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李

建安街，怡香閣。

楚修端坐著，與旁邊雙手不停的幾位格格不入。

挨著的麗人經驗豐富，也不多做挑逗，只是時不時趁著倒酒，碰了碰楚修。

當日趙啟一刀劈碎了楚修一鳴驚人的夢想，也讓其他小旗完全熄滅了爭鬥的心思。

聶無歡很有意思，直接將楚修劃到趙啟的麾下。

這段時間，憂心忡忡的楚修沒有迎來報復與刁難，反而跟著趙啟進了怡香閣。

他從小到大都沒吃過這麼好的菜，也沒有經歷過這種陣仗，更捨不得打賞大把的銀子，只為搏美人一笑。

趙啟安排的極為妥當，佳人剛坐下，便賞了銀子。

新任花魁小鳳仙緊貼著，不想遠離半步，這樣出手大方的俊俏小郎君，難以遇到。小鳳仙使出渾身解數，只盼望著他每天都來。

繞是趙啟前世見多識廣，也被挑逗得心猿意馬。

酒過三巡，趙啟再次舉杯道：「諸位兄弟都是精明幹練之人，上頭又有聶千戶照顧，咱們只要勤懇，少不了功勞。」

「多謝總旗大人！」馮濤與周哲軍一心跟隨，另外兩位小旗也熟知趙啟為人，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楚修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得敷衍。他雖然收到邀請，還是對趙啟心存戒備。

成見與代溝一時半會很難消除，楚修要是隨波逐流的性格，也能在趙啟禮遇下融入進來，但他不甘心被趙啟壓一頭。

趙啟的神刀斬，鎮撫使都只看出三分厲害，楚修更是霧裡看花。

哪怕是當日一刀敗北，他也認為只是不清楚底細，輕敵大意了。

有女人，有美酒，就不會冷場。楚修沉默不語，眾人只當他頭一次，有些緊張。

他升了小旗，馮濤與周哲軍也對他少了幾分輕視。

趙啟內心不愉快，放下恩怨，花大價錢請客。系統面板中，楚修忠誠度0，特別顯眼。趙啟知道眼前這位同僚，還是心存芥蒂。

原本還想藉助楚修破案的能力，現在看來，只能公事公辦了。他身為楚修的直屬上司，指揮得動，倒也無傷大雅。

至於翻臉，楚修沒那個能耐，也沒那個膽量。

錦衣衛重規矩，抗命不尊，趙啟可是有便宜行事的權力。不過也不能濫殺無辜。

拉攏不成，趙啟便直接說道：「楚小旗的破案的能力，我早有所聞，往後的日子還需鼎力相助。」

聊到正事，楚修便來了精神，他雖然不想靠攏趙啟，但只要想有所作為，絕對繞不過這位上司。想要立功，就得有任務，上報功勞，也在趙啟口筆之下。「鎮撫司但有所命，在下無有不從。」

兩個小旗很詫異楚修場面話都不願講。趙啟兩位心腹城府還淺，臉色一變，怒目而視，就要發作。

趙啟笑道：「也好！一切為公！」

兩位心腹冷哼了一聲，只覺得楚修不識好歹。

場面冷了下來，小鳳仙倒了一杯酒，輕聲喝道：「大茶壺，再上兩壺好酒。」然後又對趙啟溫言細語地說道：「趙爺，奴家還想陪你多喝幾杯。」

趙啟哈哈一笑。

馮濤笑道：「小鳳仙，你是要灌醉我家大人嗎？」

小鳳仙道：「奴家哪有這個本事，趙大人沒喝醉，奴家早已經不省人事了。」說完便一摸額頭，佯裝酒醉，倒在趙啟的懷裡。

旁邊的女子嘲諷道：「小鳳仙這不是想灌醉趙大人，是想勾魂。」

小鳳仙輕脆了一口。「呸！」

眾人哈哈大笑。只有楚修笑得勉強。

大茶壺沒來，老鴇子親自端著酒壺上來了，見到小鳳仙的架勢，調笑道：「小鳳仙就醉了！」

哈哈哈，眾人又是大笑。

小鳳仙起身嗔道：「媽媽也打趣我，我可不依！」

老鴇子邊倒酒，邊笑道：「感情我看錯了！」接著又對趙啟說道：「恭喜趙大人榮升總旗，我也得表表心意。往日里都是些庸脂俗粉，不敢留您，小鳳仙今日出閣，您可得賞個臉面！」

趙啟一愣。看了一眼羞答答的小鳳仙，笑道：「有心了！三千兩，我包了！」

三千兩，價格震得楚修發懵。他卻不知老鴇子要孝敬趙啟，所收得銀兩，多半後面會以賀禮的形式退回。

至於直接免單，卻是壞了小鳳仙的行情，以後她都不好賺錢。

趙啟這般年紀就成了總旗，明擺著前途無量，而且也恰巧巡查建安街。老鴇子得了消息，自然想著結交一二，她們這一行，雖然有官府撐腰，但往來人員複雜，少不了與錦衣衛打交道。

