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襲

「你難道不去安慰一下夕顏小姐么？」老嫗看了一眼不久前還熙熙攘攘的街道，就這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已經變得十分冷清。

街邊叫賣聲有氣無力的，更有一些商戶提前關了鋪子。聽說從各地趕來的皇室十六旗的將軍們正在演武場上操練，街上的人都趕去湊熱鬧了，只有她們這頂轎子逆著人流往東城走去。

「去了又能怎樣？」女子微閉著雙眼，靠在轎廂上假寐，「有些事終究要她自己扛下去，我們去也只不過給她徒增煩惱罷了。」

「聽說前幾日陳戎將軍被銀甲衛帶走了，至今沒有任何消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老嫗轉過頭，盯著面前從小看著長大的少女，即便坐的如此近，她卻感覺少女如此的遠，「皇室那邊做事未免也太過卑鄙了。」她繼續說道。

「皇室的作風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女子睜開眼，彎似柳葉的秀眉下一雙眸子像海一樣深邃。

老嫗微微低下眼睛，不願與面前的女子對視。

那雙眼似乎擁有魔力，她明明看著你，你卻覺得眼光已經透過了全身的表皮，直達五臟六腑，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被看透了。

「如果連親密的朋友都不去支持她，夕顏小姐……」老嫗微微頓了下，終於說出了藏在心裡許久的話，「怕是很傷心吧。」

「她會理解的，」女子伸手掀開帷幔，抬頭看見陽光一如既往的耀目，「看來接下來的這幾天都會是晴朗的日子了。」

她收回手，吩咐轎夫回府。

然而，就在轎子轉向的一剎那，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閃而過。

「誰！」老嫗厲喝，不知何時，手上已經出現了一柄銀色的匕首。

帷幔如清風吹拂般晃動了一下，轎子里多了第三個人。

「你是誰？」

女子平靜的看著幾乎貼近鼻尖的那張臉，只能微微後仰，後腦勺抵在了轎廂上。

她用餘光掃了一眼對面，老嫗像是被定住了般保持著防守的姿勢不動了，只有一雙暴怒的眼睛驚恐地亂轉。

本就狹小的轎子坐上兩人已是極限，此時第三個人的闖入幾乎擠滿了整個空間，女子膝蓋抵在闖入者的胸上，即使隔著衣服依舊能感受到那人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姐姐，借貴寶地一用。」闖入者微微一笑，嘴裡呼出的熱氣幾乎全部吹在了女子精緻的臉頰上，女子如玉般晶瑩的臉頰微微一紅，卻又很快恢復了原狀。

這時她才看清，眼前的闖入者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灰色麻衣，此時正半跪在她面前，一雙手死死抵住了女子身後的轎壁，支撐著整個身子不至於趴到女子身上。

轎夫動作整齊地站住了，雖然不知道發了什麼事，但轎內發出的聲音和轎子重量的變化，足以讓他們判斷出轎內闖進了人，但他們只能保持著抬轎子的姿勢，不敢有絲毫的動作，若是驚動了闖入者傷了轎子里的人，那可不是他們幾條賤命能夠償還的。

幾乎在一瞬間，道路延伸的巷子里人影閃動，房屋上已經站了數人，皆身穿制式皮甲，手持弓弩對準了轎子，陰影處幾人抽出了腰間的佩刀，緊張地盯著轎子，只等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進轎子里，將闖入者碎屍萬段。

此時街道上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平靜，大多數普通人並沒有發現轎子邊出現的變故。

胖子身邊的黃姓老頭躲在不遠處，神情尷尬地撓著自己稀疏的頭髮，呲著牙，小聲嘀咕：「小兔崽子往哪跑不好，偏偏往那女人轎子里鑽，連少爺都忌憚的女人也敢惹，怕是死定了。」

