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圍獵

秋風蕭瑟。

樹林茂密，幽深。偶爾傳來的獸吼，驚起飛鳥。

旌旗迎風招展，如七色彩虹一般。

精神抖擻的御林軍筆直矗立，像一根根標槍。

明黃色的御攆有小屋那麼大，周圍身材魁梧，面容端正的錦衣衛淵渟岳峙。

御攆上，明皇高坐，看了看天色，問道：「皇兒們都準備好了么？」聲息洪亮，似遠實近，充斥了整個天空。

四個皇子異口同聲道：「準備好了！」語氣堅定，帶著興奮，精氣神十足，就像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武生。

明皇道：「好，各選一位錦衣衛，作為貼身護衛！太子，你先選！」

太子朱琪臻，二十五六歲模樣，身穿四爪蟒袍，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鷹揚虎視，氣勢雄武。他沒有多考慮，甚至看都沒怎麼看，「就選第一個！」

他是皇子中的第一，也是第一個選，自然選第一個。他任何事都要做第一。

選中的錦衣衛百戶，乃是南鎮撫司的高手，聽到被太子選中，眼中露出得意。

明皇又問道：「琪鈺，你呢？」

四皇子朱琪鈺，十四五歲，長相與太子有三分相似，看了半晌，指著趙啟，笑道：「父皇，我選他！」語氣很柔和，如果不是那身衣服，絕不會相信這是一位皇子。

明皇柔聲道：「說說，你為什麼選他？」

朱琪鈺道：「他好年輕，長相又俊美絕倫！」

趙啟暗道又一個周陽嗎，殺這個可有難度！

太子朱琪臻揶揄道：「四弟，護衛可不是陪你吟詩作對的，還是換一個吧！。」

明皇笑道：「既然選了，就不能改。」接著又說道：「把頭抬起來，讓朕看看！」語氣很平淡，卻像在趙啟頭上打了一個響雷，讓人不自覺地抬頭。

趙啟心中駭然。抬頭望去。能看到明皇，卻看不清面目。明明很近，視覺卻遠。低頭時，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明皇輕咦一聲，笑道：「琪鈺，你眼光不錯！」

