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 昌吉8
第51章第五十一昌吉8
凌瓊懷了龍胎,一向故作不識凌靜的祝家大夫人,竟破天荒登門拜訪楊家,不僅如此,還專領了凌瓊的同胞兄長祝顧宗一道前來。
僅憑祝顧宗那張臉,觀者不需多言,即知凌靜和祝顧宗關係匪淺,不是親兄妹都說不過去。
以往祝家要揣著明白裝糊塗,對凌靜的存在視而不見,每逢外人問起長相,祝大夫人能搪塞就絕不多言。
如今見凌家有望生出一個皇長子,極有可能是未來皇帝,祝家坐不住了。
有寧二夫人前車之鑒,京中人皆知司家心高氣傲是費心勞力都不一定能巴結不上。可凌家卻是小門商戶,眼觀瓊貴妃有心扶持凌家,祝家見狀,哪能不討好凌靜,指望認祖歸宗,日常往來,跟皇長子交好,期求庇蔭子孫後代。
祝大夫人攥著楊母的手,巴心巴肝地哭訴祝家當年如何招人記恨,家中上下如何舉步維艱,她還羅織出一位有心者,說其扮成產婆混入祝家,趁著家中妻妾同一日生產,陷害姬妾難產,抱走孩子,令祝家妻妾失和,攪得家中雞犬不寧。
「老爺到現在還怨我呢。」祝大夫人哀哀落淚,帕子濕了一大半。
「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都不容易。」楊母硬是不接她話茬,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句話應付人,「我家那老頭子年輕那會兒不也是?成天……」
楊母打小居於市井,東家長西家短的,耳濡目染下尤其會嘮叨,東拉西扯,說來勁兒了,她能一整天不歇氣兒。
祝家大夫人耐著性子,聽了一籮筐家常閑聞,聽著聽著就聽出個意趣,等她意猶未盡地打道回府時,才記起來正經事。
楊家父子酒量如海,祝顧宗和楊甘喝酒討不到便宜,楊甘性子又悍爽,不拘禮節,一上桌就開始跟他稱兄道弟,十分熱情地摁著他從上桌喝到下桌。祝顧宗一身酒氣熏熏,他揉著額,頭重腳輕地問:「可有見到楊少夫人?怎麼說?」
祝少夫人偷覷了眼默不出聲的祝大夫人,沒回話。
光跟楊夫人嘮閑嗑,從張家媳說到李家老太,再由李家老嬸子繞到王家小姨子,茶水喝乾了好幾壺,哪裡記得要見什麼楊少夫人。
目送祝家車馬遠去,楊家關上大門。
楊甘攜了一身酒氣回內院,凌靜坐窗檯前教兒子認字,聽見推門的動靜,側去目光,楊嘉原已經撲楊甘腿上鬧著要出去玩。
「去吧去吧。」楊甘拎著楊嘉原往外走,一把將親兒子丟出門,哐當一聲關上門,順帶別上閂。
凌靜含笑道:「人都送走了。」
「走了走了。」楊甘撐著書案,凌靜被他圈錮案前方寸地,他居高臨下俯瞰她,侵略性極強,「好不容易撈得一日閑,全浪費了。我閨女還沒著落呢,咱們抓緊點。」
「都多大人了,還這麼不正經。」凌靜矮身要鑽出去,楊甘比她快一步,徑自一隻單臂把人撈肩上,穿簾沒入內室。
「楊甘!放我下來!青霄白日像什麼話?!」
「不像話唄。還有更不像話的,試試。」
「你混蛋!」
室內影影錯錯,衫兒滑地,天際一片白雲漂遮了日頭。
日落西山,菜香四溢,楊家除了家裡那對小夫妻,一家大小都到齊了,楊母問楊嘉原,「你爹娘呢?」
楊嘉原生得唇紅臉瓷白,眉眼肖了楊甘的英朗,仰臉回話說:「屋裡睡覺,爹說跟娘多睡覺才有妹妹。」
「……」
昌吉四年五月,凌鐺及笄,本該謹嚴重規的日子,司家卻鬧了一出笑話。
日正時分,府中賓客盈門,遠道而來的客人要留宿小住,丫鬟婆子們打掃空房。
司家丫鬟拎著水,桶沿搭著布帕子,推開一間久不住人的屋子準備收拾,卻看見屋內衣衫扔了一地,丫鬟以為是哪位耐不住飢的丫鬟食禁,約了家丁幽會於此。
忙叫來平日交好的丫鬟前來抓姦。
不曾想,掀開被子一瞧,卻是司允鑰衣不蔽體地躺司允銘懷裡酣眠。
