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錘狀指
臨下班時來急診病人，這簡直是所有醫生的終極噩夢。
搶救室那邊的護士不管喊得有多聲嘶力竭，醫生辦公室這邊反正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彷彿兩者不在同一個維度。
幾個中年禿頂醫生，慢條斯理吹了吹茶杯里的熱水，略顯渾濁的眼神中隱約有寒芒一閃而逝——今天老子必須準點下班，耶穌都攔不住，我說的！
「一群老油條！」
江雪茹翻了個白眼，似乎對於這種行為極其不齒，轉頭對李齊說：「看樣子又得靠小李醫生出手了。」
李齊看著江雪茹：「雪茹姐你不也在嗎？」
江雪茹指了指牆上的時鐘，笑了笑說：「距離我上班還有七分鐘呢。」
好傢夥，李齊頓時有些無語。
人家準點下班是老油條，你準點上班就不是了嗎？
不過急診科這種鹹魚的氛圍倒是便宜了李齊，他現在急著賺取榮耀值，正愁沒有棘手的病人，眼瞅著這不就送上門了嗎？
李齊快步走向搶救室，江雪茹雖說還有七分鐘上班，但也雙手抱胸，慢悠悠跟了過來。
「怎麼是你？其他醫生呢？」
搶救室的護士看到是李齊這個新人醫生來了，頓時有些不滿，伸長脖子往她身後望了望。
看到江雪茹后，護士明顯眼睛一亮，可江雪茹卻雙手一攤說：「別這麼看我，我還有一分鐘上班，這是白班的病人，和我無關。」
李齊這時候問道：「病人在哪兒？」
護士這下子徹底放棄掙扎了，新人醫生就新人醫生吧，至少還是個大學生，真不見得比那群混吃等死的老油條差！
「在這邊，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手指有些不舒服。」
護士帶著李齊很快就見到了病人。
一看到病人，李齊心裡頓時有些失望。
這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身材健碩，眼神平和，站在那邊身姿筆直，如果不是護士毫不猶豫指向他，李齊肯定不會把他當成病人。
這麼『健康』的病人嗎？
看樣子榮耀值又沒希望了。
李齊沒有把內心的失望表露出來，走到病人身邊，看了一眼他的手后說：「手指不舒服？」
中年男人點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一個年輕女子便有些激動道：「醫生，我男人手指伸不直了，這能治嗎？」
「手指伸不直？哪根手指？」李齊示意男人把不舒服的手指伸出來。
男人悶不吭聲伸出右手，四根手指自然舒展，唯獨大拇指有些不聽使喚，垂了下來。
只是簡單地看了一眼，李齊甚至都沒有問清楚受傷的來龍去脈，便脫口而出道：「錘狀指，指伸肌腱斷了，沒有肌腱牽拉，手指就伸不直了。」
「肌腱斷了？肌腱是什麼？」中年男子開口問道，聲音有些低沉。
李齊伸出手，五指伸直，又緊接著彎曲，動作自然流暢。
見中年男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上，李齊緩緩說道：「手指是由很多節骨骼拼湊而成，而在骨骼與骨骼之間，有細長的肌肉附著，為手指的活動提供動能。」
「肌腱，則是肌肉和骨骼的附著點，由緻密結締組織構成，色白較硬，沒有收縮能力，在手指遇到暴力的反關節傷害時，很容易斷裂。」
「如果還無法理解的話，可以想象一下提線木偶，肌腱就是幕後操縱者手裡的細線，細線斷了，由細線控制的那部分木偶身體自然就不聽使喚了。」
「指伸肌腱斷裂，手指無法伸直，形態上很像一個小木錘，所以臨床也會把它叫做錘狀指。」
李齊的解釋專業而生動，即便中年男人是個沒上過幾年學的大老粗，也聽懂了七八成。
「我手指裡面有東西斷了？肌腱……斷了？」中年男人看著自己的手，表情有些難看。
年輕女子更是神情緊張道：「醫生那有沒有辦法治啊？」
李齊有些疑惑的看了兩人一眼，語氣平淡道：「得手術修復肌腱，不過這得讓骨科醫生來看看。」
年輕女子趕緊說：「那麻煩趕緊找骨科醫生來看看吧，要手術的話就趕緊手術，不管多少錢我們都治！」
「嗯，那你們等一會兒，我去聯繫骨科醫生。」李齊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往護士站走去。
江雪茹剛剛一直在旁邊不吭聲裝啞巴，這時卻主動走到李齊身邊，一臉疑惑道：「我記得錘狀指不是什麼嚴重的病啊，這兩個人怎麼這麼緊張？小李醫生你怎麼看？」
李齊見怪不怪道：「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病人更是這樣，在我們眼裡見怪不怪的小病，放在他們身上卻有可能是巨大的噩耗，我們是醫生，治病就好了，疾病評級又不歸我們管。」
江雪茹有些驚訝的看著李齊：「沒看出來，小李醫生還是個醫療哲學家？」
李齊聳聳肩，拿起電話打給了骨科，簡單說了一下病人的情況，沒過一會兒，老熟人便趕到了急診科。
「錘狀指？這是小毛病，一個小手術就能搞定。」骨科老總簡單看了一眼病人的手指，語氣輕鬆道。
年輕女人聽到這並不是什麼大毛病，頓時長舒一口氣道：「還好還好，都怪你，非要拖這麼久，都快一個月了才和我說這事，有病就不能早點治嗎？非要出了事，我和你兒子成了孤兒寡母你才開心是吧！」
中年男人有些羞愧，摟了摟老婆的肩膀，低聲說了句：「不是怕你擔心嗎？」
骨科老總一愣：「等等，你這手指成這樣有多久了？」
「差不多一個多月吧，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中年男人瓮聲道。
年輕女人見自家男人還是這麼一副毫不在意的態度，心裡頓時又委屈起來，忍不住低聲埋怨起來：「你別不把它當回事，你工作特殊，手就是伱的命，萬一……你讓我和兒子怎麼活！」
看到老婆一言不合又要哭，中年男人有些無奈，手足無措的樣子很是無助。
骨科老總這時候卻突然嘆了聲氣：「來晚了啊，都一個月了，這手術估計沒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