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人所固有一死哉，斷然心向街亭去

六齣祁山，自己總歸還是要上場；即便丞相護得自己周全，那等姜維繼任呢？身為馬氏的當家人，更還是荊州系的頭腦人物，馬謖根本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想做一個富家翁？馬謖只怕是沒有那個幸運。

「哎......」馬謖長嘆了口氣，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中軍大帳的方向。

直到一旁的魏延再度開口，馬謖這才緩過了神。

「幼常，咱也不瞞你，最重要的還是要你的那一千親兵。」魏延繼續說道：「我手底下都是騎兵居多，殺敵對陣那是一把好手，可要攻城，還得是你手下的精銳。」

是的，魏延要向馬謖借兵。

這年頭，真正戰力高強的兵卒，往往都是以親兵部曲的形式存在，甚至可以說，部曲的強弱極大地左右著一位將軍在軍中的地位。

馬家雖然在夷陵一戰中損失慘重，但屬於馬謖的那一部分部曲卻沒有受到什麼損失，這也是馬家即便遭逢大難，卻也能夠迅速在後主時代的蜀漢軍中崛起的原因之一。

聞聽此言，馬謖倒也不算意外，畢竟如今荊州派與元從派幾乎合流，魏延想要搶攻找自己借兵也屬自然。

只是......

「呼」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馬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中軍帳的方向——不就是一死嘛！就算死，也要拔下張郃的兩顆牙齒來！

眨眼之間，馬謖的心中卻是有了定計。

隨即馬謖又看向了一旁的魏延，緩緩道：「文長兄，你我本是一家，但有所請，馬家無不傾力而為也。愚弟手下親兵，若是文長兄看得上，皆可為文長兄所用也，能為我漢家建功也是我之所願也。」

「多謝幼常！」聽到馬謖滿口的答應，魏延自然也是高興異常。

只可惜，魏延顯然有些高興得太早了，已經有了定計的馬謖又豈會輕易地將自己手裡為數不多的底牌拱手讓出。

前路之上，街亭之要，守衛之難，可比魏延將要去往的隴西郡要重要並危險得多啊！

「不過。」馬謖話鋒一轉，卻是輕輕搖搖頭道。

「幼常？」聽到馬謖的轉折，魏延明顯有些不悅了。

「文長兄，且聽小弟言說一番。」馬謖趕緊安撫下魏延，道：「兄長所需精銳，所想無非與那吳懿一較高下，弟豈有不從之理？然，謖卻要言之：此戰之關鍵，並不在兄長之隴西，亦不在吳懿之廣魏郡也。」

「哦？」聞言的魏延，倒也算是有了些興趣：「非隴西、非廣魏，難道是這上邽城不成？」

「非也。」馬謖再度搖頭道：「隴西、廣魏、上邽，不論哪地完成攻略，皆無法一戰而定隴右之大局也。」

「幼常所言？倒也有理。」魏延略略點頭，隨即追問道：「那何處才是關鍵？」

「無他，斷隴而已。」馬謖當即回答道。

「斷隴？斷隴！」

魏延到底是三國中超一流的武將，聽到「斷隴」這兩個字，立即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旦魏軍主力上隴，即便自己已經拿下了隴西郡，恐怕頃刻之間，五郡又都會反了。

當即，意識到不妙的魏延就站了起來，隨即在帳內踱起了步來。

不一會兒，魏延便又在馬謖面前站定，道：「快，速速隨我前去面見丞相。這勞什子功勞丟給吳懿也不甚要緊，斷隴才是大事！」

應該說，魏延對蜀漢還是十分忠心的。

要知道，以有識人之明著稱的劉備，可是十分放心地將漢中這塊巨大的基業交給了魏延，整個蜀漢有這份榮譽的，除了關二爺，也就是魏延了。

單憑劉備的這份信任，魏延的忠心無需多言。

事實上，演義中所言的魏延在諸葛亮死後反相畢露，是沒有根據的。

很簡單的道理，諸葛亮死後，魏延本就是全軍職位最高的人，他反誰？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大軍開拔，其方向並不是往成都奪權，而是繼續北伐。他反的是什麼？

一個不遵丞相遺命，就可以致一位三軍主將於死地嗎？尤其這位主將，本該就是丞相的繼任者，本就有著大軍的指揮權。

與其說魏延反叛，不如說是權利的內部傾軋。

而轉過年（公元235年），楊儀這位誅殺「叛賊」的功臣就被廢為庶民，併流放至漢嘉郡，隨即又被下獄，甚至最終自盡於獄中，似乎也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

對於魏延的話語，熟知這段歷史的馬謖倒並不意外。不過，馬謖還是攔住了有些激動的魏延，趕緊說道：「文長莫要著急，此事丞相已有安排！」

「嗯？」魏延聽罷，頓時站住了腳，隨即苦笑一聲：「也是，我們都能想到之事，丞相豈會不知。」

隨即，魏延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隨即看向了馬謖，問道：「丞相可是將此事交與了幼常？」

雖然還沒有得到丞相的正式任命，但馬謖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如今的蜀漢之中，已經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好。」魏延微微點頭，默默說道：「丞相還是向著咱們的。」

隨即，魏延又坐到了馬謖的身邊，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手底下還有幾員校尉，都交與幼常！」

「多謝文長。」馬謖聞言，卻是再度搖頭道：「不過，精銳之卒還是跟隨文長前往隴右為好。」

「這又是為何？」魏延頓時又皺起了眉頭。

「其一，斷隴之戰，不過守戰爾，無非結硬寨打呆仗，有一兩精銳副手足以，再多精銳校尉跟隨，徒增浪費而已。」馬謖立即回答道：「其二，斷隴與略地，乃相輔相成，以我軍之兵力，縱是全員出動，亦未必能全然斷隴，小弟此去，也不過拖延時間而已，文長若能早一日攻克隴右，則小弟才能早一日脫離危險。其三，丞相對你我早有布置，卻是不宜輕動也。」

聞言，魏延倒也覺得有理，隨即緩緩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馬謖的說法。

「不過。」正待魏延同意，馬謖卻又話鋒一轉道：「馬氏部曲，小弟還是做主交於兄長，以助兄長平定隴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