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東宮壽宴

第45章 東宮壽宴

第45章東宮壽宴

未過半月,因桑氏在恆盛商道之上的卓越功績,商行司副主司李成恆舉薦桑子城任商行司從典,擇時上任。此事經商行司主司簽令,中樞閣批准,正式文書在安城府衙大門之外張榜七日以作宣示。

從典主要著管中樞閣審批的商貿案例,由於大淵的商貿歷史並不算悠久,因此除了參考立法之外,各級府司在審判案件時會參考中樞閣的審判先例,而從典則主要是管理這些案例文卷。

雖然從典這個位子並不是什麼肥差,也不涉及商行司的主要業務,但由於商行司從典管理中樞閣的商貿判例,因此與刑部有所交涉。

得到這個消息后,桑府上下皆是一片歡喜,與桑府的喜慶不同的是,商會越氏、齊氏等人得知這個消息后,神色便有些難看,前腳得罪的人,搖身一變成了直管自己的官家之人,這事放在誰的身上都笑不出來。

但桑府的著升宴卻還是給齊氏等商會同僚去了請柬。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沒有永遠的敵人,此後難免有照面的時候,因此桑府也不願讓安城的關係走入僵局。桑府既然願意不計前嫌,商會諸家自然願意。

那日,安城桑府的宴席之上,安城數得上名號的大家皆派人來賀,其盛景遠勝從前蔭封尚在時。

因桑府新遷上京,所以商行司為其在上京西批了一座官宅。所謂官宅便是給大淵朝官居住的處所,居住之人只有居住權,並無宅邸的所有權,許多新進上京的官員無法在上京擁有像樣的住所,因此才有了官宅的存在。

而此時的阿寧尚沒有時間去管新的宅邸之事。

中秋之日正是太子誕辰,而今年厲帝定於寒露之時舉辦皇家祭祀,時間過於接近,因此東宮上奏,簡辦壽辰。厲帝觀太子心孝,便允了此事。因此東宮只在當日設晚宴,並未向朝臣發去請函。這也權當是太子在避嫌。

阿寧看著手中的邀帖微微有些出神。自蘇瓷返京之後,太子壽辰的賓客名單一直由內務府擬定,因此數年都未有她的名字,今日「桑寧」二字於濃墨處勾勒,倒是讓她有些陌生。

自她返京以來,與東宮多無交涉,內務府又為何會想起她來?

但其實內務府統理皇家內務,還是頗具眼力的。上恩院之後,皇后對桑寧頗為看重,內務府雖不知這份看重是否與東宮有關,但光從她得到陳氏與文太傅舉薦,即將登任太廟禮祠的協禮使來看,桑家這位嫡姑娘未來的前程當是尊貴的,因此內務府在擬名單時並未忘了她。

三日後,渚家的馬車在桑府之外停留。渚笑笑知道阿寧也要赴宴,特意先來接她。渚臨譫近日因為與兵器府磋商的事忙得不可開交,今日便與渚笑笑分別前往。

渚笑笑今日能去倒是沾了渚臨譫的光,原本內務府並未列入她的名字,但她聽聞太子府的大廚手藝非凡,因此去苦求了渚臨譫好久,渚臨譫才會厚著臉皮去了一趟東宮。太子聞此自然是無妨,便特意讓內務府擬了渚笑笑的帖子。

剛進府門便見阿寧一襲飛月服搭配明珠為飾,尤其是頸項間那串明珠,顆顆飽滿,色澤潤亮,這南明珠大淵少有,多是外商走商帶回,如此一身倒是矜貴而不繁重。渚笑笑今日倒是選了花菲服,發間的花冠用琅彩打造,剔透而鮮活,顯得她整個人靈動得很。

今日東宮這壽宴雖以私宴的形式舉辦,但除了當朝官員之外,各家青年才俊皆在邀請之列,因此眾鳥歸巢之時,帝宮朱雀門便高亮起了燈火,眾家車馬絡繹不絕,由宮人接引,將宴請的賓客一一迎入東宮,那當真是一個熱鬧。

玉璋宮中,侍女看著東宮方向的燈火通明,宮人侍從匆匆來往,低身對庄皇后道:「娘娘當真不去看看?」

庄皇后看了看夜色的深沉,和院落內的寂靜,淺笑道:「讓他們年輕人熱鬧吧,我去了他們反而拘謹。」

說著又想起了什麼,「賀禮可送去了?」

「送去了,娘娘的賀禮早早就送去了。聽說君上也賜了大禮。」

聞此庄皇后笑意淺淡了些,今日除了東宮生辰,內宮亦有新人之喜。為謝大淵國君的幫助,鮮國皇帝專門挑選了鮮國的美人送來大淵,這一次皇帝沒有拒絕,悉數納入了後宮。

鮮國作為大淵在漠西重要的夥伴,鮮國皇帝的好意自然不能拂了,但是多年來內務府舉薦的美人,厲帝多未關心,卻在此時納了新人,其中多有深意。皇室姻親多為結盟,皇帝此舉是在告訴眾人,他欲意打破內宮多年無新人的局面,才會收下鮮國君主所送美人。

