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玉殘印

在地下打洞並不是時茂的強項，畢竟沒見過有貓科動物靠打洞生活的，挖洞這種事情得找鼠類精怪，他們是專業人士。

也得虧時茂是煙靄村土地神，只需要把法力注入靈台之中的神職印章，便能藉助土地權柄，直接分開泥土、擠走岩石，甚至直接虛化身子從密實的岩石中穿過去。

「這就是肉身的不便之處了，如果是神魂出行的話，就能無視這地下深處的極端環境。」

時茂胡思亂想，他知道魂魄這玩意兒是修行界研究了無數年的重要課題，有很多大能都深耕這個領域內，想要通過魂魄的特性，擺脫修行時的肉身桎梏。

比如，捨棄肉身獲得一日數千里的飛遁之能，又或者藉助特殊的魂魄狀態避災之類的。

只不過現階段，還沒有聽說有哪個大能，研究出了一條能夠完全捨棄肉身的魂魄修行之路，靈肉結合還是修行者們的主要修行方向。

「也許世界上真有一條能完全捨棄肉身，只憑魂魄就能走通的修行道路吧，但那種道路肯定和我這種修行界里的小蝦米沒啥關係。」

在地下七百米處稍微喘了口氣，恢復了些許法力的時茂準備再往下深入一段距離。

手握黑蟾老母的妖丹，時茂能夠清晰的感知到地層深處的確有什麼東西在拉扯沒有肉體的靈魂，這是時茂的一直向下挖掘的動力。

「到地下一千米還沒有具體發現的話，我就只能返程了。」

時茂身上的法力最多支撐他深入地下一千米的距離，除非調動香火神力，否則他就是想繼續深入地下，本身也沒有繼續向下深入的能力了。

功能萬用的香火神力是時茂的戰略儲備，在向下挖寶這件事上，他是不會輕易調動香火神力的。

之前和黑蟾老母的搏殺，又消耗了時茂六縷香火神力，現在他身上的香火神力只有五縷了。

反正埋在煙靄村地下的寶貝又不會長腿跑了，今天沒法探個明白，大不了以後法力增長了，或者腰包里的香火神力充足了，再下來詳細探索。

帶著這樣的心思，時茂的身子距離地下千米處越來越近。

一千米這個數字單獨擺出來，總讓人覺得很空洞，尤其是在這個有神魔妖仙的世界里，人家傳說中的大妖怪動輒幾千丈長，一千米說出來那是一點逼格都沒有。

但如果把這數字轉化成時茂前世熟悉的一些指標的話，那一說出來就讓人覺得頭大。

比如，每學年體測的經典項目千米跑，這鬼東西的及格標準是四分半，聽起來四分半不算什麼對吧。但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苦逼倒在了千米的及格線前。

時茂這一路向下，就像是在搞千米跑一樣，越是深入地下，時茂所消耗的法力就越發驚人。

地下千米處，已經沒有常規意義上的普通生物了，大部分樹木的根系也就蔓延到地下二十多米處，少有能再繼續向下深入的。

時茂還沒轉生時，曾看過古書對秦始皇陵的描述，說開掘秦始皇陵時工匠們已經挖到了人力能夠開掘的極限，稱之為：『已深已極，鑿之不入，燒之不然，叩之空空。』

而秦始皇陵的實際位置，就位於地下五百米到一千米處。

也是在這種極端環境中，時茂一直帶在手中的妖丹，突然開始了劇烈震動。

原本在吸引黑蟾老母魂魄的那股力量，沒有預兆的變得極為強烈。

「呱————」

黑蟾老母的魂魄發出了一聲拉長的蛤蟆叫，隨後她的整個妖丹向內坍縮。

這種異變直接嚇了時茂一跳，黑蟾老母的妖丹明明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卻沒有感知到絲毫異變產生的徵兆。

「等等，這東西在拉扯我的魂魄？！不對，不只是魂魄！」

妖丹的坍縮只是一個開始，時茂本能的想要離這發生了未知變故的妖丹遠一點，但他剛想把這個念頭付諸行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和法力沒法動彈分毫。

