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巧合
夜色中看花，輪廓茫茫。只得一片漆黑。
江南花家，富甲天下。此刻從花家老三「花凡和」身上能看出一二。
腰帶上寶石的光芒，比蠟燭還亮。這才是真正的富家子弟，花滿樓只是異類。
花凡和總是笑呵呵的，一臉和氣，這樣的人，做生意肯定無往不利。
他好像很口渴，本來是想喝茶，桌上卻只有酒。來不及等，一連喝了幾杯，如果不是顧及有客人在，估計會直接拿酒罈往嘴裡灌。
花滿樓關切地問道：「三哥，什麼事這麼急！」
花凡和旁若無人般喝完最後一杯，嘆道：「翻了艘船，死了幾個人，家屬哭鬧得沒完沒了，都找我要人！」
花滿樓臉色暗淡，似乎在緬懷死去的生命，一聲嘆息，「快過年了！」
花凡和道：「是啊，快過年也不得安生，鹽道衙門，更是催得緊。」
花滿樓皺眉道：「運的是食鹽么？」
花凡和點頭道：「幾百擔食鹽，全都融了。」
花滿樓默然不語，陸小鳳與趙啟眼神莫名。
燭光搖曳，黑夜更寂靜了。
陸小鳳道：「花三哥，那艘船在哪裡沉的？」
花凡和不假思索地說道：「就在落魂峽。」
落魂峽。
河水湍急，捲成一個個漩渦。讓人的思緒不自覺地陷進去。
船要經過這樣的地方，水手一定要很有經驗。
岸邊，陸小鳳矗立良久，擔憂地看著水面，他盯著這些漩渦，已經有了半個時辰。
一具男屍，隨著漩渦旋轉，漂浮上來，黝黑的皮膚泡得發白，肚子上一個大口子，被針線縫著，針扣分佈地很雜亂。
接著又冒出一個腦袋，張嘴吐出一口長氣，看著岸上的陸小鳳，嘿嘿一笑，「陸小鳳，你得請我喝酒！」
陸小鳳憂色退卻，笑了笑，「你不上來，我怎麼請你喝酒！」
水裡的漢子，笑道：「這就上來！」伸手抓住男屍的腳踝，像魚一樣朝岸邊遊動，快到時，使了一個「鯉魚躍龍門」，竄出水面。
精壯的身體，濕漉漉的，水珠順著線條滾下，任何女子看到這樣的身材，都會歡喜。
可惜他是個光頭。他不是和尚，而是水裡的蛟龍。江湖上的朋友叫他禿頭蛟。
他是陸小鳳的朋友。陸小鳳似乎到處都有朋友。他的朋友都很願意幫忙。
陸小鳳笑道：「禿頭蛟果然是禿頭蛟，在落魂峽都能撈到屍體。」
禿頭蛟搖了搖頭，「不是我找到的，是他自己恰巧浮上來的！
陸小鳳一愣，走上前，打量著屍體，撐開縫著的傷口，屍體肚子裡面，儘是河水，點頭道：「的確是浮上來的，只是為什麼現在才浮上來。」
禿頭蛟訕笑道：「你要想知道，可以嘗嘗他肚子里的河水。」
陸小鳳沉默了許久，忽地肯定地說道：「那肯定是鹹的！」
禿頭蛟一怔，點頭笑道：「陸小鳳就是陸小鳳。」
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清朗的天空，現在布滿了烏雲。
趙啟走了過去，看著屍體，胸口處一塊皮被割掉了，沉聲道：「花手，過來！」
花手湊近一看，知道趙啟的意思，從懷裡拿出一瓶粉末，撒在傷口處。
滋滋滋，血肉一陣變化，出現一個小月亮圖案。
幾人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陸小鳳忙道：「你知道他的身份？」
趙啟道：「差不多，還得去他家裡看看。走，去問問花三哥就知道地址了！」
雨越下越大，像一層層黑色的珠簾。
落魂峽下游，一處村落。
坍塌的木屋，多處已成黑炭，在雨水的沖刷下，還冒出一絲絲青煙。
周圍的鄰居只敢透著窗戶觀望。
十幾位騎士，身穿蓑衣，疾馳而來，整齊地停在木屋前。
最前面那匹烏騅，在騎士的驅使下，緩緩靠近。騎士翻身下馬，走進屋內，他似乎對一個地方很熟悉，從大門往前走四步，往右再走四步，每一步的距離都一樣。
掀起一塊石磚，裡面赫然有一個小盒。
沒有多做停留，等騎士上了烏騅，眾人簇擁著他，消失在雨幕之中。
百花樓，雨滴宛如黃豆打在瓦片上。
花滿樓早已經在二樓等著，桌上燙好了酒，準備好了江南特色菜。
禿頭蛟搓著手，都快口水直流了。
趙啟與陸小鳳都洗了個澡，換了衣服。
見兩人慢吞吞的，禿頭蛟忙道：「快來，快來，都快餓死了。」
陸小鳳揶揄道：「落魂峽的水，沒喝夠么？」
禿頭蛟笑罵道：「請我幫忙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
趙啟笑道：「不錯，請人幫忙就要有一個請得態度。」
酒溫適宜，不冷不熱。
淋了一場雨，喝上幾杯燙好的酒，整個身子都暖和了。
花滿樓道：「看來你們這一趟出去，有所收穫！」
趙啟點了頭，道：「我倒是希望是意外，而不是人為。」
花滿樓一怔，「船翻了，是有人動了手腳？」
陸小鳳沉聲道：「動手腳的人，先死了，肚子還被挖空了，填滿了食鹽，沉了。」
花滿樓臉色灰暗，就算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死得這麼凄慘，他總是會不愉快。「那接下來，要快些，否則會死更多的人！」
陸小鳳道：「我們去的時候，他家裡已經燒沒了，好在雨下的的及時。」
趙啟道：「這或許就是天意。」
禿頭蛟忙道：「那你們找到線索了沒有？」
陸小鳳道：「找到了。死了的應該是趙兄的同僚，而且絕對是查到了什麼？」
趙啟點頭道：「的確是錦衣衛暗線，可惜，漏了馬腳，被殺人滅口了。」
花滿樓嘆道：「生活已然富足，為什麼還是要鋌而走險！」
趙啟道：「人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
陸小鳳笑道：「的確如此，比如我就喜歡美酒與絕世佳人，再多都不嫌棄。」
趙啟笑道：「美酒與女人，每個男人都喜歡，只是有些人獲取不到。」
禿頭蛟眼神一暗，似乎被說中了心事，馬上又強行讓自己高興起來。
與陸小鳳久別重逢，喝酒的性質很高。熱情得讓人無法拒絕。只是酒量差些，早早退場。
陸小鳳與趙啟都把杯子換成了碗，最後乾脆換成大碗。一場斗酒，直到深夜也沒有分出勝負。
兩個人同時醉倒。
暴雨傾盆，吵得人睡不著，好在幾人醉生夢死，根本聽不到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