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向外求
咚，咚，咚。
三個頭磕完，陸羽與窩窩頭女童齊齊起身。
白衣女子撤去臉上雲霧，露出一張普通，卻又祥和寧靜的容顏。
「我來自青雲宗，道號太微，可呼我太微真人。自今日起，你們即入青雲宗門下，成為青雲弟子。」
「你們兩個娃娃，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陸羽稍作猶豫，學著五歲孩子口氣道：「太微真人，您是什麼時候到的？」
陸羽暫時看不出名為「太微」的白衣女子實力如何，她也自忖剛醒來時並未露出什麼異狀，但很顯然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是已經死了。
起死回生，不管在哪裡，都非尋常事。
太微真人道：「一刻鐘前。」
陸羽聞言心中鬆了口氣，一刻鐘前她已經醒來，如果太微真人沒有說謊，那她就並未看到這具身體前主人死去的那一幕。
「你是想找尋傷害你的那伙土匪？這倒無妨，我雖未碰著他們，但卻感應得到他們的氣機，跟我來。」
說罷，太微真人袖袍一卷，陸羽眼前天地一黯，濃烈暈眩感不禁讓她閉上了眼。
等到稍覺腳下平穩，陸羽睜開眼，發現三人已在百米高空之上。
腳下群山小如饅頭，大江大河宛若細水，頭頂雲霧飄飄，身側飛鳥驚鳴。
此情此景，不禁讓她震撼難言。
前世二十載，看過不知多少仙俠志怪傳說，得道年來八百秋、逍遙遊中列子御風而行的故事讓她神往不已，可那終究是一個無神無仙的世界。
不曾想一覺睡醒，穿越到異世界，遇到的第二個人就是可以御風而行的仙人。
太微真人將兩個四五歲女娃的驚訝神情盡收眼底，卻也沒有說什麼，修行若許年，這般情景她已見過太多次。
太微真人輕輕閉眼，三息之後睜眼看向右側某處方位：「西北方向三百裡外某處山寨，就是那伙土匪藏身之所。」
「你既已是我青雲弟子，我便替你了結了他們。」
說「了結」二字的時候，太微真人聲音清冷，沒有絲毫起伏，彷佛這對於她來說，不過是揮揮袖子的事。
三人周圍有一個無形的罩子，為陸羽和女童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冷風，讓她感受不到三尺之外的寒冷。
當然也讓她難以認知到太微真人的境界與道行，讓她不清楚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大的自信。
沉默半響，陸羽忽如福至心靈般向太微真人作揖道：「真人，可否先替弟子禁錮他們，待得弟子修行有成，再來親自了結這樁恩怨？」
耳畔清風突然滯了一瞬，太微真人轉身認真看向陸羽：「你確定不需要我出手？」
「弟子確定。」陸羽再次作揖，五歲女童的身體讓她的動作看著有些笨拙。
太微真人從見面開始就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露出些許笑容，她輕聲道：「莫向外求？不錯，你可願拜我為師？」
剛見面的時候，臉龐隱在雲霧中的白衣女子問陸羽和女童是否願入宗門。
現在，太微真人問陸羽是否願意拜她為師。
陸羽凌空而跪，「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懷裡抱著窩窩頭，比陸羽還要小一些的女童睜大眼睛站在一旁，她年齡太小，不太懂這是什麼，但就是覺得比她稍微高一些的這個姐姐好厲害。
陸羽起身：「師父。」
太微真人又恢復了那幅清冷神色：「我於青雲宗輩分為『太』，你既入我門中，輩分便該是『清』字輩，你本名為何？」
「弟子陸羽。」
太微真人平靜道：「那你以後便喚作陸清羽，道號清羽，是為本門第十代弟子。」
陸羽謝過之後，太微真人又看向另外那個比陸羽稍小些的女童：「你叫什麼？」
小姑娘呆愣愣看了半天，然後將手中窩窩頭遞給了太微真人。
見此一幕，太微真人輕輕嘆氣，修道近百年，縱使她遠離紅塵，也不禁有些微惘：「這是伱父母留給你的東西，你留著就好，我不要。」
除了這個窩窩頭之外，她沒有感應到與女童雙親有關的任何氣息。
窩窩頭上所遺留氣息，大約在兩日前。
以凡人之軀，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她的氣機感應範圍。
她循著窩窩頭上所遺留氣息感應，卻感應不到，只有兩種可能：
女童的父母被高人救走。
又或者早已遭遇不測。
很顯然，誰都知道最有可能的那個結果是什麼。
「你呢，清羽？你要去找你的父母嗎？」太微真人忽然看向陸羽道。
陸羽翻找記憶，五歲小女孩的記憶很少，她很快找到了與前身父母相關的記憶。
【土匪來襲。
父母帶著她和哥哥逃難。
父親摔倒，讓母親帶著她和哥哥先走。
母親不願意，有駕車的好心人路過。
但只能拉三個人。
父親想爭取一下，但辦不到。
最終，她被放棄，留在那間破屋子裡。
土匪一刀殺了她。】
前身只有五歲，還以為父親真的在跟她玩捉迷藏，心中沒有一絲怨氣，到死都期待著父親能夠回來找她。
「不用了，師父。」陸羽這樣回答。
太微真人觀察著眼前五歲女童臉上的神情，淡淡說了聲「好」。
她在陸清羽的身上感應到了血親的氣息，這說明她的父母還活著，而且剛剛離開她不久。
至於為何活著卻不回來找她，結果當然也是顯而易見的。
「走吧，咱們回山。」
太微真人一捲袖袍，引動漫天風雲就此消失。
……
夜幕沉沉。
在某座名為離城的城中。
一輛馬車停在一座氣派的府邸前。
婦人攙扶著右腿膝蓋包裹麻布的中年男子向馬車上的人致謝：「老夫人救我一家於危難，我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馬車上一道威嚴的聲音打斷了她：「小事一樁，不必言謝。」
婦人施了個萬福，丈夫也躬身抱拳感謝。
瞥見六歲的小兒子還呆愣愣站著，婦人頓時沒好氣在兒子背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大郎，還不快謝謝老夫人？」
小男孩看了看爹娘，突然嘴一癟：「可是二妹被……」
「閉嘴！」婦人突然厲喝一聲，扭著兒子胳膊罵道：「那個賠錢貨已經死了，你哪來的妹妹？老夫人能救你這條賤命就不錯了，還敢在這裡挑三揀四，真是一條白眼狼！」
說罷，婦人轉身賠笑著看向馬車帘子後面：「讓老夫人見笑了，小崽子不懂事，我回去就教訓他。」
馬車裡的聲音沉寂了會兒，就在婦人揣揣不安的時候，威嚴聲音再度響起：「無妨，你們可有去處啊？」
婦人面露難色，她們逃難到此，若不是蒙人搭救，命都保不住，何談什麼去處？
「我孫兒正好缺一書童，我看你這小兒機敏過人，不知他願不願意？」那個威嚴的聲音繼續道。
婦人聞言驚喜異常，只要兒子能夠成為大戶人家少爺的書童，他們夫妻倆再怎麼著也能撈個營生活命吧？
她一把抓過兒子按在地上，拉著兒子一起磕頭：「多謝老夫人收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