時茂被定住了，那這下逃跑有點難了。

坍縮的妖丹，變成了一個空間隧洞，時茂的身體變成了一圈扭曲的抽象線條，被盡數吸進了這個虛無的洞口。

「捏喵喵的，我可不想嘎掉啊——」

心慌意亂的時茂又開始了胡思亂想，被困在時空隧洞中的他什麼都做不了，腦子裡的愈發增多的念頭，讓時茂直接進入了精神內耗的狀態。

幸運的是困住時茂的時空隧洞很快就消散了，順便還把時茂帶出了那根本沒法久待的地底深處，讓他鬆一口氣。

「但現在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我這他喵是在哪兒？」

離開了能逼瘋幽閉恐懼症的時空隧洞，時茂出現在了一片斷壁殘垣之中。

破碎的亭台樓閣，各種奇形怪狀的異色植物，還有連神念都無法穿透的昏黃霧氣，一同組成了這個古怪環境。

「從這些破碎的建築痕迹來看，這裡荒廢了很多年頭了。」

時茂看著廢墟前那個滿是坑窪的石墩子，隱約間能夠分辨出這玩意兒當初是個石獅子。

時茂往前走了幾步，周圍那些神念都無法穿透的古怪霧氣自發散開。

「這些霧氣在躲著我的神職印章，那如果我沒有這個印章的話，這些霧氣會把我怎麼樣呢？」

進入這個滿是古怪的地方后，時茂靈台中的土地印章自發離體，懸浮在他的腦門上緩緩旋轉。

雖然不知道沒有神職印章會發生什麼，但時茂不準備收回神職印章，用自己的命去試一試。

俗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中，時茂可不希望被好奇心坑死的貓貓是他自己。

「這片空間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和我的土地神職遙相呼應。」

突然出現在一片陌生空間中，時茂不敢胡亂行動，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離開這個滿是古怪的空間，只能朝著和土地印章有所呼應的地方緩緩摸索去。

約莫行走了一刻鐘左右，時茂周圍的斷壁殘垣愈來愈多，一座還未完全坍塌的大殿也出現在了時茂的視野中。

「這鬼東西是誰打造的，這也太大了吧……」

雖然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但當這棟朽敗的建築出現在時茂眼前時，他還是被震撼到了。

首先映入眼帘是兩根看不見頂的巨大的門柱，以及一排好似山嶽的巨大石梯。

時茂走到近前，用自己的身子和這石梯比了一下，發現一階石梯就有接近六十米的高度，寬度就不知道有多長了，只知道一眼望不到頭。

這麼巨大的一塊整石料，別說受難境的修行者了，就是讓恆災境的修行者來開採，恐怕都得愁得只撓頭。

而在這座大殿前，這樣的石料能堆成一個九層石階。

到了這個份上，就不用再糾結這大殿的建築風格和精雕細琢的修飾了，俗話說得好『多就是好，大就是美』，眼前這座大殿只能說完美契合了這種最樸素的觀念。

時茂光跳上這一階石梯，就得連找幾個縫隙和缺口，像是攀岩運動員一樣，東擺西盪一路向上。

也得虧時茂足夠敏捷，攀爬這巨大石梯還不算困難，若是放一個烏龜精或者什麼鯉魚怪過來，光是爬梯子就得被累個半死，

當時茂爬完這巨大石梯后，他第一次看見了這古怪空間內的生物屍骸。

一具有人形但無比巨大，一截腿骨就像山脈一般的巨大骸骨，斜躺在大殿外。

這具骸骨死後的姿勢，還是伸手探向大殿正門的模樣，看樣子很想要進入大殿之中，但被某種力量阻隔無法深入其中。

「這是什麼玩意兒，傳說中龍伯巨人的國度？」

時茂自顧自的嘟囔了一句，在靠近大殿的過程中，這些古怪的景物和巨型屍骸，讓時茂一陣心慌。

但事已至此，心慌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在進入這個古怪空間一刻鐘后，時茂成功來到了這座超巨型大殿的正門前，這是那具屍骸死亡后也想伸手觸碰的地方，時茂不知道自己繼續深入其中會發生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進入其中。

