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朕聽見這個逆子在召喚朕了!

第531章 朕聽見這個逆子在召喚朕了!

第531章朕聽見這個逆子在召喚朕了!

甘泉宮。

此處距離長安三百餘里,因此儘管劉徹對這次早朝很是在意,也直到第二日晌午才收到了相關的密報。

「這個逆子的癲病又犯了?!」

看過密報,尤其是得知劉據在朝堂上推行推動的那兩項國策之後,年近六旬的劉徹幾乎從龍榻上彈跳了起來。

「……」

蘇文這次乾脆就是跪著呈上密報,見狀心中暗自叫苦,又將身子伏低了一些。

他也想不明白劉據究竟在幹什麼。

前些日子劉徹稱病離開長安,本意是製造出短暫的權力真空,讓劉據放開手腳查案,也讓劉閎和那些亂臣賊子露出狐狸尾巴,一舉將他們一網打盡。

結果前腳剛走不久,劉據就開始抓捕方士巫師,連劉徹養在未央宮內的方士巫師也未能幸免於難。

這事把那些個在甘泉宮中奉旨畫法的「神君」都嚇壞了,一個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才幾天功夫便各個頂起了黑眼圈,甚至有人主動跑來向劉徹乞骸骨,劉徹不準,竟還有一個「神君」半夜投了井。

不過這事劉徹倒並未在意。

畢竟劉閎和那干亂臣賊子搞出來的「借壽儀式」,便與南越巫師存在直接干係,劉徹自然也能理解為劉據這是終於放開了手腳,打算趁他不在大查特查。

他還期盼著劉據能從這些方士巫師身上查出一些關鍵線索,在這次早朝上對劉閎和那些亂臣賊子發難呢。

結果千算萬算,任誰也沒能想到。

劉據非但沒有在這次早朝上提及與此相干的事,竟出人意料的搞出了這麼個真會將天捅出一個大窟窿的幺蛾子?!

蘇文雖然沒有「領尚書事」的職責和權力。

但作為劉徹最親近的近侍,這些年也沒少替劉徹審閱和批複奏疏,就算是一些關鍵的政事,也時常是劉徹口述,由他代筆擬詔。

因此劉徹對待許多事情的看法、方針和思想,蘇文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不少。

故而就算劉徹不說,他也深知這兩項國策問題何在,又會對朝局產生怎樣重大的影響。

蘇文記得劉徹每次推出新的變革法令之前,總會自言自語的念叨這麼一句話:

「漢家庶事草創,加四夷侵陵中國,朕不變更制度,後世無法,不出師征伐,天下不安,故朕當其勞,以逸遺後世,就算勞民傷財,豈不為賢君乎?」

因此若是真能這麼干,劉徹絕對早就已經幹完了,根本輪到劉據來做這個顯眼包!

而且蘇文確定。

劉徹在這前肯定絕對沒想到,他只是讓劉據暫時聽政,劉據居然直接就敢開啟變法,而且是絲毫不考慮後果的亂變。

就連蘇文都忍不住想當面問劉據一句:

「殿下都是太子了,為何還要造反?」

如此沉默了片刻,劉徹似乎冷靜一些,目光亦深邃了許多,忽然又開口問道:

「蘇文,你如實告訴朕,你覺得劉據是否患有反覆無常的癲病?」

「回陛下的話,奴婢從未覺得殿下患有癲病。」

蘇文連忙答道。

「那你再告訴朕,劉據是否欠缺心智?」

劉徹又問。

「恕奴婢直言,殿下雖有時行事令人摸不著頭腦,但等事後再去回顧殿下的行為,便會發現他的所作所為皆有明確的目標,並且每次都能實現目標,哪怕有時會惹陛下發怒,卻也始終把握著尺度。」

蘇文沉吟著說道,

「因此奴婢以為,殿下絕不是欠缺心智之人,恰恰相反,殿下具有過人智慧。」

這是蘇文的心裡話,自劉據多年前忽然與他「掏心掏肺」開始,這種感受就在不斷加深,每一次看似荒唐的事件,事後再去細細回看,便會發現都有著類似的細節。

甚至劉據每一次忤逆劉徹,都像是計劃好的一般,都在為了某個特定的目標服務。

所以劉據才會被劉徹派去治水、派去鎮撫南越國、派去征伐西羌、派去東萊候神、派去東巡尋女,派去朝鮮半島尋找海外銀山、派去征伐西域……

然後就有了毀堤淹田反倒因禍得福,有了鎮撫南越卻令收服了整個南疆,有了西羌覆滅河西走廊再無憂患,有了劉據造神滅神、劉徹太液池聯動,有了徹底整飭河間郡官場吏治,有了朝鮮半島的那座都護府和那座海外銀山,有了驅趕匈奴西遷、大漢國境順勢擴張至蔥嶺以西的大好局面……

這些事情之中有許多秘辛不為外人所知。

就連蘇文都是一知半解,但他常年在劉徹身邊伺候,又怎會看不出來,劉徹與劉據其實一直以來都維持著某種微妙且外人無法察覺的默契?

