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心咒 第九章 時空膠囊
大奶奶家離老宅不遠,只是黃土路不好走。早晚溫差極大,這個時間段黃土路已經被毒辣的太陽曬足一天,熱氣從地面升騰而起直鑽褲管,感覺腿毛跟隨著地上的黃土一起紛揚起來。沒一會,我新買的喬丹限量款便接受了塵土的眷顧,心疼。
走了大概四十分鐘,居然沒遇見過一個人。在我感到孤獨難耐時,看到了大槐樹的影子。我有十多年沒有見到它了,它似乎比記憶中更加茂盛,讓一旁被拆到七零八落的老宅更顯荒蕪。
樹蔭下涼風嗖嗖,樹上掛著許多黃布條,布條上用硃砂寫著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我想應該是符。布條隨風擺動,發出「呼啦啦」的聲音,有點滲人,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圍著槐樹打轉,尋找埋時空膠囊所留下的記號。我記得那是黃宵用小刀在樹桿上刻下的一個大十字。記號很容易找,它幾乎長到跟我一般高,只是當年白色的十字,現在已經泛黃變成了淺褐色。
我放下隨身小包,在十字下定位挖土。樹下的泥土比我想象中鬆軟許多,下鏟沒一會就挖出一個大坑。我開始懷疑時空膠囊早就被挖走了,正當泄氣的時候,小鐵鏟「鐺」地一聲碰到了一個鐵製品。我頓時欣喜,加速把鐵製品曝露於空氣中。
那是一個餅乾盒,油漆早已剝落,它被糾纏在粗細交錯的樹根間。我必須得把土坑挖得更大,才能將餅乾盒從樹根的縫隙間抽離出來。餅乾盒散發著濃重的鐵腥伴隨著土腥味,這味道可不好聞,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想吐的衝動。
它已經完全變形,盒蓋與盒身之間翹起了一條很大的裂縫,估計是樹根生長擠壓所造成的。不過這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我用鐵鏟卡在縫隙間,輕輕一撬,盒蓋就飛了出去。我激動地望著兒時的寶貝。
一塊被破碎紙袋包裹顏色泛白的松香,這一定是白雪的。一把看不出顏色銹成一團的小刀,應該是黃宵的,他最愛舞刀弄搶。
我拿起鐵盒中幾乎保存完好的一隻藍色小布包,這應該是趙爽的。我小心翼翼打開布包,裡面還裹著一層油紙,包得可真仔細,想到趙爽打包裝時認真的樣子,我笑了一下。輕輕剝開油紙,一個鴿子蛋大小的銀色鈴鐺掉了出來。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慌忙從地上撿起鈴鐺,吹掉粘在鈴鐺上的塵土細看,這隻鈴鐺做工極致精細,鏤空花紋每條都有細微的差別,盤旋在一起像是一隻小小的籠子。鈴鐺放在手心雖小,卻極有質感,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的。我把鈴鐺包回布袋,和松香小刀一起收進隨身小包。帶著期待從鐵盒裡取出自己的藏品。因為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放了什麼。
那是一團化成泥狀的煙盒,裡面的錫紙完好無損,剝開錫紙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塊綁著紅絲帶的如意玉鎖。回憶突然猛襲大腦,我想起了前兩天講到大姑時腦海里閃過的東西。父親過世前,大姑一家前來探望。大姑趁沒人的時候把我叫到一邊,她拿出這塊玉戴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後塞進衣服里。再三囑咐我說「這是極重要的東西,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能讓任何人看見。」我答應了大姑,並和她打勾勾,做下約定。
一陣凄厲的哭號聲把我從回憶中拉回。這聲音猶如利刃直刺入我的耳膜,我身體瞬間僵住,儘是雞皮疙瘩,後頸的汗毛急著想要豎起來。哭號聲一路上升,直到耳膜頻臨破碎的邊緣,在我懷疑它還有更高音階的時候,它稍作停頓,急轉而下,又到達令人難以忍受的低音。就像蜜蜂呼扇翅膀的嗡嗡聲,鑽進了腦子。隨後一切恢復沉靜,連風聲都停止了。
我腿腳發軟,握著玉鎖的手正在發抖,慌張地向四下望去,沒見一絲異常,難道是我幻聽了?我抬手使勁拍打自己的額頭,他媽的,大白天怕個鳥。可當我眼神透過樹葉的間隙,望向那斑駁天空時,腦子不禁猛烈收縮了一下。這個場景好像我噩夢裡即將窒息時看到的,除了沒有大片的白色花瓣飄下來外,連空氣中的味道都一樣。天吶!怎麼回事!
我甩了甩頭,為自己寬心提起手中的玉鎖對著陽光端詳。絲帶摸在手裡有些潮濕,但絲毫未見褪色,玉鎖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水頭十足。我不懂玉也看得出玉鎖價格不菲,是個絕對的上乘貨色。大姑為什麼把如此貴重的東西交給還是孩子的我呢?
哭號聲又來了,這次沒有剛才猛烈。可我的手腳禁不住再次顫抖起來。我趕緊把玉鎖揣進褲兜,撿起地上的背包和鏟子打算落荒而逃。當手經過自己剛挖的坑洞時,一股強烈氣流從坑洞湧出,我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哭號聲是如何產生的。
我又繞著槐樹轉了一圈,不知是出於好奇心,還是著了魔,試探起每一處能看見的孔洞,發現都有氣流湧出,呵!原來大槐樹是一桿巨型笛子。我往樹頂望去,必須得找出氣流是從哪裡進去的,否則這個假設便無法成立。
我見四下無人,脫掉鞋子,把手機收進褲袋,以防爬樹容易,下樹難。然後把鞋子和包都隱藏在茂密地樹枝上,開始爬樹一探究竟。
我小時候是個爬樹高手,多年沒鍛煉身手居然不見生疏。我手腳並用一口氣爬到了樹桿上最大的分叉處。這裡距離地面至少二十米有餘,強風幾乎把我掀翻下地,待我穩住后驚奇地發現樹樁在此形成了一個截面,像是平台,足有四張八仙桌大。樹枝從樹樁的周圍伸展出去,四面散開,最粗的樹杈比我的腰還要粗些,所以從下面看上來,絕不會發現位於樹桿中央的平台。
我手腳著陸壓低身體趴在平台上,以免被強風吹翻,仔細勘察起這奇異的景象。平台並非是樹桿截斷所造成,而是由許多藤蔓盤結在一起形成,中間有許多鏤空縫隙。那四散開去的枝葉像是一口收集風的鍋,把吹向這邊的風全都集中在了平台處形成漩渦,灌進樹樁內部。我猜想風通過樹樁,從樹根的縫隙湧出,才形成了凄厲的哭喊。哭喊的聲音全都取決於風的大小。
我瞥了一眼那拆了一半的廢墟。老宅以前完好時擋住了空曠燎原吹向槐樹的北風,現在老宅沒了,槐樹便哭泣了起來。我小心翼翼靠坐在最粗壯的樹杈上休息,搓揉著被吹進塵土的眼睛,褲袋位置突然傳來一陣滾燙,嚇了我一跳。我慌忙掏出褲袋裡的東西一看,原來是玉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