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福爾摩斯之死
「嗯,是工藤新一沒錯......」
菅野正半蹲在草坪上,仔細觀察著倒伏在雪地上的屍體,而原本跟他一起來的廢物原口,在確認屍體是自己的偶像之後已經哭的泣不成聲,被人送回到警車上去了。
趁著搜查一課的廢物們還在忙著應付那些把現場圍得水泄不通的記者,菅野在工藤新一的屍體旁繞了一圈,將情況看了一個大概。
工藤新一身著墨綠色的外套,裡面則是套著一件暗黃色的衛衣,下身是一條淺藍色的休閑運動褲。
頭髮蓬亂,也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後腦有被鈍器擊打的痕迹,上面還沾著些許已經凝固的血跡,但看樣子並不像是致命傷。
除卻後腦的傷痕,菅野並沒有在工藤新一身上找到其它明顯的傷痕......
嘶——看樣子,死因需要等到法醫解剖結果出來之後才能確定了......
哎?
那個白色的東西是什麼?
菅野俯下身去,伸手蹭了蹭黏在工藤袖口上的白色粉末,捻上一捻,然後又抵在鼻尖輕輕聞了聞。
意識到這是何物的他頓時皺起眉頭。
——是白粉。
這可不是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東西,也不是應該出現在偵探身上的東西......
只是還沒等他細想,突如其來的話語便打亂了他的思路。
「——組對四課的人來這裡做什麼?這可不是能隨便湊熱鬧的場合!」
菅野聽到了那近乎刁難卻又十分熟悉的聲音,於是回過頭去。
來者西裝革履,頭頂用髮膠精心打理過的秀髮,一副警界精英的做派。
「這不是白鳥警部嗎?真是好久不見了......」
白鳥任三郎,刑事部搜查一課四系系長,和菅野一樣通過了難度奇高的國家一級公務員甲等考試,順利成為警察隊伍中的「鳳毛麟角」。
(注:這一類警官就是所謂的「職業組」,是未來的警察官僚。)
正因為兩個人都是由考試遴選出來的精英,同期進入警校的他們成了最尖銳的對手,菅野過去在搜查一課的那段歲月,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和白鳥作對。
雖說白鳥的推理能力有待商榷,但是搞辦公室政治委實是一把好手,因此,菅野完全可以想象到有朝一日白鳥被調入警察廳中樞管理系統的場景。
(注:這裡的警察廳指的是坐落在警視廳旁邊的東京警察廳,是負責管理全國警察的中樞機構。)
不過菅野本人並不熱衷於陞官加爵,所以他並不在乎自己最終能否爬到警察金字塔的頂端。
菅野向白鳥伸出手去,卻被後者完全無視,於是也只好將手收了回來。
但他並不覺得尷尬,因為他早就料到白鳥會作此反應。菅野能向白鳥伸手執意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外人看到也只會覺得白鳥小肚雞腸。
「這裡可不關組對課的事兒。」白鳥綳著一張臉,一副菅野欠了他十幾個億說什麼也不還的樣子,因為在他看來菅野完全是來現場搗亂的。
「我知道我知道。」菅野摘掉手套,擺擺手,「我的屬下很不巧是工藤新一的狂粉,所以才會帶他過來看上一看,放心,我不是來搶你們搜一的風頭的——畢竟完全沒有的東西要怎麼搶嘛。」
菅野笑著嘲諷他道。
「你!」白鳥咬咬牙,「作為被搜一掃地出門的喪家犬,你還真有臉說這話啊!」
「廟小盛不下大佛啊。我要是還在搜一,系長的位子要幾時才能輪到你?」
兩人唇槍舌劍,寸土不讓。
雖然菅野已經說過他不是來搶風頭的,但十分了解他的白鳥可不吃這一套,他犀利的眼神里處處滲透著打量和懷疑,一副完全不信任菅野的表情。
