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福飯店
就他剛剛走過的左右各三百米的範圍內,買賣和修理鐘錶的鋪子就有三家,最近的一家就在左手邊,距離狀元巷巷口還不到三十米,比到辰美鐘錶行近多了。
不過有一樣是這三家比不了的,那就是距離!
辰美鐘錶行距離軍統山城特別區西南組駐地比這三家要近上一些,雖然昇陽巷裡的記憶還沒有復甦,可就憑昇陽巷和狀元巷只隔一條街就知道,從昇陽巷穿過,是前往辰美鐘錶行最近的距離。
「光猜是沒有結果的,反正還有點時間,看看去,最多把這條巷子走完,不管有沒有結果,都返回。」
他修改了之前自己定下的計劃。
主意拿定,蘇林洋動身過了馬路,進了馬路對面的昇陽巷。
一路走過,原主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復甦,但也和之前一樣,復甦的記憶里沒有昨天的記憶。
百米的距離很快走過,在一家叫永福的飯店前,他一直在尋找著的原主昨天的記憶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在這裡?!」
盯著飯店的招牌,他有些愣愣的,一個受過專門訓練的特務要是在這裡被人下毒給毒死了,這臉可就丟大發了。
「死都死了,還有什麼丟臉的。」他糾正了自己的觀點、
「應該不是,這傢伙應該只是從這裡路過。」糾正過後,他盯著飯店招牌重新猜測。
心裡雖然在這樣想,可他的腳卻不聽使喚地帶著他走進了飯店的門。
當他的腳一踏進飯店,腦袋裡,像是有什麼被打碎或者打開了一樣,原主的記憶一下子湧進了他的腦海,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以及所有的特務知識和特務技能……
「先生要吃點啥子?」
店裡夥計的川音將他從沉浸的記憶里喚醒。
蘇林洋隨口說道:「一盤蒜泥白肉,一碟油炸花生米,二兩梅子酒。」
「好的先生,你請坐,菜馬上就來。」夥計客氣招呼。
掃了一眼大堂,此時正是早飯晚了午飯又還早的時間,大堂里一個客人都沒有,他選了一處角落走了過去,在角落的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
花生米和梅子酒很快端了上來,他沒有動筷子,點一支煙默默地在那裡抽著,給人的感覺像是在等菜上齊;稍候,蒜泥白肉端了上來,他依舊沒有動筷子,給外人一種像是在等什麼人的印象。
默默抽煙的蘇林洋自然不是在等人,他是在翻看蘇醒過來的原主的記憶。
一番快速地掃視之後,他找到了原主進入到永福飯店裡的記憶——
一進飯店,目光一掃之後,原主將目光落在了一個背對著他穿布旗袍的女人身上;
往這個女人坐的方向走了兩步,原主停了下來,心聲響起,「這樣會不會太冒失了些……還是等等,等她轉過頭來再和她相認,當成是一次偶遇。先找個地方坐下來。」
原主拿眼往別處一瞧,正好,與穿布旗袍女人相隔兩張桌子的那桌,一個客人起身離去,空出一個位子來;
原主走了過去;
一坐下,剛剛才給他上了蒜泥白肉和花生米的夥計就走到了原主坐的那張桌前,向原主問道:「先生,你要吃點啥子?」
原主回答,「一個——」
聲音頓了頓,心聲再次響起,「光點一個湯肯定會讓她看不起的。」
「一個葷菜和一個湯,兩碗飯,快點!」原主向夥計說道。
「好的先生。先生你稍等。」夥計離去;
原主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女人的後背上,心聲第三次響起,很是感慨,「隔著這麼近,竟然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果然是物是人非啊。」
感慨聲落,原主點燃了一支煙,目光在大堂里遊盪著,可不管怎麼遊盪,總有一縷餘光停留在那個穿布旗袍女人的身上;
一支煙快要抽完的時候,這個穿布旗袍的女人突然回過頭向飯店門口看了一眼——
原主心聲第四次響起,帶著自嘲的意味,「不是她……想不到我這個受過訓的特務也有認錯人的時候。」
目光移開,原主看到夥計端著一個托盤過來了,托盤上放著給客人上的菜——一盤魚香肉絲和一碗白菜雞蛋湯;
原主叫住了夥計,問道:「夥計,你這魚香肉絲和白菜雞蛋湯是不是給我送的?」
「不是。」夥計回答;
