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玲瓏鎮第八回悠
唐稷正要帶著滿腔怒氣打算衝進去的瞬間,又迅速冷靜下來。<冰火#中文
唐稷是個心思縝密,又宅心仁厚之人。這一瞬間,唐稷想了很多。他想到了後果,現在衝進去,是一定會有場血戰!姑且不談勝負如何?自己是否可以雪恥后全身而退。無論戰局會是怎樣的結果,必定驚動整個龍豹堂!憑自己這五個人,就是功夫再好,恐怕也是很難離開了。那麼,以後會怎樣?唐、圖兩府會怎樣?只有一個結果,派遣重兵血洗三山島!到那個時候,圖雪梅和羅豹間的秘密是保不住了,而且不會有人可以倖免,必定會玉石俱焚!
最讓唐稷為難的還是圖雪梅。只要他現在出現在圖雪梅和羅豹的面前,圖雪梅就再也不能在人前抬頭做人了!她將沒有明天。
唐稷這幾年雖然不在玲瓏鎮,對圖雪梅也談不上日思夜想。可圖雪梅有一點是沒有說錯的,他們之間只是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兒時玩伴。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一種姐弟之情,並不是男女之愛。要說唐稷對圖雪梅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假的!說出來誰也不會信。
那不僅僅因為,在他們之間存在一個還在雙雙娘親肚子里就定下的簽約。那無形的簽約,遠沒有他們13年朝夕相處的情感來的實在!
學文、習詩,他們是同一個先生的弟子;學棋、習琴,他們同樣拜在一個名師門下;學武,練劍,他們還是一個師傅!唐稷和圖雪梅是崑崙道長的一雙關門弟子。
這13年來,他們常常是同桌吃飯、同案讀書,甚至同床睡覺!這樣的情義,又叫唐稷怎能一下子丟開?唐稷在打算衝進去「抓姦」的時候,兒時的歷歷往事一下子涌了出來。眼帘前都是圖雪梅天真可愛的模樣……
唐稷忍不住又朝窗內看了一眼:看見羅豹還是那樣坐著,圖雪梅把頭枕在羅豹的懷裡,羅豹的兩隻手摟在雪梅的胸前……
唐稷再也無法看下去,這一幕猶如萬箭穿心!深深刺痛著唐稷的心房,這樣的痛,也許會讓唐稷一生一世也難以癒合了。
唐稷垂下頭,將手放了下來,身子靠在牆上,獃獃的出神。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只有個唯一的念頭,現在必須馬上離開這裡。唐稷知道如果再呆下去,是一定不能忍得住了。他那顆受盡創傷的心,是一定會被恥辱與傷痛炸裂開來,而這「爆炸」時產生的力量說不定會毀滅整個世界!
唐稷搖搖晃晃的站直身子,勉強才沒有讓自己倒下,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午夜的空氣,用盡全身的氣力躍上屋頂,只差一點就沒站穩!要是這樣滾落在院子里,便一定像丟下顆炸彈了。這幢屋子會被炸飛!整個三山島會被炸平的!
唐稷把自己的身子再次放平在屋頂上。這一回,他希望什麼也不要讓自己聽見,他只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必須要離開這座充滿罪惡與恥辱的島嶼!他還要回去,要回到玲瓏鎮去!去面對兩個母親焦慮的眼神,去處理以後的事情。然後,將永遠的離開這裡,離開玲瓏鎮!
唐稷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他會主動向圖家提出悔婚,這樣才有可能避免圖府面對的尷尬局面。也只有這樣,三山島才可以避免滅頂之災。唐稷不想因為自己的私情,讓背負著血海深仇的忠良之後,去承受再一次的傷害。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一個在唐稷內心不願意承認的原因,他要用自己的忍辱成全「他們」……
唐稷在村后玉女峰石壁旁,發出了撤退的信號。陸陸續續圖彪、唐奎等四人都撤了出來。
唐稷已變得異常平靜,他壓低聲音問圖彪:「有沒有可能從原路重上玉女峰,再從後面下去?」
圖彪楞了一下,想想回答:「姑爺……」
唐稷突然厲聲打斷他。「叫我唐公子!以後叫我唐公子!」
圖彪眨眨眼睛,不明白唐稷是怎麼啦?可他什麼也沒有問,只是恭敬的回答:「是唐公子。從原路回去恐怕不可能了。這面的石壁更陡!關鍵是無法生繩索。不過我們可以從前面繞過去,時間會長一點。我知道一條小路,剛才偵查過,湖匪沒有設崗!」
唐稷眼睛一亮,「好,馬上離開!」
天亮時分,唐稷帶人回到了玲瓏鎮。
這一路,唐稷幾乎沒有說話,一張臉像座沒有生氣的石雕。誰也不敢問他,可是四個人心裡都明白,唐公子一點在三山島看見了什麼,而且一定是與圖小姐有關!這四個人無論哪個,都是唐、圖兩府的下人中的頂尖人物。他們明白現在最好、最聰明的辦法就是什麼也不要問!別人問起也什麼都不要回答。
唐稷一踏進圖府明德廳,就看見自己母親和圖夫人面對面坐在那裡,幾乎和昨夜離開時候沒有絲毫區別。唐稷突然感到一陣心痛,這就是母親!面對這樣的母親,自己只能吞下一切!