他篤定菅野想要介入這次案子,現在就是來現場找理由的——或許很快他就會說這位大偵探捲入了和暴力團有關的事件,然後要求「協助調查」,到時候,他也就能在這轟動整個社會的案子里分一杯羹。
而這純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麼多年過去了,白鳥還是不明白菅野在乎的不是功績,而是對警隊的信仰。
菅野也知道繼續留在搜一的地盤純屬自討沒趣,這次的事件本身就是他們搜一的活計,他一個組對四課的貿然闖進現場,真要較真起來免不了又要被錢行管理官罰寫檢討,再加上死者是名震一時的偵探,附近已經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趁著還沒有引發騷亂之前,最好離這裡遠一點。
「無論如何,我已經欣賞完現場了,白鳥警部,這就告辭。」菅野收起笑容,擺出一副陰沉嚇人的「閻王面」,扭頭就走。
「快點走!別再回來了!」白鳥盯著菅野的背影,一副你不走我就一直盯著你的樣子。
「替我向目暮警部問好。啊,還有一些忠告——這次的事件應該是他殺,可不是什麼意外。聯繫死者的親屬,準備做屍檢吧。」
「不用你來告訴我!」
菅野一點也不在乎白鳥的回應,他已經在考慮為什麼工藤新一的袖口上會蹭上白粉了。
回到車上,坐在車後座上的原口依舊在那裡哭哭啼啼,原本就因為見到宿敵白鳥而心情不好的菅野聽到自己不爭氣的新人下屬在那麼多同僚面前丟人現眼,頓時急火攻心。
菅野能夠理解原口佩服工藤新一極強的推理能力和縝密的邏輯思維,但是如同目睹至親逝去一般哭泣不止可不是一名警察應該做的事情——難不成這偌大的警視廳離開一個小鬼頭就什麼也幹不成了?
「原口。」
「系、系長......」原口抬起頭,眼圈紅紅的,語氣也是可憐巴巴的,菅野是越看越來氣。
「下車。」
「系長?」
「我叫你下車!」
原口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上級的命令他不敢不從。於是他用手背抹掉眼淚,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可他剛剛關上車門,菅野就踩下油門揚長而去,只把原口一個人留在凜冽的寒風中凌亂......
——這樣臭脾氣的上司,沒人會喜歡。
XXX
新宿的夜晚燈紅酒綠。
對於東京的其它地區來說,過了十點就是晚上,但對於新宿來說,十點過後才是一天的開始。
菅野把轎車停在了歌舞伎町廣場的角落裡,整個一條街混雜著柏青哥店、電玩中心、小酒館、茶館、拉麵店、偷窺屋、餐廳、時尚按摩店、中餐館、夜店、棋牌室、爵士俱樂部等等等等......這些店鋪都一股腦地擠在店鋪大樓里。典雅的酒吧樓上是時尚按摩店,眼鏡店地下有個迪斯科舞廳,茶館下面的棋牌室其實就是一些暴力團的事務所……
酒臭味兒和女性身上特有的香水味兒混雜在一起,喝多了的工薪族站在街角的水泥柱旁邊伴著音響搖搖晃晃,一切顯得既虛幻又奇葩。
每次晚上來新宿,菅野都會猛然發覺到自己竟然生活在如此奇妙的星球上。
他在車裡點了一支香煙,同時降下車窗,往街對面的店鋪大樓望去。
他不是來這裡找樂子的,他是來找人的。
一支煙過後,打對麵店鋪大樓里走出來一個染著黃毛打著耳釘的小混混,菅野把香煙按進車載煙灰缸里捻滅,然後按了一下喇叭。
那混混被喇叭聲嚇了一跳,然後迅速打開車後門鑽了進來。
「大人,是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那混混把菅野敬稱為「大人」,主要還是源於菅野身上的氣質的確和那些位高權重的上位者們十分符合——再加上混混知道身為職業組的菅野前途無量,現在尊他一聲「大人」討他歡心,以後保不齊能讓他幫幫忙什麼的......
