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同眠

3同眠

柳初妍緩緩披起落於地上的薄衫,三步並做兩步跑到窗邊撐起軒窗。夜已深,不見月光只見繁星,外頭兩三個燈籠將院內照得蒙蒙亮,池流清浄,林木漸枯,眾華失色。不遠處有篤篤的木魚聲傳來,在暗夜中分外清晰,一聲聲敲在她心頭,告訴她,心要定。

抬眼向更遠處望去,寶剎莊嚴,樓閣參差,煙嵐蓊鬱,群峰若隱還現。

傳說很久以前,在這玄武湖邊的九華山上,有一條作惡多端的蜈蚣精,經常口噴毒焰,殘害附近的百姓和牲畜。後來玉皇大帝便派了天宮中報曉的金雞前來收妖。金雞領命來到凡間,在北極閣山頂與狡詐狠戾的蜈蚣精殊死搏鬥。最終,蜈蚣精被咬死,金雞也因中毒太深而倒下。

山頂從霞光萬丈到一片狼藉,九華山下的百姓眼看著金雞為民除害付出了性命,感恩戴德。為了紀念它,百姓便將這北極閣山頂的寺廟稱為雞鳴寺,供以香火。

這裡是雞鳴寺,這是一間昭示著正定勝邪的寺廟,她在這兒重生,是一個祥瑞的預兆。

既然重活,她就不該浪費這大好機會,浪費她用幾個月的苦痛換來的機會。

重獲新生,她絕不會讓悲劇重演。她必須未雨綢繆,保住清白,反抗敵人,最重要的是,留住表姑婆。

韓老太太向來身子健朗,為何去得急?天災**尚不可知,反正是意外。他們從雞鳴寺回府時,經過一處山坳,突然幾塊大石頭從天而降,直接擊中了韓老太太的馬車,老太太當場身亡。

向來與老太太在一處的柳初妍因為身子還未好全,所以和榮氏以及韓家二太太均留在了寺中,躲過一劫。

「表姐,表姐……「突然有人悄悄地過來了,在門口用氣聲喚著她。

「淑微?」韓淑微是韓家四姑娘,由二太太所生,如今方十四歲,但是容顏絕美,身段嬌嬈勝過無數美人,與柳初妍站在一處便是一道風景。武康伯府的幾位少爺都沒出息,府上的小姐卻一個比一個嬌,加上一個美艷無邊的表小姐柳初妍,名聲極廣。韓淑微小時候是韓老太太親自帶大的,一直與柳初妍玩在一處,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被外人稱作「韓府雙嬌」。

只是此刻夜深了,她來尋她,卻不知做何。

「表姐,你還未睡下吧?」

「尚未。」柳初妍開門將她放進來,掩上門,「尋我何事?」

「表姐,你不知,那榮氏惡人先告狀,此刻還與大太太哭呢,說是你推她下去的。我娘替你說幾句話,結果她還說我娘老眼昏花,看錯了,差點沒氣死我娘。」

「你是住在她隔壁,被吵得睡不著了吧?」柳初妍笑道,扶了她一同窩在床上。

「好姐姐,你既知道就別拆穿我了,我晚上要與你一塊兒睡。」韓淑微抱了抱她的腰,「你身上怎麼還這麼冷?被子也硬得跟石頭似的。」

「好,一塊兒睡。」柳初妍將衾被緊緊地裹住二人,一道躺下,「方才捂熱了的,只是你過來了,被子里進了風,身上的熱氣也散了,才冷的。我們一塊兒睡,過會子就暖和了。」

「也是,是我的錯,不該大半夜來叨擾你的。」韓淑微嘴上抱歉,手上卻緊緊地摟住了她,一派嬌嬌小女兒模樣。

柳初妍本還在想,長夜漫漫,這重生的第一晚該如何過呢,這不,她就來了,還帶來了久違的溫暖與問候。上一世,可無這一幕。

這雞鳴寺,果真是不一般的,或許是玉帝不忍才讓她重活。

「表姐,我看那榮明秀是真恨透了你,你可小心著些。」韓淑微閉著眼嘟囔道。

「我省得,絕不會讓她欺負了去。不過,你得喚她大嫂。這般沒大沒小的,小心傳到她耳朵里,告到表姑婆那裡,你又得挨一頓罵。」

「嗯,我就在你這兒說她兩句壞話。當著他人的面,連大哥都得讓她三分,別說我了。我一定會好好地捧著她的,好姐姐你放心。」

「那便好。」柳初妍勸著韓淑微,自己卻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伏低做小?橫眉冷對?反正是做不到以前那溫婉柔弱樣了。而且她總秉持著清者自清的原則,從不與榮氏解釋,也不跟她辯白。許是因為這樣,事情才愈演愈烈,最終害了自己。