唐稷跪下問安時,圖夫人忙說:「我的兒啊,快起來!這一夜把我急死了。一個雪梅已經出了事,要是你再有個一差二錯,我可怎麼向老爺和你家老爺交代?」
唐稷站了起來,臉上強顏歡笑,說:「圖伯母,我沒事,你不是看見了?什麼事也沒有。」
圖夫人疑惑的將唐稷拉進自己身邊,問:「孩子,你剛才叫我什麼?伯母?你還說沒事?是不是累糊塗啦?」
圖夫人擔心的伸手去摸唐稷的額頭。她對唐稷有慈母般的情感,幾乎從唐稷剛剛學會說話,就是叫她「岳母」,有時甚至和圖雪梅一起直接稱「娘親」。17、8年來,圖夫人第一次聽見唐稷叫自己「伯母」。圖夫人雖然奇怪,卻一點沒有朝其他方面想,只是擔心這一夜的兇險和奔波,唐稷是不是累病了?
唐稷忙靠在圖夫人身邊改了口。
「是岳母大人,孩兒是有點累了,不過沒有病。孩兒想將雪梅的情況,向二位娘親稟告一下再去休息。」
「好、好,來,坐在這裡慢慢說。我看你鎮定自若的樣子就知道雪梅應該不會有兇險了。」
圖夫人將唐稷拉在身邊坐下,又轉過頭對唐夫人說:「姐姐,你生下稷兒,是咱們姐妹兩個的福氣!也是梅兒這丫頭的福氣。你看看他,今年才18!遇事那股沉穩勁,就是一員大將風度!我那兩個兒子別看大了十來歲都及不上他!」
唐夫人也笑了,看看兒子,說:「妹妹,你可別這樣誇他,看都把他誇壞了。這孩子到確實沉穩,老相爺和他老子也是這麼說。孩子,快告訴我們,雪梅倒底怎麼樣?」
唐稷一路早已想好了說詞,他一是要讓兩家安心,要相信圖雪梅很安全。這是第一要緊的,因為一旦圖夫人感覺到女兒的危險,一定會即刻報官府上島救人。這樣的話,局面就不可收拾了。唐稷還要考慮的第二點,是必須給圖雪梅自己回府留下一個理由。當然,還要多少改變一點圖夫人對飛雲豹的印象,免得日後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最後,就是為自己的悔婚找好合情合理的解釋。
唐稷笑著對圖夫人說:「岳母大人,孩兒昨日是有驚無險。我不但查到了雪梅姐姐的下落,而且有了個讓她安全脫險的法子……」
圖夫人一把抓緊唐稷的手,顫著聲問:「你看見梅兒了?她可曾受苦?快說,你有什麼好辦法讓梅兒早早脫離虎口?」
唐稷強忍心中的痛楚,把昨天看見和聽到的內容改動了一下,告訴她們。
「我昨夜潛入三山島,進了龍豹堂的堂口。正巧被我聽見了雪梅姐姐和龍豹堂二頭領飛雲豹的談話……」
唐稷裊裊到來,卻隱去了圖雪梅與羅豹的親熱場面。唐稷把圖雪梅改成了一副義正言辭,讓羅豹翻然醒悟,並有歸順朝廷之意。還特彆強調了飛雲豹本是忠良之後。現在飛雲豹願意放圖雪梅回來,圖雪梅卻想趁機收編龍豹堂這批湖匪。自願留下要等他們的大當家回來,辦成這件大事後自然會回玲瓏鎮。
唐稷最後說:「岳母大人、母親:孩兒當時無法與梅姐姐取得聯繫,不過孩兒想請圖府管家今天去一次三山島,替孩兒送一封書信,並告訴飛雲豹,三千兩贖銀需要籌措的時間,三天後唐府三公子會親自押解上山。孩兒會在書信中,暗藏只有我們兩人才看得明白的暗語,與梅姐姐裡應外合收服這股湖匪。也算還太湖百姓一方平安,總也助成梅姐姐大功一件。」
圖夫人聽了喜上眉梢,還是有點擔心的問:「如此自然甚好,只是湖匪兇殘,不會翻悔對梅兒不利嗎?」
「這個岳母只管放心。孩兒在外窺聽,那飛雲豹不像大奸大惡之徒。梅姐姐口氣中似乎對他也很欣賞的。羅豹又是忠良之後,想必不會出爾反爾。」
圖夫人又問:「這樣看羅豹也是官逼民反誤入歧途了。只是不知道梅兒可有把握說服大頭領?」
「岳母有所不知,大頭領便是羅豹的表兄吳念祖,一家也是忠良。」
唐稷把一番真真假假的故事編的八面玲瓏,圖夫人果然信以為真。唐夫人卻不以為然。她是唐稷生母,一眼看齣兒子滿腹心事,強顏歡笑,而且絕對不是因為疲勞所至!
一定是有難言之隱。
唐夫人不動聲色等唐稷把故事講完,然後微微一笑,對圖夫人說:「妹妹,孩子折騰了一夜,還是讓我先陪他回去休息,然後好給雪梅寫信。」
「對對,是我糊塗了。我的兒啊!快快隨你娘回府休息去吧!既是梅兒已無生死之憂,我也就放心了。」
唐稷辭別圖夫人,隨在母親身後,走出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