警察和街頭混混本身也不是絕對對立的存在,基層警察心裡很清楚暴力團和街頭混混永遠不會被清除乾淨,就像雨後春筍,剷除一波又會生出新的一波,與其讓他們不受控制地肆意滋長,不如承認他們的存在,並同時加以監視,防止他們釀成大錯——大家互相給面子,許多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更何況是有些警察和暴力團成員還是情報接收者和內部線人的關係。
「豬仔,今天生意怎麼樣啊?」
菅野透過後視鏡,上下審視著只穿了一件格子衫在沒開暖風的車裡凍得哆里哆嗦的線人。
「大人。我早就不賣『豆沙包』了,您就饒了我吧。」
(註:豆沙包即「信那水」的隱晦說法,信那水有一股香蕉的氣味,可以製作迷幻藥,使人失去協調和判斷能力。)
「算你識相。」
菅野從搜查一課調任組對四課後抓到的第一個混蛋就是「豬仔」。高中輟學混社會,之前因為聚眾鬥毆蹲過號子,出來之後又沾上了信那水,結果再次被菅野抓了個正著,後來因為檢舉一些人立了功,順理成章地蛻變成了警方的線人。
別看不起警察的線人,這對於他這種級別的街頭小子可是一塊兒保命金牌。
「大人,有什麼事兒要找我啊,我最近可是遵紀守法來著。」
「少廢話,豬仔。今天有人在巨蛋遊樂場賣粉吧?」
菅野並不是很在乎工藤新一的死,他現在又不是搜一的人,調查殺人事件不是他的工作。
他在乎的是工藤新一是不是捲入了一場毒品交易,又或者這位大偵探有著吸食毒品的特別嗜好——槍支、毒品、暴力團才是他職責範圍內的事情,他多少得調查一下。
「啥?」豬仔一聽有人賣粉,耳朵都豎起來了,「大人,你可要明察啊。不是我乾的,我早就不沾這東西了。」
「我沒說是你,我在問你有沒有收到什麼風。」
豬仔一聽菅野不是沖著自己來的,懸起來的心才稍稍放下:「我倒是沒聽說過有人在巨蛋那邊賣粉,最近風頭挺緊的,應該不會有人頂風作案吧......怎麼了?」
菅野聽到豬仔的彙報,眸子一暗:「那你去查查,今天下午,巨蛋遊樂場。」說完,從口袋裡取出一個薄薄的信封丟進豬仔的懷裡,「查出來了再給你剩下的份。」
豬仔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把裡面的鈔票倒了出來,原本還一副驚喜十足的表情,一瞬間就變得陰雲密布:「大人啊,您給的也忒少了。」
「不想要就還我,我去找別人做。」
「哎哎哎,我做還不行嗎。我晚上打聽打聽,等有消息了再聯絡您。」
說完,豬仔熟練地把信封揣進兜里,打開車門走下去了。
豬仔走後,菅野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又在車裡點了一根煙。
他是在思索,工藤新一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又為什麼會被人襲擊——當然最重要的疑點自然是為什麼他的袖口會沾上白粉......
自然而然地,他推測到了一種可能,或許工藤新一偶然間目睹了白粉的交易現場,但卻不幸被罪犯的同夥所發現,所以才會遭到襲擊。而在他倒地之前,又碰到了襲擊者的手或衣服,因而沾上了白粉......
當然,也不排除這位明星偵探私下裡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人前活的光鮮亮麗,背地裡卻要依靠吸毒來尋找快感——這樣的人菅野已經見過太多了。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心證——在調查出工藤的死因之前,這些想法僅僅只能停留在理論上。
「叮咚——」
菅野打開手機,發現躺在郵箱里的一封新郵件。
FromUnknown:
宮野志保
【圖片】
這是一張留著茶色短髮的女性的照片——是集性感和可愛於一體的神秘女性。
不過,菅野從來沒有見過她。按理說像她這樣的美人,菅野見過一面就不會忘記。
「這誰啊?」
他望著照片里的人,翻找著自己的記憶庫,卻怎麼也想不出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