不說別的，時不時過來捉拿要犯，就可以攪黃了生意。

馮濤笑道：「大人好福氣，剛升職，就碰到怡香閣頭牌出閣。」

周哲軍羨慕地說道：「哪天我升了小旗，老鴇子，你可別厚此薄彼，也得幫我找個絕色佳人。」

老鴇子正好給周哲軍倒酒，笑道：「瞧您說得，哪敢敷衍您了。」

楚修瞧了瞧小鳳仙，見她嫵媚中帶著羞澀，著實迷人。原以為這地方都是骯髒不堪的人，不想還有這樣乾淨的人兒。

可惜，自己無緣。這一刻，他的血在燒，心在抖。

楚修早早離場，其他幾人也不想打擾趙啟的好事。宴會草草結束。

小鳳仙卻是讓趙啟體驗非常。專業培訓過的，就是不同，熟練中帶著害羞，歡樂中帶著痛楚，讓人慾罷不能。

正如趙啟所料，離開的時候，老鴇子親自送上賀禮，算下來，沒讓趙啟花幾個錢。

怡香閣也沒吃虧，整整一個月，食髓知味的趙啟在小鳳仙身上花了五千兩銀子。

適逢春闈，風暖氣溫，各地的舉子齊聚紫荊城。

怡香閣來了一位趕考書生，出手也是闊綽，直接點了小鳳仙陪酒。

老鴇子拗不過銀子，不得不同意。

趙啟來時，正尷尬的老鴇子上前說道：「趙大人，小鳳仙正在陪客，還請見諒！」

趙啟雖然知道只要不給小鳳仙贖身，早晚有這天，但還是心裡彆扭。祥裝不以為意，笑道：「無妨，本官就去瞧瞧到底是什麼人！」

老鴇子想攔攔不住，無奈道：「看著不簡單，氣宇軒昂，富貴逼人，單論長相，也不輸大人。」

「哦？」趙啟瞬間來了興趣，上了樓。

推開門，泡麵頭！標誌性的髮型！

趙啟知道此人是誰。不過現在的小李還沒有皺紋，正年輕。

「好酒！這不像怡香閣的酒！」

李尋歡抬頭看去，只見風神俊朗的錦衣衛門口矗立。旁邊的老鴇子一臉賠笑。

這樣朝氣蓬勃的少年，極為少見。他的耳力之敏，精神之強冠絕天下，直到推門而入，都沒有聽到腳步聲，的確厲害。

李尋歡也愛結交朋友，起身笑道：「小兄弟好口鼻，這是塞外燒刀子！請你喝一杯！」

趙啟邁步而入，笑道：「那敢情好，不過一杯可不夠！」

好酒的人多數敞亮，李尋歡難逢知己，今日碰到趙啟，心情愉悅，微笑道：「放心，我的酒喝不完！」

「哈哈哈，這才有意思，要是喝到一半沒酒了，豈不掃興。」趙啟大咧咧地坐下。

這才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日後名滿天下的豪俠。

李尋歡的長相的確如前世影視劇中那樣。最吸引人，則是那雙奇異的眼睛，竟彷彿是碧綠色的，像春風吹動的柳枝，溫柔而靈活，又彷彿夏日陽光下的海水，充滿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也許就因為這雙眼睛，他才能看到細微處的破綻，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戰勝強敵。

李尋歡的眼睛的確神奇，他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就比如眼前這位少年，那深不可測的功力，絕對是他平生罕見。

「京師果然藏龍卧虎，小兄弟這樣的人物，世間難尋。」

趙啟笑道：「兄台這樣的人物，才是百年難遇。」

兩個互相欣賞的男人，眼裡根本不會存在女人，小鳳仙覺得無趣，便退了出去。

幾杯燒刀子下肚，趙啟笑道：「這的確是男人喝得酒。」

李尋歡道：「關外一行，最大的收穫就是這種酒了。」

趙啟道：「縱馬江湖，遊歷天下，真是快哉。」他的聲音中透著興奮，嚮往。

李尋歡道：「以小兄弟的武功，天下大可去得。」

趙啟搖頭道：「一入公門深似海，豈能隨性。」

李尋歡嘆道：「是啊，俯身案牘，真是浪費大好年華。」

趙啟笑道：「兄台必定出身書香門第，想來也是進京趕考，既然不想當官，何必勞神費力。」

李尋歡道：「父命難違呀！」

趙啟笑道：「看來兄台也有束縛！」幸災樂禍的語言，包含了對李尋歡的理解。

李家已經出了六位進士，兩位探花。再出個狀元，乃是李父的遺願。

孝字當頭，醉心江湖的李尋歡也不得不做。

每個人都有束縛，李尋歡此刻還算好，以他的才華，金榜題名只是等閑。

李尋歡輕輕嘆了口氣，道：「是啊，天上的鳥兒也有憂愁吧！」

趙啟笑道：「鳥兒有沒有憂愁，我不知道，它肯定不能喝酒。」

「不錯，再多的憂愁，一杯酒下肚，也能澆滅乾淨。」李尋歡滿飲一杯。

年輕的李尋歡雖然有包袱，但不重，整個人洋溢著青春活力。

十年後，未老先衰，只能說，情字最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