畢竟大殿內的情況，在外界完全無法看清。

一層灰濛濛的氣息在大殿正門口彌散，和那些昏黃霧氣一樣，阻隔了所有的感知手段。

若不是時茂頭頂懸浮著的土地神印章，在接近這座大殿後，給時茂發出了強烈的前進信號，時茂還不敢跳到這座大殿的門檻上。

「你這神職這麼想要讓我進去，我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可得負責啊。」

深吸一口，時茂對著腦門上的神職印章念叨了一句，也不管這神職印章是個完全不會回應他話語的無智事物。

後腿發力猛然一蹬，時茂的身子直接沒入了面前灰濛濛的大殿屏障之中。

跳入這層屏障會發生什麼呢？是當場身死道消，還是說屏障後面有無數妖魔鬼怪等著他，又或者說跳過屏障就會回到煙靄村……

時茂腦子裡念頭紛飛，但當他的身子越過那一層灰濛濛的藩籬后，眼前的景物和他的那些幻想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輕微的失重感傳來，提示著時茂他又經歷了一次的空間穿梭。

當他眼前的景物重新清楚時，一個面如冠玉，錦衣束髮的男人正坐在他的對面。

這男人並未睜眼，渾身上下沒有任何氣息散發，而且體型也和外界的巨型的建築完全不同，和正常人一般無二。

他端坐於一蒲團上，周遭空無一物。

「那個……怎麼稱呼？大佬？」

突然見到一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茂還嚇了一跳，立馬拿出了那套在南華地庭里的做派，誠惶誠恐，生怕自己一個態度不端正就惹來大禍。

在時茂眼中，如果是眼前這人讓自己進行了兩次空間穿梭的話，那麼他毫無疑問是個大能。

但面前這個男人，對於時茂的發問，沒有給出半點回饋。

一刻鐘不給回饋，時茂還能保持誠惶誠恐，兩刻鐘不給回饋，時茂還能保持儀態端莊，三刻鐘不給回饋的話，那時茂就開始手抖了。

貓貓嘛，主打的就是一個坐不住，渾身上下都是多動症因子。

「大佬，你要是有啥要說的，不妨給咱一個明示，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這些精怪出身的傢伙，腦子不太好使……」

時茂悄悄挪了幾步，距離這個端坐的男人又近了幾分。

也是在靠近之後，時茂能夠看清他身穿衣物上的花紋。

錦繡的袍子上，是游龍舞鳳山海異獸，看起來端是神氣。

『這難道是個凡間人王？』

時茂這麼想著，畢竟這一身衣物的象徵意義巨大，他很難不朝那個方向。

又等了三刻鐘左右，時茂的膽子又大了幾分，他的爪子已經按耐不住了，尾巴也在後面輕輕晃動。

「大佬，您要不把我送回去如何，我還有一村老小要管呢……」

時茂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往那端坐男人的袖擺上微微一碰。

剎時間，端坐在蒲團上的男人驟然崩潰，那溫潤如玉的臉龐也好，那身錦繡衣袍也罷，盡數化作一堆飛灰墜落而下。

「喵！我不是故意的！」

神經緊繃的時茂被這等變故嚇了個半死，但他很快就發現了在這具身體崩潰后，有一散發著烏光的殘破印章從飛灰中緩緩浮現。

這烏光在不到一剎那的功夫內，把時茂頭頂神職印章給按回了靈台之中。

那是一種極為霸道的威勢，哪怕已經殘破不堪，隨時都有可能崩潰，但這黑玉殘印輝煌時所留下的氣息，依然能把正九品神職壓得抬不起頭。

「嗯？」

也就是在這黑玉殘印浮現的那一剎那，南華地庭內的一尊大能突然錯愕出聲。

他感受到了源自本能處的悸動，有能夠顛覆他手中權能的東西復甦了。

『古天庭覆滅時消失的輪迴權柄終於出世了，只要能找到它，這南華地庭的神主之位便能落入我手！』

沉寂許久的大能發出了調動手下的命令，整個南華地庭內和生死有關的神官，都在他的一個念頭下，進入了沒有加班費的強制加班中。

這些加班的神官沒有半點辦法，因為發出指令的大能乃當今南華地庭的陰司之主，手掌萬民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