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禱告
聽著埃爾曼的悲傷自述,身旁的村民也跟著悲傷了起來。
全村上百號人,現在就只剩下他們二十多人,他們的親人都死在了伯爵的屠刀之下。
正在氛圍陷入悲傷時,伊塔馬爾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響了起來。
「雞湯來嘍~」伊塔馬爾端著一個飄著熱氣的大鐵鍋,向著眾人走來。
然而直到他將鐵鍋放在地板上,也沒有人靠上來。
這與往常格外不同。
「你們怎麼都不吃啊。我們還能夠吃上幾頓啊,不是說好了,死之前樂一樂的嗎?現在怎麼都蔫了?」伊塔馬爾有些疑惑地看著周圍的村民。
「這村子里現在還有雞嗎?」埃里克有些意外。
「準確的說是雞的屍體,那伯爵把村子里能砍的都砍了。包括牲畜,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話,村子里的牲畜屍體夠我們吃一陣子的了。唉,死去的人活著的時候不捨得吃,反而我們這些苟活下來的人卻變得只能夠吃這些。
那群諾曼貴族都該死。那個威廉國王來了之後,英格蘭就沒有好過。所有能夠想到的破事,都和他有關。你們從北方來也應該知道,諾森布里亞地區被他們弄成什麼樣子?
那群維京人在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慘。就這樣的人也配當英格蘭國王......我呸......」
隨後伊塔馬爾越想越氣,放大了聲音:「瑪德,什麼狗屁諾曼貴族,正宗狗軍閥。都該死。」
「是啊,現在很多人都討厭他,不只是英格蘭人,就連很多諾曼貴族也受不了了。我聽說他的兒子忍受不了他的暴政,準備反叛他,他發誓要讓英格蘭回到既定的位置上去。」埃里克出了聲。
「什麼?這種混蛋居然還有兒子?上帝怎麼不讓他斷子絕孫。漂亮話我聽多了,哪個來英格蘭想當國王的人不這麼說,說得比唱得還好聽,結果呢,全都是把嘴巴當屁眼的。
有一個胡作非為的父親,作為兒子能夠好到哪裡去?我看他只會更加混蛋,畜生里的畜生。」伊塔馬爾深惡痛絕地說道。
「畜生里的畜生,你和他很大仇啊。你都沒有見過他。」
羅貝爾被氣笑了,拳頭不由地硬了起來。
「這影響我評價他嗎?父親是壞蛋,兒子也是壞蛋,這不是常理嗎?
你這諾曼人別不服氣,雖然他是你的領主,但他又不是你父親,你身上要是有值錢的東西,哪天他想要了,或者生氣了,你就得交給他,包括你的命。」伊塔馬爾理直氣壯地說道。
「好了好了,不聊這些可惡的諾曼人了,吃晚餐吧。」
埃里克打了個哈哈,試圖緩和氣氛,隨後摁住了羅貝爾的胳膊。
羅貝爾不滿地說道:「埃里克,你看他......」
貝萊姆這時也插了進來:「我說的吧。就一群刁民,就該狠狠地治他們。」
埃里克真想弄死他,這個傢伙就會拱火。
不過所幸羅貝爾情緒穩定下來了。
埃里克看著手中的湯,眉頭皺了起來,他不太喜歡喝雞湯,由於這個時代缺乏調味品,雞湯會比較腥。
而且這個湯給他一種怪怪的感覺。
這個時候,赫思辛突然叫出了聲來,「誒?你們這個雞有點奇怪啊。伱們的雞怎麼有條狗腿啊。有沒有搞錯,連毛都沒剃,上面好像還有一坨屎誒。」
「狗肉燉雞不是挺香的嗎?我總不能叫狗雞湯,這名字多難聽。」伊塔馬爾一臉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赫思辛:「可是這上面有屎誒?」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擦擦。」
赫思辛:「……」
「那個,伊塔馬爾,帶我去看看亡者吧。讓我先為他們祝禱,這是先前答應好的,我不想還未做事便先得到報酬。」埃里克突然胃部一陣翻湧,隨後站了起來,展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虔誠模樣。
這讓周圍的村民以及戰團的眾人瞬時肅然起敬。
「感謝您,不知名的司鐸,這大概是我們這幾天來唯一的慰藉了。」
「沒事,這是我作為司鐸應該做的。我的名字叫做埃里克,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埃里克拍了拍伊塔馬爾的肩膀。
伊塔馬爾隨即就要為埃里克引路。
隨後他們順著禮拜堂一邊的迴廊向里走。
最後在迴廊的最深處停了下來,伊塔馬爾打開了門,一股微妙的味道涌了過來。
雖然最近是冬季,天氣溫度很低,但是屍體還是開始腐爛了。
屍體上還有殘餘的血液,許多面目猙獰,死的那一刻肯定充滿了恐懼。
埃里克嘆息了一口氣,他蹲下了身子,手撫住了最近的那具屍體的額頭。
「仁慈而又全能的主啊,我們現在虔誠地禱告,由衷地請求您,依靠您,藉由我主基督之復活與永生之盼望,接納我們的這位兄弟,饒恕他的罪。
願他的靈魂得享至福,願主用恩慈的臂膀懷抱他,願他由此進入永恆的平安里,同列在光明的聖徒中........。
也願您賜生者以力量,讓他們免於悲痛,賜他們以平靜,讓他們以潔凈之心為您獻上毫無保留的虔敬,阿們。」
埃里克一個個地為他們禱告。
大概過了接近一個小時,埃里克為這裡的所有人都獻上了禱告。
當他為最後一個做完禱告,腰已經有些受不了了,他正要直起身來時,一旁的伊塔馬爾突然發出了聲音。
「埃里克司鐸,你說上帝真的存在嗎?」
「怎麼了?」
「或許這樣的話,我不該說出口,但是都這種時候,我感覺無論如何也想問一句。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原諒我的冒犯。」
「你說好了。」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如果他真的仁慈,他為什麼要容許這麼殘忍的事情發生,他又為什麼要造出惡人。以前村裡的司鐸總是說我們有罪,可是我們沒有干過壞事,我前半生一直待在村子里,從未偷竊,從未殺人。
就算我們最後殺了伯爵的護衛,可那是為了自保,而且也是我們犯得的錯誤,為什麼要懲罰我們的村子。
明明......明明我們村子年年都翻修著教堂,我們那麼努力地在生活,村子里的人那麼虔敬.......」伊塔馬爾雙手抱胸,嘆息道。
埃里克看著他,也嘆息了一聲。
「有的時候我們只能夠去相信,相信有一個上帝存在。他會容許一個人犯錯,但不會允許那個人一直犯錯。」
他拍了拍伊塔馬爾的肩膀,試圖給他點安慰。
當一個人開始絕望的時候,重要的不是否定他,而是順從他。不然的話,對他也太殘忍了一點。
「這樣嗎.......謝謝你,埃里克司鐸。」
伊塔馬爾好像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抬起了頭。
「可以.....再請求你幫個忙嗎?埃里克司鐸。」
「我儘力。」
「可以的話,後天能夠幫我們的屍體也禱告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