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禁區中的狩獵者

「食屍鬼的尖銳前牙，均價一顆16銅塔克。」

「午飯的錢有了。」

說著，顧里安把鉗子伸進了食屍鬼的嘴裡，緊緊捏住後用巧勁左右一擰。

咔嚓。

兩顆尖銳的前牙被完整取了下來，品相不錯，個頭還很大。

顧里安把鉗子上的牙輕敲進一旁的玻璃罐里，全程沒用手接觸。

畢竟食屍鬼牙上的細菌和毒素太多了。

僅是指尖觸碰，神經毒素都會順著毛孔流經心臟，最輕也是部分身體的短暫麻痹。

叢林深處，顧里安正耐心拆解著眼前的怪物。

他身著深灰色獵人風衣，手戴蛟魚鱗皮手套，在食屍鬼屍堆旁蹲坐著，細緻地搜刮著其餘值錢的器官。

幾年前，他穿越到這個宛如維多利亞時代的異世大陸。

看著巨大的蒸汽飛艇掠過，鋼鐵叢林拔地而起時。

他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到底有多麼瘋狂。

當然，現在更多困擾他的，是穿越后的經濟問題。

世道艱難，賺錢不易。

從工具箱替換工具，左手剝皮刀，右手手術刀。

顧里安用膝蓋托頂著食屍鬼的頭，令其頭顱仰起，用刀沿嘴角劃開，右手探入喉嚨。

「喉管后的腺體，35~48銅塔克。」

「一個腺體，就接近碼頭苦力半天的薪資了...」

顧里安把怪物口腔徹底展露出來，捏住刀柄在喉管謹慎地解剖著。

食屍鬼大部分長得畸形隨便，且爛肉毒瘡遍布。

如果直接從脖子外面挖開，很容易把脖頸周遭潛在的毒腺一起刨開。

腺體器官沾上毒素也就毀了，徹底賣不出去了。

噗呲。

隨著腺體的取出，顧里安輕托著放進一旁的瓶狀玻璃里，內有特製防腐液保鮮。

再然後就是食屍鬼的腦仁了。

不巧剛才可能用力過猛，眼前這隻的腦殼被自己砍飛大半，腦核未必還在。

顧里安用戴著蛟魚鱗皮的手，嘗試性地在半截腦花里用力揉捏著。

伴隨著奇怪臃腫的手感，腐敗的惡臭味隨著揉搓也一點點瀰漫開來。

即使極力屏住呼吸，仍能感覺那股上頭的味道，讓自己眼角不禁濕潤起來。

「呃！...找到了。」

「食屍鬼的腦核...65~80銅塔克一粒。」

強忍著惡臭，顧里安成功從軟爛的腦漿里，捏出一個不規則的小硬核。

他向一旁甩了甩，摁進另外的玻璃瓶中。

隨著頭部拆解完畢，食屍鬼身上稍微值錢的器官，就基本上都搜羅完了。

他直接拖拽屍體扔到一邊。

至於四肢和內臟什麼的，顧里安覺得沒必要弄。

背包就這麼大，佔地方不說，買賣倒手后的錢，還不夠教會的稅錢。

煉金市場捲起來了，身為提供基礎素材的獵魔人，自己是天然的行業底端。

只有干更臟更累的活，才能卷出一片天空。

不過最近黑市上傳聞，說食屍鬼睾丸煉藥能滋陰補陽，有人花重金購買，來者不拒，多多益善。

顧里安覺得，這純粹是扯淡。

這消息絕對是憋壞心的獵魔人同行搞出的謠傳，專騙不動腦子的蠢貨。

誰沒事會去嘎食屍鬼的蛋啊？

「哦，該死...」

「別想了，我可不弄。」

除非他親眼看見真的那麼值錢。

畢竟自己算是隸屬於教會的獵魔人，能進入教會管轄的異域進行狩獵，不那麼缺資源。

顧里安仰了仰頭，長時間低頭解剖，讓他脖頸有些發酸。

緩緩站起身，他拿起一旁的砍肉大齒鋸，對著剩餘的食屍鬼殘骸猛地剁了起來。

哐...咔嚓。

咚咔。

聲音在幽暗的樹林中陣陣迴響。

隨著大塊屍體肢解完成，他把殘肢扔進一旁沸騰的殘骸大鍋里，瞬間煙氣繚繞。

「食屍鬼煉金原液，一公斤應該漲到快100銅塔克了...