府中鬧出此等醜事,老太太氣得犯心疾,躺床上雙眼難睜,胸腔起伏,氣息沉珂。
「孽障!」司允琨一巴掌摔司允銘臉上,司允銘嘴角當場見了血,「上家法!」
「他可是你親兒子啊?!你怎能狠得下心!幾十棍打下去,是要銘哥兒命啊!今日這一事,可不全是銘哥兒一個人的錯!鑰丫頭要沒那心思,光憑銘哥兒一個人,也煮不熟這碗飯!」大房少夫人緊緊護著司允銘,不讓下人朝他擱棍。
她死盯著司允琉,字字誅心道:「琉姑娘你出嫁了還吃著碗里向著鍋里,自個兒蓋不嚴鍋蓋,導致東窗事發,被姑爺休回娘家!你教不好孩子,就別使喚你女兒來禍害我兒子!」
此話一出,本哭得梨花帶雨的司允琉煞白了臉,她直勾勾盯著少夫人,「好,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更沒必要顧著情面藏掖著護你顏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大房窩藏了什麼爛心思,你們分明是沖鐺丫頭去的!想讓你家銘哥兒跟鐺丫頭成了好事!我家鑰丫頭受了無妄災!」
司允琉擁著女兒司允鑰,吐字如珠響:「府中誰不知鐺丫頭喜飲果子酒。你們藉此搗鬼,事先支使了倒酒丫鬟換了鴛鴦酒盞,几上擺放出來的花糕還專門添了料,一旦拿花糕裹著果酒吃下去,日頭漸大,慢慢變作了烈葯。」
祠堂眾人齊刷刷看向少夫人。
少夫人尖聲駁斥:「一派胡言!鐺丫頭吃了酒也吃了糕,一點事都沒有,有目共睹,別在這兒含血噴人!」
司允琉和少夫人你一言我一語,各執己見,辯得有來有往。
至於姨母司允琉口中的「烈葯」是否言而有據,凌鐺對此表示認可,她當時把花糕和酒吃下肚,不一會兒就覺得燥熱難耐。
起初以為是夏天到了,熱的,接連灌了好幾口果酒,愈發臊燥得緊,隱約覺得不對勁,頭腦昏沉之際,是司允鑰出手攙住了她。
「鐺妹妹喝醉了?」司允鑰笑問。
「有點頭暈。」凌鐺不認為那點果酒會喝醉,當時直覺到自己怕是中了什麼陰招。
幸好身上藏了凌岑給她的解毒丹,趁著司允鑰搭手,她踉蹌著身子,故意捂著嘴巴要吐,藉機吞了丹藥清毒。
「先失陪了,鐺妹妹醉了,我帶她上屋裡躺一會兒,醒醒酒。」司允鑰扶她出席,不小心碰倒了酒壺,果酒噴洒了兩人一身,司允鑰髒了衣裙不得閑。
於是,她的兩名貼身丫鬟趕來上前,攙了她往老太太院子去,就是這回屋換衣的中途,急嚷嚷著衝來一群丫鬟,說后廚院里走水,搶了她的貼身丫鬟要去幫忙。
兩名丫鬟死活不願去,凌鐺吃下丹藥已經好多了,便讓兩個貼身丫鬟去后廚幫忙,她自己一個人回去換衣裳。
場面話是這麼說,可凌鐺好不容易擺脫兩個尾巴,還藉機從席間脫身,難得落了個清凈,哪裡肯換了衣服再回去。
於是,趁這空檔,凌鐺站原地打量了一圈,尋了個去馬場最近的路徑,調轉了方位離開。
沒走出多遠,迎面撞上了凌淮。
見凌淮行色匆匆,失了以往的鎮定,凌鐺吃了一驚,「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在這兒?不是在前面跟外祖父一起招待客人嗎?」
凌淮鬆了口氣,握住她肩膀,細細端詳她,見她一頭長發,細心梳成秀美的髮髻於頭頂簪了笄,華衣錦服,別於以往的童稚嬌俏打扮,變作婷婷少女明媚非常。
他展顏一笑,「沒事。你這又是去哪?」
見他笑得好看,她跟著笑得燦爛,「正好躲了人去騎馬。」
「裙子怎麼髒了?」凌淮俯身扯她裙擺,望著果酒挑染上的顏色,微沉了眼色,又改口說,「染得還挺好看,省得換了。」
兩人結伴去了馬場,頂著日頭跑了幾圈,曬得緊,熱得不行,又回了老太太院里。
貼身丫鬟正在院子里急得團團轉,一見到凌鐺,如釋重負地衝上來,說:「謝天謝地,姑娘你總算是回來了,我們快嚇死了。你去哪兒了啊?鑰姑娘正到處找你呢。」
