《洪元經》第五卷第十四節。」台上的長老抬頭看了眾弟子一眼,「你們若是對上一個章節有所不懂的,可以趁現在提問。」

江羽玄二人剛好找地方坐下,就看見程日飛帶著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站了起來。

「長老,弟子昨天剛來,很多事情不懂,如有冒犯,還請見諒。我呢,也就是想問問,帶我那師姐叫我來這聽講經,我到底聽了個啥呀?都好一會兒了,我咋愣是沒聽出什麼有意思的事啊?」

此話一出,所有弟子都轉過頭來,對程日飛怒目而視。

這話還有語氣,冒犯的意思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了!

對於這狂妄小輩的挑釁,長老面不改色。

「你初入修仙界,不了解也無妨。老朽想要告訴你的是,研習《洪元經》,並不會給你的修為帶來直觀上的提升。不學無害,但也註定無望仙途。」

程日飛滿不在乎,甚至把雙臂抱在胸前,擺出一副「我倒要看你有多能扯」的架勢。

長老繼續循循善誘道:「有句話說的好,修道先修心。你不修心,等到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你會發覺你內心空空如也。沒有心境,修為只會停滯不前,最終淪為一個僅僅會一點淺薄道術的凡俗之人。

「而這《洪元經》的著者,乃是數萬年前赫赫有名的正道大宗師洪元道君,時至今日,他依然被此界所有名門正派修士所尊奉。道君雖早已飛升而去,卻留下這寶貴的典籍,供眾生觀看研習,以塑正道之心。他在裡面寫的每一段章節,乃至每一句話,都對修心大有裨益。」

江羽玄坐在下面,聆聽著長老的諄諄教誨,眼睛卻一直盯著程日飛。他太想看這個自以為是的紈絝子弟出醜了。

真就以為門派是自己家的,想懟誰就懟誰?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江羽玄。」耳邊傳來了呼喚,江羽玄扭頭一看,杜錦堂把一本嶄新的《洪元經》遞給了他,而杜錦堂自己手上也拿了一本。

與此同時,程日飛輕哼了一聲。

「既然長老您說修道要先修心,那弟子遵從便是。可這《洪元經》弟子既看不懂,聽您講也聽不懂,這一晚上下來,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消磨時間呢。」

此話一出,眾人皆嘩然。

「不想聽就滾出去,哪裡那麼多屁話?」

「就是!一個新人弟子,也不知哪裡來的自信,敢質疑《洪元經》,質疑學富五車的朱長老?」

「這小子八成是花錢買進來混日子的,也配來修仙呢?」

有幾個弟子甚至站起來,掄起了袖子,氣勢洶洶地瞪著程日飛。

朱長老則沒有回應程日飛,而是嘴角含笑地看著他。

見形勢不對,程日飛臉色頗為難看,他「切」了一聲,乖乖地坐回去了。

旁觀的江羽玄見狀,忍俊不禁。

「自不量力的廢物。」他嘀咕著,回憶起前一天的經歷,心情頓時格外舒暢。

見沒有人再惡意挑事,朱長老便繼續講了下去。江羽玄一邊翻看著手上的《洪元經》,一邊聽著朱長老索然無味的解辭,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他就已是哈欠連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程日飛是對的,朱長老講經講的真的很無聊,而且《洪元經》的行辭風格極其晦澀枯燥,不是專業的學者,估計堅持三四頁就看不下去了。

他不信那麼多弟子都精於學術,此番做出認真聽講的樣子,恐怕更多的是為了奉承朱長老。

又仔細翻閱了一下《洪元經》,江羽玄眉頭越皺越緊。

不說文風,就這內容,寫得也跟日記流水賬一樣,東寫一下西寫一下,不外乎是洪元道君今天做了什麼好事,得到了什麼感悟,明天打敗了一個壞人,又得到了什麼感悟,順便再穿插個大半頁的風景描寫。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而書中所謂的「修心」感悟,江羽玄在過去十幾年的思想品德課里早就聽到耳朵生繭了。

他慢慢覺得,這課沒有聽下去的必要。

於是乎,江羽玄乾脆閉上眼睛,以打坐之姿開始鍊氣修行。令他大失所望的是,這講心壇里幾乎沒有什麼靈氣可供他吸取。

「乾脆回去吧。」他側身對杜錦堂說道。

杜錦堂低著頭,沒有吱聲。再靠近一點,隱約能聽到「呼籲呼籲」的呼嚕聲。

江羽玄無奈地搖頭,正要起身,就看見程日飛又一次站了起來,這回他沒有說什麼,掉頭就往外面走。侯昌、張沖、毛小宏也跟在了他後面。

興許是殿內人多擁擠,氣息燥熱,四個人都把各自的袖子卷了起來,也正是因為這樣,江羽玄心裡猛然掀起了驚濤駭浪,方才的睏倦與疲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是血紅色的雄鷹展翅紋身,就這麼印在侯昌露出來的胳膊上!

「這是……」江羽玄大驚失色,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

剛穿越過來時,目擊了劉家的滅門慘案,他至今還記憶猶新。而那個穿著黑衣的殺手,胳膊上也同樣有這個紋身!

我被查到了!我要被滅口了!

江羽玄差一點就要叫了出來。可一轉念,他又恢復了冷靜。

別慌……

侯昌和那個殺手的體型明顯不一樣,也許這二人只是同屬於某個組織,但並不知曉彼此之間掌握的情報。

江羽玄定了定神,幾輪深呼吸下來,心跳逐漸歸於正常。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和侯昌四目相對了。

「看什麼?」侯昌沒好氣地對他問了一句。

江羽玄這次難得沒有當場懟回去,只是木然地挪開了視線。

「有病。」侯昌一聲嘀咕,追隨三名同伴離開了。

等到講經課結束,江羽玄和杜錦堂回到住舍之時,月亮已高懸在幽雲重重的夜空中。此刻大風忽起,帶著幾分涼意呼嘯而過,裹挾著樹木枝葉「嘩啦啦」地作響,為愈加濃郁的夜色平添了一絲肅殺的氣息。

江羽玄默默地躺在床上,思緒如同一團亂麻,心中七上八下的他,久久也不能入眠。

這是他在黎華派開始修行的第一天,他沒有想到,這一天竟是如此的跌宕起伏。

最為關鍵的是,從穿越至今他心裡始終存在著的那個生死結,會這麼快就重新進入了他的生活。

侯昌到底是什麼人?他和黑衣人殺手究竟是什麼關係?今後,我還會遭遇什麼?

懷著一堆無法解答的疑問,江羽玄輾轉反側,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睡著。

這一天過去后,黎華派死了不止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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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仙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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