有了這個先例,各家便知道該怎麼做了,有意靠攏厲帝之人自然會有所動作。

嬤嬤似乎看出皇后的心思,「君上今日也賜了好些東西給娘娘,娘娘當真不看看?」

庄皇后搖了搖頭,「收好便是。」

其實庄皇后能理解皇帝此舉,從前皇后的專寵來源於庄氏對皇帝的助益,但如今大淵安寧,多年無戰亂,庄氏對皇帝的助益有限,而如今因北境那十六質子的事,皇帝與氏族的關係有些僵持,因此才需要在此時找到另外的助力。

玉璋宮庫房內,皇帝賜下的許多美物其實都從未開封過。

相較於玉璋宮的清冷,東宮那裡卻是熱鬧得緊。今日私宴無有君臣之分,眾人分坐左右,相談甚歡。

正位上,那人今日以白玉簪束髮,著的是清風攬月服,他始終眉眼溫潤地聽著旁人的話,時而回復幾句。往年東宮繁忙,壽宴雖規模極大,但少有近觀的機會,今日眾人這般近坐,觀眼前之人玉骨天成,輝如月冕,便多生親近之感。

渚笑笑入席之後便開始左右打量,她的位子挨著阿寧,比較中正,不似謝氏、文氏子弟等距離太子較近,也距離末席尚遠,她望了半天也尚未見傳菜之人。

「你且等著,別一副尋常沒吃飽飯的德性。」

渚臨譫哪裡會不懂自己這個妹妹,為了一口吃的什麼都幹得出來。他越過渚笑笑對阿寧打了個神色,後者向後前傾了傾身子,便聽渚臨譫道:「東西已經採購全了,我打算過幾日往西邊親自走一趟。」

阿寧點了點頭,又道:「先少帶些,再帶個地師過去,先看一看東西的質量再談。」

「沒問題。」渚臨譫想到沙漠以西的寶貝,笑容便抑制不住,在旁人看來這二人倒是相談甚歡。不遠處的蘇瓷正斂目聽著旁人的話,正抬眼便看到阿寧與渚臨譫二人不知在聊些什麼,渚臨譫嘴邊的笑都要飛到眉眼了,便不由多看了幾眼。

文書意與自家哥哥坐在距離太子最近的席位上,她默默地看著他謙和地與各家子弟攀談,自己卻不敢打擾,此時忽然見他眼神定在了一處,順著看了過去,便見阿寧與渚臨譫二人相談甚歡,文書意心下一頓,再回首,卻見蘇瓷早就收回眼目光,帶著淡笑回應著旁人的話,彷彿剛才不過是他眼神隨意掃到了一般。

此時,殿外一番喧鬧,眾人回首,卻見一人玄甲披身,長刀相配,跨步走進殿中。那人陰戾的目光掃過殿中眾人,而後落在正位的太子身上,於是換了副笑道:「今日聞得太子壽宴,臣特送來賀禮,還望殿下笑納。」

阿寧看著嚴寬身上的長刀,她知阿肆定然在暗處,蘇瓷身旁十步之內配刀劍者必斬之。這人不能死在東宮,更不能死在阿肆手裡,但此時太子近衛皆在殿外,殿內均是世家子弟,沒人敢攔他。幾步不過數息的時間,殿外之人根本來不及。

嚴寬闊步又往前走了幾步,卻聽一女聲清冷道:「殿中多女眷,大人配刀還是止步吧。」

嚴寬往旁看去,便見一女娘微微仰著頭迎上他的目光,她眉目如玉,一番淡然自若,不似那些閨中娘子見了他的膽怯之感。此女他並不認識,看來亦非大家子女,卻敢在眾人之前呵斥於他,嚴寬哪裡能忍。

嚴寬咧著嘴,不看東宮,笑得幾分可怖,就連一旁的渚笑笑都在桌下,抓住阿寧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去挑釁此人。

文書意沒想到桑寧居然敢這般去惹那煞神,不由蹙眉,正欲與自家哥哥說兩句,轉頭卻見蘇瓷眉目淺淡,並未有阻攔的意思,便又坐了下去。

嚴寬側過身子,看著那女娘,一雙眼睛如禿鷹盯著獵物一般,道:「君上許我殿前配刀,今日即便是宣政殿,我這長刀也能進。」

說著,嚴寬將腰間長刀緩緩抽出,刀光鋒利,直逼人眼。眾人大抽一口涼氣,卻見嚴寬那把長刀已經到了阿寧跟前。

嚴寬配刀是一把鬼刀,據說是他搜羅來眾多戰死沙場的將士配刀,鎔鑄而成。其上戾氣甚重,揮刀間似有哭鳴之聲,令人毛骨悚然。

此時殿前刀光讓眾人閉口,不敢言語。嚴寬甚喜這般震懾的作用,他看著那個敢於挑釁自己的小女娘,然則卻未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所想的那般戰慄之感。她神色平靜,淺帶笑意,那一抹看著戲虐的笑意,讓嚴寬眼中殺意漸濃。

