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沅江水府
北梁，沅江。
暗藏在江底漩渦深處的一座水府之中，徐行從靜息中緩緩退出，只覺精神飽滿，真氣充盈，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可他面上並沒有什麼喜色。
「辛辛苦苦謀來這百十里沅江統領身份，原以為有此地水脈靈機相助，便能感應天地，練成法力，不想竟是依舊難見功果。」
「看來感應一關，終究還是更重根基，我所修這一卷《小有雲霧訣》到底是淺薄了些。」
「聞說道門正宗妙法，於此關倒是甚少瓶頸，只是此等法門，當世唯有道門仙派有傳，憑我身份……」
想到這裡，徐行心下不由微嘆。
『前世天馬行空，滿心妄念，還想著要是能穿越異世，定是波瀾壯闊。真正親身體會，才知舉步維艱。』
徐行本是個異世來客，穿越至今，已有二十七年光景。
投胎就舍之後，便自嬰兒開始長成。
少時尚且渾沌，不知所以。
直至打破胎中之謎，方才接觸江湖，拜師習武，四方闖蕩。
後來偶遇修行之輩，聽聞長生有路，自此又是踏上尋仙之途。
他也算有幾分機緣，天下雲遊，終是得來一卷旁門鍊氣小術《小有雲霧訣》，踏入了修行之路。
然而就當他以為自此長生在望之際。
卻又被此世修行種種門檻，潑了一盆冷水。
此世修行，入門一步，便有三個境界。
是作——胎動成氣，通脈周天，感應天地。
也唯有突破感應境界，修行者方才能有練就法力，增長壽元。
而他所得《小有雲霧訣》，卻是一門旁門小法。鍊氣通脈也不過勉勉強強，耗費時日，雖能將通脈打磨有成，到了這感應天地一步，卻是如同面臨絕壁。
心知法門淺薄之後，徐行便為此四處尋覓正法，可後來發現，此等法門，除了橫壓當世的道門正派之外，別處幾無可尋。
但他散修之身，欲入玄門本就不易，加上天賦根骨又無優勝之處，費盡心思，卻是一無所得。
無奈之下，徐行只得打上了以外物相助的主意。
欲借水脈之力，增持真氣感應，突破境界。
此後幾經波折，終是搭上了掌管此處數百里水面的水脈總管歸有壽門路，得來符詔一道，做了這沅江之中的小小統領。
只可惜兩年下來，卻依舊沒能看到半分突破希望。
『罷了，我能踏入仙途，際遇已經強過不知多少人，實不該庸人自擾。』
『況且以我如今年紀，也不是沒有機會入道有成，與其空生妄念，不如好生經營修行。就算水脈之力不足為憑，等我憑著鍛器本事，日後積累一些身家，說不好卻能換來一部更好些的旁門水法。』
徐行自我安慰一番，念頭終究回落現實。
他當初剛入江湖，習武練藝時，乃是從一處鐵匠鋪開始的武林之旅。
於鍛造兵刃之上，可謂頗有所得。
踏入修行之路后。
所修《小有雲霧訣》卻又能夠從水脈之中，采煉出水精之氣來。
此氣正也是淬鍊兵刃，能使尋常寶金靈鐵更為堅韌的上佳淬火之物。
兩種能耐在身，卻叫他有了一手不錯的靈兵鍛造本事。
雖說這等本事，放在掌握種種煉器妙訣，能用真水真火之力祭煉法器的厲害修士眼中，有些上不得檯面。
但是對於普通散修而言，便是十分難得了。
為此不僅左近散修同道，平日喜歡尋他購買兵刃，便是他頭上總管歸有壽，於此也有所求。
甚至此事與他得來如今統領身份，都有幾分關係。
而以他這兩年積累來看，若能再經營個三五年，便有望積攢下足夠的財貨，從旁人身上獲取一門更好些的水法。
這也是他一直沒能藉助水脈破境，卻還遲遲沒有離開想法的原因。
這段時日，他便是在替總管歸有壽打磨一批兵刃。
為此每日都會花費三五時辰，錘鍊材料。
眼下正也是到了時間。
只是還沒等他走出靜室，外頭便忽然傳來手下小妖稟報聲音：「報統領！」
「青鯉府的李統領來訪，人已是到了洞外。」
李統領？
徐行有些意外。
這位所謂的青鯉府李統領，喚作李鱗，乃是鯉族出身，與他同在歸有壽底下當差，所轄水域，與他還隔了一段。
二人平素也少交集。
或者說人族出身的徐行，歷來便不被這水中諸多統領喜歡，不管哪個水妖統領，與他都不見親近。
此外這些個水妖出身的修行，自來不愛自己煉器，更也用不上他，若非同為此間統領，偶爾會在歸有壽水府碰頭，只怕見面都不會見。
而今李鱗莫名來尋，多少讓徐行有些不解。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鯉妖莫名上門，尋我究竟有何計較？」
麻煩。
徐行微微皺眉。
沅江水妖，或者說妖族精怪之屬，靈智一生，壽命便長。
少說也是二三百壽數。
加上彼輩異類身份，若要師法玄門，更是困難。
難求正法，本性又多好勇鬥狠。
一來二去，難免無事生非。
為了些許小利，互相爭鬥之事，時有發生。
徐行卻是一心修行，只想著好生經營道途，連這統領身份，都是為了修鍊法門而求，根本不想接觸那些個爭鬥之事。
如今李鱗莫名來訪，他自然高興不起來。
不過這人到底是歸有壽麾下統領之一，偶爾歸有壽這位總管要是有事情安排下來，徐行同李鱗等人之間，還有合作時候。
想到這裡，徐行心下雖是不耐，到底還是略做收拾，背上傍身長刀，提步走出了靜室。
……
徐行所居水府，身處江底一處漩渦水洞之內。
此類水府，都是歸有壽安排人手幫著各處統領修整而成，水洞有陣勢隔絕江水，便於尋常並非水族出身的統領修行。
水府內部，則是空間開闊，與凡間院落並無分別。
徐行離開靜室，吩咐小妖自去巡守，便自走過前庭，來到了水府門戶前。
府外所在，卻是真正水域。
徐行並非水妖，自然不能水下活動。
免不了又是掐了個避水小訣，方才踏過門戶，出得水府而去。
只這一步踏出，便見幽暗之中，數道水下暗流湧來，直接將他往外推送。
緊接著，則是一股水流漩渦帶來的牽引之感。
徐行久在此間修行，早已習慣進出，卻是半點也不驚慌，只這般任由漩渦之力牽引。
不一會兒功夫，眼前便是豁然開朗。
避水之術傍身，徐行游轉水下，便如魚蛇。
說不上行動如同地陸，也是萬般景象清晰可見。
沅江水澈，幽綠清瑩，著眼看去，卻能看到水底游魚轉過，江面更有禽鳥俯撲，攪動浪濤，正是萬類自由景象。
耳聽水浪滔滔，眼觀魚翔清底，徐行略有幾分失神。
為了修行，自打他來到這沅江之後，便是長居水府，少有外出之時。
只算近段時日，都不知有多久沒有見過地陸高天了。
「都說絕峰飄渺所在，方是仙真羽士居所，也不知我何時才能破開這幽暗水面，得見高雲？」
徐行搖頭微嘆，終是收回了目光。
著眼不遠處那一道手持鋼叉，正大喇喇坐在水底黑石，四下張望的瘦削身影。
眸光微凝，便自遊了過去。
——
PS：境界——胎動、通脈、感應、入竅、玄光、凝煞、煉罡、蓮台、元嬰、脫劫、真靈、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