「我的呢?」原主又問;
「還在做,先生你再稍等一下。」
夥計說完,就要從原主身邊過去;
原主一把將夥計拉住,站起身來說道,「我有急事,正好你端的也是一葷一湯,就放我這兒吧,再去給我打兩碗飯過來。」
說著就要動手從盤子上端菜;
夥計不肯,「這不行的先生,這是你後面這一桌客人的,他們已經等了好一陣了——」
一個聲音在原主的身後響了起來,「夥計,既然這位先生有急事,菜就讓給他吧,我們這裡還有吃的。」
原主回頭向身後看了過去;
說話的是一個看樣子年紀不到三十、面朝原主的男子,男子的對面還坐著一個人,不過這個人沒有回頭;
「謝了老哥。」原主很是隨意的稱謝了一聲;
很快,夥計給原主端來兩碗飯,原主接過,風捲殘雲地吃完,結過賬離開了飯店;
飯店門口,原主左右看了看,然後向辰美鐘錶行所在的狀元巷方向邁出一步;
這一步剛邁出,原主突然頓住,猛地扭頭回看——街對面、二十來米外的一間裁縫鋪前,一名面容姣好、和飯店那個女人同樣髮飾、穿著同樣布旗袍的年輕女子在看著原主;
原主的心咚咚咚劇烈地跳動起來,他向女子走了過去;
年輕女子也向原主走了過來,邊走邊說道:「我還以為我認錯了人呢——老同學,你怎麼會在山城?」
原主木訥說道:「我……那個……」
女子沒讓原主再說下去,打斷了原主的話,「你啊,還是和上學時一樣,一點沒變,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這剛吃完飯吧,現在準備去哪兒?」
女子一轉話音,問道;
原主回答,「不去哪兒,就隨便逛逛——你吃飯沒有?沒吃的話,我請你。」
女子笑了起來,「我看錯了你,你不僅會說了,連請人吃飯都會了——吃飯就免了,我正要回去,你要有空就送送我,咱們一起走走;沒空就算了,咱們約個時間,改天再聊。」
「有空,當然有空!」原主開心說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原主問道。
女子答道:「我是來這裡做衣服的。我給你說,這家裁縫鋪的裁縫手藝好不說,價格也便宜,不只是做衣服的工錢便宜,一尺布比外面商店都還要便宜幾分錢,以後你要做衣服可以上這兒來做……」
兩個人說著話,往與狀元巷相反的方向走去……
蘇林洋注視著兩人的目光沒有跟隨兩人的步伐與節奏,採取了快進模式,讓原主的記憶跟著他的步調來——現在不是知道兩個人說了些什麼的時候,他現在急需要知道的是,原主究竟是在哪裡中的毒;
兩人一路而行,天色漸暗的時候,原主把女子送到一間旅館門口,互道晚安之後,女子進了旅館,原主原路返回;
一個人走上一段路之後,原主坐上了一輛黃包車回到了軍統山城特別區西南組駐地,洗漱過後就再沒有出去;
在與女子一路走來的途中,原主即便是水都沒有喝過一口,只抽了幾支煙,但抽的煙是原主自己兜里的,排除被人在煙里下毒的可能;
看到原主洗過腳之後把盆里的洗腳水倒掉,洗過之後,端了一盆乾淨的水回到屋裡——他用的不是洗羞羞的水。
蘇林洋對原主好感大生。
「看這傢伙對宋雪瑤那些問話的含糊其辭,似乎這傢伙當上軍統特務也是被逼無奈似的?」
有這一好感做依託,想到原主在宋雪瑤面前的那些表現,蘇林洋得出了這一猜測——他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年輕女子是原主在梁溪讀中學時的同學,叫宋雪瑤。
是與不是被迫當上軍統特務的,翻翻原主以前的記憶就知道了。
不過他並沒有這樣去做,記憶已經全部復甦,隨時都可以去翻閱,現在最為重要的是找出原主中毒的地點,找出兇手——萬一下毒的要真是日本特務呢?儘快破案才能防止日本特務跑掉。
道過那一聲之後,蘇林洋終止了記憶,倒回去,讓記憶停在了原主和范戎在一起的時間。
萬民街,與昇陽巷另一端相連的一條街,原主和范戎跟在一名紅黨新華日報社編輯的屁股後面沿街而走;
一名背著報袋賣報的小販從原主身邊路過,原主頓了一下,叫住了小販,取出錢包,找出五角錢遞給小販;小販從報袋裡抽了一份報紙遞給了原主;報紙三毛五一份,小販從兜里掏出一疊小錢來,取了三張伍分找零,原主一把接過,隨手往褲袋裡一揣;
展開報紙,原主邊走邊看;
「林洋,現在幾點了,我對下時間。」走在前面一點的范戎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