可惜只能蒸取原液，沒有更高級的提純工具了。」

顧里安嘴裡喃喃著。

可眼下的近二十具食屍鬼的屍骸不可能都煉成屍油。

鍋不夠，時間也不夠。

而且長時間滯留在異域，肯定會被教會那幫傢伙懷疑的。

自己不方便全部帶走，不然還是想盡量多賺一些的。

帶著些許惋惜，顧里安脫下手套，背靠在釘著龐大食屍鬼主母的斷裂樹樁后。

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張泛黃折舊、滿是污漬的紙張。

一張寫著『帶貨清單』，另一張則是附近的開荒地圖。

隨著炭筆在清單上打完一個個對勾。

他確信這次收穫頗豐，至少一趟下來，這個月的錢是足夠了。

展開地圖，顧里安對著附近的地形開始辨認起來。

「這裡是...禁區以西北，斜直線十七公里左右。」

「有食屍鬼巢穴、畸形樹妖、致幻菌菇和少量狼血劍草...」

隨著標記，地圖上的信息更加詳盡起來。

這是教會分發給獵魔人的標準地圖。

此刻顧里安所在的位置，正是教會官方列為禁區的紅色部分。

禁區是嚴禁非官方騎士團或教會特殊組織以外的成員進入的。

官方尤其在地圖上標註著：

[禁區內有未知生物和畸變邪怪徘徊游躥，危險密布！]

[禁止單人進入禁區，組以下單位非教會允許禁止進入禁區！]

可顧里安手裡的這份地圖，卻像網狀般詳細地這片禁區探索了大半。

甚至具體標註了各種怪物巢穴和怪物數量等信息。

「還是沒找到食腐巨魔...」

「但應該就在這個區域才對。」

他看著那開荒地圖中的一角，其輪廓被炭筆描粗，就是他現在所在的位置。

顧里安掏出口袋裡的黃銅舊懷錶看了眼時間，微微嘆了口氣。

「可能是方向不對，下次再往東南方走走看...」

「唉...」

默默收起地圖，雖然收穫頗豐，但想要的獵物遲遲找不到，讓顧里安有些鬱悶。

這隻巨魔，對他來說很重要。

五年前穿越而來，成為獵人也三年有餘了，自己總不能一直賴在這個異域里尋找它。

再怎麼說這也只是獵魔人學徒試煉的地方。

縱使再用各種借口敷衍，也終有無法再踏足的一天。

顧里安從身側的小包里拿出一本黑色冊子。

這是他穿越后，隨自己一同出現的金手指。

隨意翻開后，他將意念集中在黑冊上，點點幽灰色的光芒浮現。

他右手輕觸黑冊內頁，似乎被書本吸入，用力一握，緩緩提出一柄狼骨提燈。

那提燈散發著深邃的灰色光芒，他手持提燈照映向剛才收集的所有玻璃罐子。

一陣虛幻的光暈后，瓶瓶罐罐消失在原地，被收錄進提燈所在的空間。

提燈能將有限的物品收錄進黑冊內。

而這黑冊內的神秘空間，就是顧里安最大的依仗。

至於他苦苦搜尋的巨魔，則跟隨身空間內的一樣東西有關。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關鍵。