對於榮氏這種吃硬不吃軟的人,溫和的方法都是不管用的,她凶,你需得比她更凶。但是她高門低嫁,有娘家撐腰,她有資格做悍婦,柳初妍可沒有。因此,她若不想低頭吃虧,就必須得占理,絕不能魯莽。

最好的是,榮氏自己將自己作踐死了。

柳初妍笑了笑,榮氏欺人太甚,她絕不會白白受辱。以往提倡家和萬事興,如今的她,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以矛擊之。

心中輕了,長夜便有了滋味,她沉沉睡去,夢中一輪暖陽照人身,前方一片光明,天塹變通途。

「表姐,表姐……」翌日一大早,柳初妍半夢半醒間,韓淑微心急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怎的了,你要起身嗎?」柳初妍身子不適,自然是可以賴著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表姐,外頭天才朦朧呢,雞都未啼。只是你,竟未聽到異樣的聲響嗎?」韓淑微向來淺眠,一點聲響都聽不得,因此才巴巴跑到柳初妍這兒蹭地方睡。哪知道一大早便被吵醒了,心頭煩悶非常。

柳初妍隨之擰眉,側耳傾聽,果然遠處傳來鏗鏗鏘鏘的鈸聲鑼聲,夾雜著超度的經文,越聽越清晰:「我聽著不像是師父們做早課,倒像是在做法事。誰家恁么早,累人睡不得安穩覺。」

「似是超度,最近京里有誰家老人去了?」韓淑微再睡不著,起床披衣,喚了婢女來洗漱。

柳初妍緩緩搖頭,上一世的今日,她只躺在床上養病,並未注意外間,思忖片刻也未想到。

「表姐,你雖然高燒退了,可身子還是虛,而且經常發冷。你就睡著吧,我去給祖母請安了,順便去瞧瞧是誰。」韓淑微知禮,可心底里卻總有好奇的小蟲蠢蠢欲動,心想一大早的也無人走動,她悄悄地去看上一眼也沒什麼,跟柳初妍交待了兩句便出門了。

柳初妍則靠在床頭,細細回憶這雞鳴寺中將會發生的事情,以及表姑婆回府的日子。

今日便是九月二十三了,表姑婆出事是九月二十六。她本打算二十九回府的,可府中突然出了件大事,她不得不早歸。

從雞鳴寺回府的路攏共就那麼兩條,一條寬一條窄,窄的那條僅能容一輛馬車通過。所以,韓老太太是不會選擇窄的那條的。

府中出事,按理韓老太太是不能不回的,而且她自己就坐不住,怎樣才能拖住她呢?

「表小姐,該喝葯了。」松苓伺候她喝了葯,漱了口,見她面色好多了,猶疑道,「表小姐,昨夜大奶奶鬧了半宿呢。」

「嗯,我聽說了。」柳初妍垂眸,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可是大奶奶自己鬧也便罷了,卻鬧得老夫人不得安生。老夫人從表小姐這兒回去,還得去她那處聽她胡說八道。最過分的是經她顛倒黑白一說,表小姐倒成了理虧的了。老夫人不能逼她太甚,氣得一夜未合眼。方才我聽我姐姐說,老夫人正想眯一會兒,前面客堂又開始做法事了,老夫人的頭疼病便發作了。」

柳初妍知曉榮氏定會鬧的,也不當回事,突然聽得最後一句,驚地抬眼:「你說什麼?」

「老夫人的頭疼病犯了。」

「叫大夫了嗎?」

「叫了,開了個方子,正煎藥呢。」

柳初妍腦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又搖搖頭:她不能拿表姑婆的身子開玩笑。萬一有個閃失……

但是頭疼病已好多年了,多拖幾日再治好,總好過被山腰懸石給取了性命。

「表小姐,你這是做什麼?」松苓瞧她骨碌碌便從床上坐起,不需她服侍便披衣穿褲,徑自收拾好了,詫異道。

「我去看看老夫人。」

「可表小姐自己……」

「我已經無礙了,我去瞧瞧。」柳初妍頓了一下,「雲苓在小廚房煎藥?」

「姐姐在老夫人床前伺候著呢,煎藥的是四姑娘。」

柳初妍微微頷首,趁她不注意將絹帕塞到袖子里,左右環顧:「咦,我的絹帕不見了。」

松苓聞聲,急忙尋找,可尋了一圈也未見,驚訝不已:「表小姐的帕子方才還在呢,怎的就沒了影了。」

「松苓,我先去表姑婆處,你替我把絹帕找著了再過來。」柳初妍蹙眉吩咐了,疾步出去,徒留松苓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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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男主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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