「去了馬場。」凌鐺問她們,「火滅了?燒得大不大?鑰姐姐找我作甚?」
丫鬟說:「根本沒失火,是下人們著急忙慌傳岔了話。鑰姑娘見你不在屋裡,擔心你喝醉酒,稀里糊塗迷了路,緊趕著出去找你了。」
凌鐺心想著司允鑰平時喜歡爭著出風頭,今日患難見真情,人品還不錯。
回屋換了衣服,一拉開門,即見凌淮挺身立在廊下,烈日驕陽,打他身上泛著一層朧光,仿如皎皎澤玉浸足了光而爍出華彩。
凌鐺拍他肩膀,「不曬啊?」
凌淮轉身,說:「等你。」
他這是有話說,凌鐺意會,說:「你屋裡涼快,去你屋裡坐會兒。」
門一關,凌鐺詢問:「怎麼了?」
凌淮沉聲道:「往後少跟司允鑰打交道。」
「啊?」為什麼?凌鐺不明所以,「她,人還挺好的。今天」
凌淮打斷她:「知道我今天為什麼過來找你嗎?」
「為什麼?」
「司允鑰跑來告訴我,說你舅母支使丫鬟換了鴛鴦盞,特意做了花糕擺你跟前。花糕和果酒混吃,天涼冷吃沒事,一旦天熱便成一劑虎狼葯。趁著人多雜亂,抓姦在床,想要促成你和司允銘的婚事。」
凌鐺驚愕,半晌才回過神,「她又是怎麼知道的?不對啊,她好心告訴你解我危難,又為何要讓我疏遠她?這不把人一片好心當驢肝肺了么?我不明白。」
凌淮冷笑:「她拿你要挾我娶她。否則,就不告知你去處。」
「……」凌鐺心裡泛涼,緊擰著眉頭,別開臉,吶吶出聲,「所以,你答應了。」
凌淮溫聲笑了一下,「你想我答應?」
凌鐺狠聲警告他:「你如果拿這事挾制我,我恨你一輩子。」
「我是擔心你,還不至於自亂方寸。」凌淮伸出手,一手抬了她下巴頦,一手攬了她腰肢,低聲細語地說,「略一細想,便知曉他們會往何處引你。況且,我家阿鐺又不笨,又怎會著了道。可以嗎?」
末尾一句問得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中,凌鐺伸手捂了他將要貼上的唇,倏然一笑,「不可以。」
他不勉強,鬆開她,「是我妄想了。」
凌鐺指點著自己嘴巴,說:「看見了嗎?剛抹的口脂。要沒了,她們又得追著問。上一次,追問了好久,還有上上次,不僅丫鬟問,外祖母也問。你是得了便宜,我可慘了,處處裝傻賣乖。」
他從背後擁入懷,低頭輕啄頸側,「看來回頭得備些胭脂,不然沒口福。」
酥酥麻麻的觸碰,令她渾身沒勁,只聽見心口怦動,背心抵著他胸膛,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戰慄感,又沉淪難自拔。
領口微敞,往一側偏去細頸,灼息密密麻麻地尋覓,耐不住那如絲如縷的撫觸,那如同是一種折磨。
凌鐺躲他,「別……」
他慣會拿捏她軟肋,一擊即中要害。
不知他哪兒學來的這些調情手段,分明什麼都沒做,卻由心生出纏綿,好似做盡了。
他低笑,明知故問:「什麼?」
凌鐺抬手捂了頸,「別總跟我脖子較勁。」
他很是聽話,「好。」
安分相擁不出片刻,他慢悠悠轉移了陣地,沒一會兒,她捂住了耳朵,緋紅著臉頰,嗔他:「你夠了。」
他執她手,於她手心輕輕落下一吻。
凌鐺心口發顫,她坦白承認,平時見不到又想見他,恨不得時刻待在一塊兒,一見面就忍不住抱他一抱。可他安分不到一刻,那幾乎溶於水的喁喁親昵紛至沓來。
如此靡靡紛亂,她又實在招架不住,在自己徹底融成一灘水之前,乾脆利落推開他,拔腿就往外跑。
目送凌鐺離開,凌淮關上門,屋中房樑上輕身落下一人。
「是我來的不巧了。」男人平平無奇的臉上橫著一刀疤,皮肉外翻出來后癒合的傷疤猙獰,身形高大威猛,立如一峻峰巍峨。
凌淮習以為常,眉間溫情依舊,「舅舅何時來的?」
秦邱背倚著柱子,眼中含著揶揄,說:「半夜上你這兒就沒出去過。」緊接著話鋒一轉,低沉著嗓音問,「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