他掃視了一眼隱藏在人群中不斷變換方位的護衛，一跺腳，向著來時的方向悄然退去。

「哎，又要挨少爺臭罵了。」幾個呼吸間，黃姓老頭便消失在人群里。

「小姐！」

轎子停在原地，守在外面的丫鬟腳步一頓，隨即明白轎子里出了事情，馬上就要伸手掀開轎簾。

「玲兒，」轎內女子掀開窗帘的一角，露出半張臉制止了丫鬟的舉動，「我暫時沒事，繼續回府便是。」

丫鬟已經伸出去的手微微一滯，隨即快速收了回來。

「走！」丫鬟拍了拍身側轎夫的肩膀，轎夫得令，腳步加快前行。

不斷有人悄聲混入轎子周邊，此刻街上的行人已經徹底清空，被層層圍住的轎子顯得格外突兀。

身穿淡藍色衣袍的中年人不知何時潛到了丫鬟身側，一把出鞘的墨色寶劍橫放在手裡，劍尖抵住了轎子的一側，人隨著轎子急步前進。

「你想幹什麼？」轎內女子看著眼前貌似人畜無害的少年，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有個老頭一直追在我屁股後面甩都甩不掉，我先躲一會，」少年對著女子俏皮地眨了眨眼，嘿嘿的笑，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已身處絕境，「要是冒犯了姐姐，還請姐姐大人有大量，饒恕了小子。」

「我倒是並不介意，」女子嘴角微微上揚，「只怕有人不會饒了你。」

「姐姐的護衛倒是不少，」少年耳朵微動，只聽得轎外微弱的腳步聲隨轎子的顛簸移動，「姐姐你可要告訴他們不要亂動，咱們孤男寡女，要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可擔待不起。」

少年緩緩收了右手，手指穿過女子柔順的秀髮，食指指尖停在了她白皙修長的脖子上。

女子膝蓋上傳來的心跳聲變得急促了。

「怎麼，你還要順便劫個色么？」女子掃了那根不安分的手指一眼，語氣依舊沉穩且淡然。

「不敢，我們家還指望著我傳宗接代呢，」

少年依舊嘿嘿地笑，眼神下移，女子手裡一柄小巧的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大腿內側，正閃著幽幽的冷光。

他絲毫不懷疑這柄匕首的鋒利程度。

轎外太陽已經緩緩升到高處。

「姐姐，有緣再見嘍。」少年鬼魅一笑，腳下用力，轎子隨之晃動了起來，女子猝不及防，身體沿著轎壁向一側倒了下去。

此時轎夫感覺到了異樣，再一次站住了。

「找死！」藍色衣袍的中年人手上用力，寶劍如切豆腐般刺穿了木製轎壁，劍尖如同長了眼，擦過女子衣領，直刺少年面門而去。

少年略微歪頭輕鬆躲過突如其來的一擊，腳下輕輕一點轎座，身體如同一隻輕靈的燕子，倒飛了出去。

落地瞬間，少年身體以一種詭異的扭動躲過四面而來的箭矢，手掌輕拍地面，翻身而起，又是腳下連踩數人胸膛，像一隻靈活的猴子般鑽入了旁邊的小巷子里。

「小姐，您沒事吧！」藍衣人掀開轎簾，看見女子平靜地坐在轎子里。

「我沒事，」她搖了搖頭，右手捂在胸口處，「不過我脖子上的玉佩被他順去了，人倒無所謂，玉佩一定要找回來。」

「您放心，影子已經追上去了。」藍衣人點了點頭。

女子安下心來，看了一眼對面的老嫗。

「你怎麼樣？」她開口問。

「我沒事。」老嫗搖了搖頭，臉色十分難看。

「以你的能力，怎麼會被輕易地制住了？」女子好奇地問。

老嫗聞言老臉微微一紅，幾十年的功力被一個毛頭小子輕鬆制服了，她老臉著實有些掛不住。

「那人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老嫗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應該是修道者。」

「修道者？」女子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怎麼有人敢打破約定，擅自入世？」

老嫗微微地搖了搖頭，口中喃喃，「你以後要萬分小心，若是再有修道者出現，以我術士的微末道行，怕是很難保你周全。」

「我知道。」女子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