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花

藏仙君說話，有種從古書里穿出來的味兒，我聽完后，也震驚不已。

因為李家這些事兒，我知道得不多，但我小時候見過李家那個身小如孩童的二姐，她叫李二花，身上總是背著比她還高的農作物，村裡的老人用她做警示告知小孩，不要偷吃別人田地里的瓜果，不然就會長不高，我們小時候都以為她真是偷吃了別人的瓜果，村裡的小孩會用石子打她，並罵她『矮偷子，矮偷子』。

她也從來不辯解，甚至我四年級放學回來的傍晚，在村口遇見她，她掏出一個揣熱乎的桃兒遞給我，那桃很甜，她笑著問我：「小草啊，上學開心嗎？」

「開心呀！」

「書里都有些什麼呀？」

我將白天在學校里學的課講給她聽，她聽得津津有味，但沒多久，李二嬸就衝出來罵她道：「二花你又偷懶，你這個懶東西，飯都沒煮，你等誰煮呢？趕緊滾回來！」

二花一聽到她媽的罵聲，忙往家跑，跑了幾步又回頭對我說：「小草啊，明天你再給我講你學校的事好嗎？」

我點頭。

那天以後，二花總在我放學的時候等在小路上，與我走一段路，她會問我，以後長大了想做什麼，我告訴她我要去山外面的大城市裡上學，那裡車水馬龍，有數不清的高樓大廈。

二花聽著眼睛都亮了，我問她以後想做什麼？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背簍，笑了一下，說：「我要回家做飯了！」

自從那次之後，我放學再也沒見過二花，大約過了兩月，我終於忍不住，向奶奶問起二花的下落，奶奶卻只是嘆氣，說：「這個二花呀，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往後她應該不苦了吧！」

「奶奶，她是不是嫁人了？」我天真問。

二花早到了嫁人的年紀了，村裡比她小很多的姑娘都嫁了，但她卻一直沒嫁。

奶奶許是怕我難過吧，點了點頭。

「她嫁去哪兒了？」如果近的話，以後我還能去找她玩兒。

奶奶望著遠方的大山說：「二花嫁進城裡去享福了！」

「真的嗎！」

「嗯！」

「那我要認真讀書，考到城裡去，這樣就可以去找二花姨玩了！」

這麼些年，我真以為二花嫁人了，她從來沒回過村子。

原來她早死了，死在某個寒冷的夜裡，她的至親，連副棺材都沒給她，就這樣拖到山上埋了……

我內心有什麼在翻湧，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問：「李家二子，該不該死？」

村裡這些人一時啞了口，他們這反應只證明，這些事，他們全都知道，但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他們可能是這樣的受害者，亦是這樣的施暴者。

我是不幸的，不幸生在這樣一個山村裡，遇見這樣一個父親。

我也是幸運的，遇見了善良的奶奶，她不嫌棄被拋棄的我。

她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為我灌輸了要向外生長的希望。

這時，我聽見藏仙君警告道：「爾等需銘記，從今往後，誰動尤小草，誰則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