阿寧看著嚴寬手中的刀,刀面之上「魑魅」二字如鬼爪一般讓人望而生畏。阿寧仿似看到了一個羸弱之人強裝魁梧,這樣的人,她在邊陲見多了。

「大人還是將刀收起來吧,吾心甚懼啊。」

阿寧的語氣中絲毫聽不出任何「懼怕」之感。

嚴寬並非蠢人,他知道阿寧這是在挑釁他,一旦他真的揮刀而下,便是理虧在自己,殿前衛必會將其拿下。

嚴寬緩緩收回長刀,一旁的渚笑笑這才鬆了口氣。

「你叫什麼?」

未待阿寧開口,卻聽上位,那人開口道:「嚴大人,你尚未向孤行禮。」

東宮架前,嚴寬本為臣子,自當行禮,但他行事囂張慣了,今日奉命而來更是無所畏懼,又加之剛進殿內便被阿寧叫停,幾次三番,倒是讓他忘了禮數。

聞此,嚴寬抱拳躬身,道:「臣,見過太子殿下。」

半響,卻未得免禮之言,嚴寬低垂著的眉目不由皺起。

眾人看向正位之上的那人,卻見他不見惱怒之色,神色淡漠,開口道:「今日東宮私宴,非朝政之席,你配刀上前,是為對孤不敬,東宮架前,你拔刀示人,是對孤不尊,嚴大人禮數不正,以下犯上。來人,拖下去,杖責三十。」

嚴寬心中一驚,尚未來得及反駁,卻見四名殿前衛出現,忽然膝間吃痛,不由跪了下去,腳下尚未掙脫雙臂便立刻被人反扣。一人卸下他腰間配刀,當下長刀一出,將其一斬而斷。

所謂鬼刀,如今只剩殘件。

「殿下,我!」

嚴寬那句「奉君上之命而來」尚未說完,便被人塞住口鼻,以極為狼狽的姿態拖出了殿內。而殿外,他所帶來的那一隊人馬不知何時早被東宮的殿前衛制服在地。

眾人驚愕,嚴寬近來氣焰囂張,世家之中無人敢惹,太子拂袖多日,未有實權,但皇帝的人,他今日說辦就辦了,其中深意,眾人心中各有揣測。

「可有傷到?」

這話卻是太子在問阿寧,眾人看向那個有些陌生的女娘,皆私下詢問那是誰,竟然有這般膽量,看太子語氣,似乎也與其相熟。而文書意此時卻是滿心的涼意,這滿堂之中,面對嚴寬卻唯有阿寧敢出聲維護東宮,光是這份勇氣,自己要如何比……

阿寧淺笑了笑,道:「一把玄寂道的廢鐵,即便開了峰也沒那麼鋒利。」

玄寂道是立國南邊一個手藝卓絕的鑄件庄,其內刀劍按品質分五等,阿寧見嚴寬手中那把刀上刻著的「魑魅」便知,這是玄寂道最下品的鑄件。那些所謂的搜羅戰場將士配件熔鑄而成,多半也是嚴寬自己吹出來的噱頭。

蘇瓷未再多問,收回了目光,依舊端持著溫和的淺笑,仿似剛才之事並未發生一般。

紫薇殿內,皇帝一身素衣著墨繪畫,殿內燈火幽燃,仿似要將他畫中江山點燃。宮人匆匆趕來,低身拜伏,而後將東宮之事一一講述給厲帝聽。

聽到嚴寬被東宮杖責一事,厲帝神色如常,手中的筆都未曾停下,「打了便打了吧。」

皇帝這話說得清淺,眾人心中對這位所謂的殿前紅人重新有了計較。來人再報今日太子私宴的賓客,到場的都有哪些,而這才是嚴寬此行的目的。

厲帝聽聞今日雖世家嫡子多席上有位,但氏族家主以及前朝重臣無人出席。

「那個敢與嚴寬嗆聲的女娘是誰?」

「哦,是商行司新晉從典之女,頗為知禮,皇後娘娘很喜歡她。」

聞此,皇帝笑了笑道:「皇後向來喜歡規矩的。」

所謂規矩,便是興不起什麼風浪,便也無須費神。到這裡,厲帝方才對眼前的畫作滿意了一般,放下了筆墨,又揮了揮手,方才讓人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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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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