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陷阱
雨過天晴,樹葉更加翠綠。
駿馬賓士,馬蹄聲如眾鼓齊響,泥漿四濺,留下一排排馬蹄印。
一間小屋子,一個簡陋的院子,幾隻雞自由自在地啄著地上的蟲子。
馬蹄聲漸近,驚得幾隻雞發瘋似的撲騰著翅膀。
趙啟推門而入,同樣往前走四步,再往右走四步。掀開石磚,下面只有一個小洞。
陸小鳳道:「我們又晚來了一步。」
趙啟打量著四周,屋內並沒翻動或者打鬥的痕迹,道:「不是我們來晚了,是有人先到了!」
接著又笑著說道:「可惜,他們來錯了地方!」
禿頭蛟怔住了,疑惑道:「地址錯了?」
陸小鳳看著禿頭蛟,眼神中露著可惜、憐憫,「是的,地址趙大人改了!」
禿頭蛟喉嚨抽動,內心在焚燒,努力保持著冷靜,眼神最終變成道歉,嘆了口氣,道:「昨晚你們沒醉?」
陸小鳳嘆道:「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趙啟道:「能在落魂峽潛水半個時辰,找到屍體,氣息肯定悠長,冷靜、細心也比很多人要做得好!如果不是真醉,你肯定知道是陷阱!」
陸小鳳道:「其實第一次順流而下,搶在我們之前,將屋子燒掉,就已經露出馬腳了!」
禿頭蛟身子抖了抖,他自以為藏得深,利用順流的時間差,製造不在場的證據,但他一開始沒有跟著去,就引起了趙啟與陸小鳳的懷疑。
趙啟道:「你走吧,最好是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陸小鳳並不想聽到朋友的死訊!」
禿頭蛟眼含愧疚地看了一眼陸小鳳,低著頭走了。
陸小鳳見他遠去,道:「看來你並不只是會殺人!」
趙啟笑了笑,道:「殺人是很麻煩的事情,麻煩不找我,我也不喜歡找麻煩。」
陸小鳳笑了,「我現在覺得你和西門吹雪並不像。」
入冬的陽光,很暖和,村子里的農婦,將吃不完的蘿蔔與肉塊,晒乾。
「死人了,死人了…」一個漢子,穿著單薄,臉露驚駭,急促地走來。
陸小鳳將他攔住,問道:「哪裡死人了?」
那漢子道:「你是當官的么?」
陸小鳳笑道:「我是當官的!」
漢子疑惑地看著沒有穿官服的他,「你要是當官的,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有人告訴我,如果碰到當官的,會給我十兩銀子!」
陸小鳳笑了笑,扔出一塊銀子,「你可以說了!」
漢子道:「就是陳麻子家,不過死得不是陳麻子,是一個光頭。」
陸小鳳一怔,忙道:「快帶我去。」
那漢子正在啃銀子,見銀子是真的,喜笑顏開。他並不想惹麻煩,轉身欲走,卻被陸小鳳拉住手腕,死活掙脫不開。
正想破口大罵,看到陸小鳳的眼神,莫名地被雷電擊中,喃喃道:「我帶你去。」
說完便覺得整個人都在騰雲駕霧。
陳麻子家,大門敞開,一具屍體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手腳無力地耷拉著,胸口處露出刀尖,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已經渙散。
陸小鳳放慢了腳步,似乎不想接受這一幕,正如趙啟所說,他最不想聽到朋友的死訊,更不想看到朋友的死狀。
屋子裡很暗,桌椅、茶具擺放得很整齊,只有當中這張椅子突兀。
大門右上方,缺了一塊石磚,裡面同樣有個小洞。
趙啟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冷聲道:「我們都做錯了一件事!」
陸小鳳道:「是!」
趙啟道:「他們並不需要確定是哪一個!」
陸小鳳點了點頭。
趙啟淡然道:「我也不需要確定是哪一個!」說完便走出屋子,看著還在探頭探腦地漢子,說道:「你不是兇手,也是同黨,殺人償命,就判你一個斬立決!」
跟隨來的錦衣衛,剛剛上前,那漢子撲通跪下,磕頭如搗蒜,急道:「大人冤枉,我在這住了十幾年,鄰居都知道我老實本分,不可能殺人。」
趙啟冷笑道:「那麼湊巧,讓伱發現了屍體,還知道有官差前來。」
漢子忙道:「是…是是別人告訴我的。」
趙啟道:「那人長得怎麼樣?」
漢子想了想,腦袋一片空白,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不起來。頭上的冷汗直流。
趙啟淡然道:「砍了!」
漢子泣不成聲,突然大聲吼道:「我記起來了,記起來了,他的手很大,很黑,跟木炭一樣黑。」
陸小鳳似乎還在哀悼好友的離世,聽到漢子的聲音,立馬查看禿頭蛟的背部,果然有一隻大的黑掌印。
鹽幫,和信堂。
白色灰泥牆結合淺紅屋瓦,連續的拱門和迴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廳,簡捷卻氣派。
一路上,諸多精幹的漢子,把手著門戶。
「陸小鳳,你到了江南,現在才來找我,真是不夠朋友!」一個漢子,身穿一身黑色長袍,頭戴黑色絲巾,鞋子也是黑色,臉本來就白,被這一身黑襯托得更顯白凈。
陸小鳳笑道:「你又不喜歡喝酒,我找你,豈不是自找沒趣。」
那漢子笑道:「那你現在又找我做什麼?」
陸小鳳嘆道:「禿頭蛟死了!」
那漢子眼睛瞪得老大,訝道:「禿頭蛟死了!」
陸小鳳道:「死在了黑煞手之下!」
那漢子一怔,默然半晌,沉聲道:「難怪你來找我,能用黑煞手打死禿頭蛟的,只有我王白宵!」
陸小鳳點頭道:「所以我不得不來!」
王白宵道:「我並沒有出去過!」
陸小鳳靠了過去,道:「你的長袍為什麼會有泥漿!」
王白宵一驚,長袍底下的確有斑斑點點的泥漿,暗自吸了口氣,淡然道:「剛才在院子里多走了幾步。」
陸小鳳轉身看向院子,笑道:「你這樣的大忙人,也有悠閑的時候。」
接著又嘆道:「禿頭蛟是一個很細心的人,要偷襲他,只有趁他沒有防備的時候,只有他的朋友才能做到!」
王白宵道:「我的確是他的朋友,也精通黑煞手!」
陸小鳳轉身看著他,突然道:「你不該再去捅那一刀!」
王白宵沒有說話。
陸小鳳道:「如果沒有那一刀,他不一定會死,當然也不能撕破你的袖口。」
兩根手指夾著一片黑綢布,臉色有些複雜。
王白宵臉色大變,看了看自己的衣袖,雖然沒有比對,但材質與形狀完全相符。
抖動的臉頰,慢慢平靜,沉聲道:「你不該來!」
找到桌前,拿起上面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幾十個鹽幫弟子,手持利刃,從各個角落現身,將陸小鳳圍住。
陸小鳳舉起兩根手指,嘆道:「其實,這片衣袖,是我剛才從你的袖口摘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