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送禮（續）

周秉昆的話讓於主任的臉上微微變色，說道：「小周啊，我們街道呢，一定會為知青解決問題的，你完全可以去街道反映，沒有必要非得……你先進來說吧。」

樓上忽然傳來走路說話的聲音，於主任原本還在打官腔，此時卻急忙話風一轉，讓周秉昆進屋，隨即將門關上。

周秉昆心裡有數，也不看於主任的臉色，像是四處張望放魚的容器似的，目光逡巡著說道：「於主任，你看這魚……放哪兒？」

「買這個幹啥？挺貴的吧？」

於主任也不能讓他把魚老拎著或隨意一放，滿臉不樂意地找了個盆過來，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等會走的時候拿走！」

周秉昆連忙將魚放進盆里……『啪嗒……』那魚竟然激烈地掙扎了起來，直蹦躂，把於主任嚇了一跳。

「於主任，您誤會了，這魚是我上午才釣的，這不是來您這裡辦事嘛，我尋思著給您嘗個新鮮，就拿了一條過來，其它的讓我姐帶回家了。」周秉昆說道。

「原來這魚是你自己釣的啊，好啊，這也算是一技之長，至少去兵團那邊能吃上肉了。」

於主任的臉色柔和了起來，還開了句玩笑。

「於主任，我得跟您說一下我家裡的情況。」

周秉昆趁熱打鐵，說道：「您看，我家三個男人，現在都響應國家號召，要麼去大三線，要麼去下鄉，現在我們最怕的是我姐萬一也響應號召，跑街道辦理了下鄉，那剩下我媽一個人在家，太孤單了，您也是做母親的，一定能夠理解吧？」

於主任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意，但轉瞬即失，問道：「就這件事情？為什麼不能等明天上街道再說？」

「這不是今天正好趕上了嘛。」

周秉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這不是剛積極完，這要上街道當著別人的面再說這個，不顯得我不積極了嗎？」

於主任終於露出了笑意：「倒是想得挺全乎的。那你到底是想怎麼『不積極』呢？」

周秉昆笑了笑：「其實……我就是想說，如果我姐私自過來報名下鄉，街道方面不要批准和……我是說，讓她至少做通我父母的工作，不然的話……我媽有高血壓，很有可能被這件事情刺激出毛病來的。」

說到後來，他臉上帶著幾分悲戚的神色。

於主任的臉色愈發柔和了，「還真是個孝順孩子，行，你放心，這件事情我讓人盯著點兒。」

「謝謝於主任！」

周秉昆連忙鞠了一躬：「今天是休息日，我給您添麻煩了，我走了。」

「我這街道主任不就是解決麻煩的嘛，哎……你把魚帶走！」

周秉昆走的速度相當快，於主任話還沒說完呢，他已經開門出去下樓梯了，於主任只得搖搖頭：「這孩子。」

「又是送禮的？」

一個中年男子從屋裡走出來：「居然還是一條活魚，這可難得。咱們於主任終於是送禮了。」

於主任嘴角微微勾起：「這個禮可不一樣。你知道周志剛吧？告訴你，這孩子……」

兩口子一邊說著話，一邊回了屋。

周秉昆來到樓下，心裡終於鬆了口氣，雖然他也覺得周蓉留在吉春市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情，但至少也壞不到哪兒去，從概率上說，一個未知的結局和一個已知的結局，顯然是前者更讓人期待，而最重要的是，他想讓周蓉留在周母身邊，這也算是一種安慰。

至於說周蓉會不會私底下去……呵呵，不太容易，這年代去什麼地方都要介紹信的，如果是兩個人鐵了心要私奔，那說不定還真有辦法，可以馮化成的身份和他那種性格，是絕對不會走到這一步的。

當然了，如果周蓉就是要出什麼幺蛾子，周秉昆也沒別的辦法，愛咋的咋的，他儘力了。

找了個角落坐下，周秉昆手上變戲法似的出現了一個大肉包子，他張嘴一咬啊……那叫一個鮮香，差點兒沒把舌頭咬下來，這幾天可把他虧毀了。

三兩口把一個不二心大肉包子吃完，周秉昆都有一種人生從些圓滿的感覺了。

細想一下，能夠重生當真是老天的垂顧，想他那會兒也是年逾不惑了，現在這身體、趕上的這個時代，未來大有可為啊！

而且，還有機會彌補一下前世的遺憾——沒能夠好好讀個書！上個大學！把個漂亮妹妹！

一路胡思亂想的回到光字片，還沒到家呢，就看到院牆外面一個憨小子正扒著柵欄望著周家的屋門流口水呢……這還真不是那小子沒出息，實在是老遠的就聞到魚香了。大人總算還能矜持一些，這小孩子可不就忍不住嘛。

「大熊，幹什麼呢？！」

周秉昆記起這小子是誰了，來到他身後猛地一聲大吼。

「啊～你嚇死我了！」

大熊一個機靈，回頭一看是周秉昆，頓時惱羞成怒，揮拳向他的臉打了過來。

「你小子長能耐了是吧？」

周秉昆哪裡會被他打著，一出手就薅住他手腕子了，輕輕一捏便令這小子『誒誒』地叫了起來……俗話說，三歲看大，這小子的性格就跟他名字一樣，又熊又不老實……周秉昆記得劇情中有一出他譏諷原主的畫面，被鄭娟一個巴掌扇得老老實實。

此時也不例外，那眼淚都快疼出來了……周秉昆不願意驚動家裡的人，低聲威脅道：「快滾！小心我揍你個滿地找牙！」

說完一甩手，大熊踉蹌出好幾步去，回頭瞅了瞅周秉昆，終究還是沒有發狠，溜得賊快。

「誰啊？」

周母這會兒也聽到動靜了，開門出來一看是周秉昆，頓時樂了，「這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這魚剛燉好，伱就回來了。俺老兒子就是有口福。」

周秉昆也樂呵呵地說道：「那是，還沒進光字片呢，就聞到咱家的魚香了，那口水流得，把路面都打濕了！」

「凈胡說！」

周母輕輕拍了他一下，眼中卻滿是笑意，顯然這馬屁拍得極其到位。

站在爐灶旁正揭餅子的周蓉聞言，轉頭沖周秉昆用口型說了三個字：「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