朱琪鈺樂呵呵地，「謝父皇誇獎！」

明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趙啟暗自吸了口氣，平復下心情，「微臣趙啟！」

明皇笑道：「原來是你，果然是少年英雄！」接著又對一身穿莽服的錦衣衛說道：「愛卿，你們錦衣衛的確是人才輩出！」

那莽服錦衣衛恭敬地說道：「陛下英明神武，天下英才無不效命！」

明皇笑了笑，「琪寧，琪瑞，你們也選一個！」

古木森森，陽光打在地上，斑斑點點！

十餘騎，穿梭其中，驚得梅花鹿撒腿就跑。

朱琪鈺一臉興奮，待靠近了，彎弓射箭。

箭矢疾馳而去，梅花鹿一扭身子，躲了過去。沒等朱琪鈺射出第二箭，梅花鹿就消失在荊棘之中。

吁——

朱琪鈺一拉韁繩，停穩后，將手中寶弓扔在地上。懶散道：「唉，又是一無所獲，免不了被嘲笑！」

其他騎士都低著頭，不敢吱聲。

趙啟也默然不語。他的本職工作只是保護朱琪鈺，不想節外生枝！

朱琪鈺看著趙啟，問道：「你說，我要怎麼才能射到獵物。」

趙啟道：「殿下多射幾次，總會有收穫！」

朱琪鈺怒道：「你敷衍我，我都射了十幾隻箭了，等回去，讓父皇砍了你的腦袋！」

我現在就砍了伱的腦袋當夜壺！

趙啟還是沒有嚇唬熊孩子，沉聲道：「殿下不是射不到，而是不想射！」

朱琪鈺眼睛一亮，變怒為喜，「父皇難得夸人，今日破天荒多說了兩句，你果然眼光獨到。」

趙啟道：「殿下也很有眼光！」

朱琪鈺笑道：「當然，你這麼年輕，北鎮撫司就敢推薦你來，肯定不是等閑之輩！」

趙啟一愣，不是因為我長相么，這些龍子龍孫，還真是不簡單。

朱琪鈺嘆道：「我比不過皇兄他們，張師傅又說萬物有靈，我們做皇子的，要有仁愛之心！故而，每一箭我都心存猶豫。」

趙啟道：「猶豫自然就會敗北！」

朱琪鈺突然變得沉默。

趙啟道：「狩獵的意義，不在於射殺多少獵物，而在於，培養勇氣，智惠，冷靜，與骨子裡的血性！」

看著若有所思的朱琪鈺，趙啟接著說道：「殿下不必與其他幾位皇子相比，只要比昨天的自己更強，就行了！太祖當年，也不是一出生，就天下無敵的！」

對於這些皇子來說，沒有比太祖的事迹更有說服力！

朱琪鈺眼睛越來越亮！

趙啟笑道：「太祖殺了多少人，滅了多少族，殿下可以問問張師傅，太祖有沒有仁愛之心？」

朱琪鈺嗤笑一聲，道：「那他一定會說有！」接著又說道：「可是，太祖殺得都是該殺的！」

趙啟笑道：「若是連猛獸都殺不死，又怎麼殺得了窮凶極惡之徒！」

朱琪鈺笑道：「不錯，我若沒有殺人的本事，到時候也就殺不了人！」

趙啟道：「殿下可知霸者之劍，王者之劍，俠者之劍的區別？」

朱琪鈺點頭道：「霸者在於剛烈，王者多有法度，俠者心存義勇！」

趙啟道：「可知三者的共同之處？」

朱琪鈺一怔，問道：「有何相同之處？」

趙啟笑道：「持劍者，都能殺人！」

朱琪鈺默然半晌，沉聲道：「不錯，都能殺人！」他整個人突然變了，銳氣從骨子裡透出來，像磨去了銹跡的寶劍。

兩人相視一笑！

林子里，變得寂靜！

一頭傻鹿，探頭探腦的，沒有什麼防備。

朱琪鈺很冷靜，渾身不露半點氣勢。

劍光亮起，一柄鋒利的短劍，插入梅花鹿的脖子，鮮血如泉涌。

朱琪鈺哈哈大笑，嘴角上的紅色斑點，異常鮮艷！「趙啟，我這把劍，是什麼劍？」

趙啟思慮片刻，沉聲道：「還算鋒利的劍！」

朱琪鈺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你說得對，它還不夠鋒利，還需要打磨，你可願陪我一起？」

趙啟誠懇道：「這是微臣的榮幸！」

路，越走越窄，越來越深！

一陣冷風襲來，駿馬突兀地嘶鳴，馬蹄不停的亂動。

朱琪鈺與趙啟翻身下馬，漫步走向前去。

一頭半人高的野豬，正謹慎地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兩顆獠牙，不停地晃動，似乎在向兩人示威。

朱琪鈺一步一步靠攏，手中的短劍亮起，他的血在燒，他的心卻很冷靜。

趙啟眼神一凝。

瘦小的身軀，帶著必勝的信念，手中短劍直刺眼前的龐然大物。

劍光與圓月刀光同時亮起。

刀光一閃而逝。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朱琪鈺被鮮血噴了一臉，野豬轟然倒地，口中發出微弱的哀鳴聲。

朱琪鈺哈哈大笑，看著還待在原處的趙啟，眼神透著驕傲與自得。

趙啟也笑了笑。

陪領導打遊戲，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把對面打成空血，再讓領導補刀。

沒有這樣的能耐，還是洗洗睡吧。

旁邊的騎士，都是朱琪鈺的心腹，其中一人，見他大發神威，忙道：「殿下神威，聖上知道殿下殺得野豬，一定容顏大悅！」

朱琪鈺臉色一冷，喝道：「獵物不帶回去，而且，你們誰敢說出去，回府後，立斬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