幾行淡白色的字跡在黑冊上一閃而過。

顧里安看了眼黑冊，又把目光轉向沸騰的大鍋屍油。

將手中的提燈重新歸納進黑冊中。

他打算再等等，等原油蒸煮完成後再走。

重新坐回斷裂的巨大樹樁旁，他開始默默計算著這一趟收穫。

這是他每次狩獵后最愉悅，也是最享受的時刻。

即使地面傳來的陣陣顫動聲，脖頸微微豎起寒毛，也沒能打斷他計算的思緒。

咚...喀拉！

嘭！

顧里安猛地回頭。

只見遠處的煉屍大鍋被直接掀翻，屍塊四濺，油水撒了滿地。

依稀能看見林中徘徊著一隻巨獸的身影，它匍匐著的身軀若隱若現，一股濃郁的腐敗氣息也隨之傳來。

一對圓睜的熒綠色眼睛，正緊緊注視著自己一舉一動。

那眼睛在幽密的叢林中，宛如兩枚閃爍銳利光芒的刀刃，緩慢地向自己逼近。

「...」

「呼...」

「巨魔...！」

「一頭食腐巨魔！」

形狀、體態、氣息...顧里安憑藉豐富的狩獵經驗，瞬間辨認出眼前的怪獸。

這是一隻高近9尺（三米）苔蘚色的食腐人形怪物！

它青筋環繞，人面獠牙，身上毛髮旺盛，長發披肩，前肢細長但肌肉線條極其分明。

巨魔骨架極大，肩膀朝前垂下，粗糙黝黑的指甲直接撕破樹皮，每次踏步前進地面都會輕微晃動，估計至少五六百磅重。

它聞著濃鬱血腥味而來，體態佝僂畸形，磨牙吮血無比猙獰。

「終於...」

「...終於把你給等到了。」

顧里安喘起粗氣，急忙把紙筆收入懷裡。

雖然計算利潤時被強行打斷讓他心有不悅。

但眼前出現的，可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獵物啊！

他餘光向一瞥，瞥到那撒了滿地的食屍鬼屍塊，還有濺滲進泥土的屍油原液。

「嘖...」

「煮了挺久的呢。」

輕嘆一聲，以惋惜掩飾心痛，轉心痛為絲絲憤怒后。

他淡定從一旁的樹墩上，取下剛才砍肉的大齒鋸。

他緊握刀身向外一甩，齒距瞬間彈開。

刀身鋸齒上的肉末血漬濺到一旁，徹底露出兩側鏽蝕如爪牙般的鐵制刃齒。

「不過沒事...」

「你才是今天的關鍵嘉賓。」

「...沒準會比今天所有的貨物...都更值錢！」

顧里安直視著遠處的巨魔，微笑著低聲喃喃，身上的肌肉不由緊繃熾熱。

言語間，那苔綠色怪物在樹林間低聲嘶吼著，猛地向前咆哮一聲。

隨後它兩腿猛地蹬地，不顧手臂拖地，帶著摧枯拉朽般瘋狂向顧里安襲來。

...

...

「迷路了，完了。」

「叫你別亂跑！都說了這裡是禁區，禁區啊！

要是遇到危險了，哪個獵團會進來救咱們倆小學徒啊！」

「...」

「你突然怎麼不說話了。」

「噓！...我在思考！」

說話的這對男女是初來異域試煉的獵魔人學徒。

兩人本想在舊林區外沿，狩獵異域中貢獻點較高的斑點白鹿。

但追尋路途中恰巧碰上了更稀有，貢獻點更高的紅狐猴。

一路追逐跟蹤，沒想到走著走著徹底失去了方向，以至深陷密林禁區中。

「你還思考個屁啊，這還有啥思考的。

點火求救！或者找點什麼東西先燒起來。

別再想那隻紅狐猴了！再這麼亂逛下去，遇到什麼危險怎麼辦？」

女學徒說著，突然看到男學徒手勢一揮，制止道。

「...噓！」

「你沒發現...

咱們這一路來，都沒碰見什麼魔物嗎？」

男學徒撐開地圖，用手指比劃著位置。

「按理說走的挺遠了，可就連教會地圖上標註密集的食屍鬼，咱們都沒遇到過。」

「一隻食屍鬼的貢獻點，就相當於七八隻紅狐猴啊！」

「而且別說附近有什麼危險魔物了...

就連周遭比較珍稀的藥草和植被都沒怎麼發現。」

「啊這...」

「對啊，這是怎麼回事？」

「地圖有誤？還是咱們又走迷糊了？」

就在兩人陷入困惑時，女學徒突然用手指向天空，小聲道：

「看...那好像有煙！」

「會不會有人跟咱們一樣迷路了？」

男學徒猶豫片刻，觀察森林遠處的細煙較為穩定后，咬了咬嘴唇。

「走，去看看！希望是咱們獵團的人。」

「對了，先把獵槍上好子彈，以防萬一...」

...

片刻后，兩人跋涉來到炊煙處。

只見幾塊碩大的不明肉體，正在柴火堆中心燃燒著。

周圍滿是遍布殘痕的樹木，地面上凌亂著深壑巨大的抓痕、坑痕、裂縫。

滿地四散的食屍鬼殘骸，以及那極為顯眼，被攔腰扯斷的龐大食屍鬼主母。

兩人只感覺冷汗遍布後背，微微站立不穩，端握著槍的兩手也止不住顫抖。

他們終於明白了周圍沒有魔物的原因：

有更強大的魔獸在周遭肆虐過！

沒有絲毫猶豫。

兩人直接引燃了教會給予的求救物品，隨後直接找隱蔽處蜷縮起來。

蹲在幾處粗壯樹榦堆疊的背陰處，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深深懷疑著，造成這慘烈場面的兇殘魔獸，是否依舊還在四周徘徊著...

看著不遠處那一個個腦子被挖空，四肢撕裂，被胡亂丟棄的食屍鬼慘狀，兩人甚至不敢想象當時場景。

可越是不敢想，腦子裡越是會想，后脊背越是發涼。

若是他們途中恰巧和這怪物遭遇...若是那怪物不久后又悄然返回這裡...

手中緊握的獵槍，面對那東西時還會有用嗎？

兩人臉色泛青凡白，緊繃的虎口溢出些許冷汗。

直到半小時后。

前來救援的獵人小組才到達附近，一番搜尋后才徹底將兩人營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