甚至這種默契,就連劉徹與劉據自己都未必有所察覺,偏偏兩人卻又總能達成近乎天衣無縫的配合。

這些都只有蘇文這個夾在中間的外人,才有機會感覺的到。

只是蘇文不敢說出口來,因為像劉徹那般自我自負的人,對這種疑似被旁人牽扯著聯動與配合的事情,天生存在本能的抗拒。

「嗯……」

聽了蘇文的話,劉徹已經徹底平靜下來,深邃的眼眸望向長安的方向,目光緩緩流轉,不知心中正在想些什麼。

終於,他像是接受了現實一般,冷冷笑了一聲:

「呵呵,朕聽見這個逆子在召喚朕了,去備車吧,即刻回京!」

……

短短兩三天的功夫,相關這兩項國策的詔書已經傳遍了京畿與關內三輔之地。

傳遞詔書的使者可以走暢通無阻的馳道,因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除去一些極為偏遠的地區,詔令不到二十天的功夫,便可以傳遍全國的大部分地區。

與此同時,李廣利負責的下鄉戲班也進入了緊鑼密鼓的宣傳階段。

需知在這之前,應該是多年之前,劉徹便已經命令各個郡縣堂部成立了專門的戲班,代替那些儒生和賢良文學成為自己的喉舌,因此現在宣傳政策,只需向各個地方下發由李廣利加班編撰而成的戲本,經過簡單排練就可以開啟宣傳工作。

而隨著詔書下達,京畿地區與關門三輔之地很快就炸開了鍋。

各地的官員士紳、賢良文學、王公貴族、望族豪強全都激動了起來,甚至有不少人在公開場合表達自己的不滿,試圖歪曲這兩項國策的真正目的,在民間煽動起更加激烈的情緒。

畢竟,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而奪人錢財的同時,還要斷人仕途,那就更是如同刨人祖墳了。

那麼他們這麼做有沒有用呢?

自然是有用的。

在這種類似農場主經濟的社會結構中,這些個官員士紳、賢良文學、王公貴族和望族豪強在地方百姓心中的影響力,有時甚至要大過朝廷,而對於政令法令的解釋權,也通常掌握在這些人手中。

因此要煽動百姓的情緒,自然也是他們更加得心應手。

何況各地的下鄉戲班雖名義上隸屬於朝廷,但也同樣受制於各地官府,這就給了他們陰奉陽違的可能性,略為使些手段便可以拖延或是阻止下鄉戲班進行及時的宣傳,甚至若這些人聯合起來施壓,都可以做到讓下鄉戲班演出的時候,下面無一人敢前去觀看……

與此同時。

丞相府。

「我倒真沒想到,劉據竟真敢強推這兩項國策。」

石慶捋著鬍鬚,臉上的表情比前幾日輕鬆了不少,

「難道他身邊的人都是些麻糜不分的蠢材?」

「就算他身邊皆是蠢材,公孫賀與韓說也不可能坐視不理吧,他們一個是劉據的姨夫,一個是劉據的岳父,若劉據倒台了,他們也定然沒有好果子吃,居然不加以勸阻?」

身旁的石德也是笑著詢問:

「父親,劉據這兩日又沒了動靜,要不兒子再去博望苑探一探消息?」

「去什麼去?等著看好戲便是了。」

石慶瞅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

「你現在做該做的是與他劃清界限,免得他倒台的時候將你牽扯進去。」

「何況劉據手中有那份名錄,早已信不過你了,你就算去了,也斷然探不出真實有效的消息,反倒可能被他利用。」

「因此眼下去在意他,倒不如在意一下此事中最大的變數。」

石德聞言微微一怔:

「父親,這最大的變數是……」

「陛下。」

石慶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聲音沉悶的道,

「若陛下就此駕崩,我們便可高枕無憂。」

「可是若陛下這回沒有駕崩,我們便必須好好計劃一下,如何阻止劉據與陛下相見,不讓陛下看到劉據手中的那份名錄了。」

「否則就算劉據倒台,我們怕也有些麻煩。」

「父親的意思是……」

石德聞言眯起了眼睛,壓著聲音抬手在喉嚨前做了一個手刀之勢。

「想什麼呢,石家的百年名聲還要不要了!」

石慶當即抬手給了石德一個暴栗,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我只是說有些麻煩,卻也並非無解。」

「劉據那份名錄空口無憑,如今又搞出這麼大的亂子,陛下就算沒有駕崩,回來之後也不得不優先撫慰民心以安天下。」

「何況那份名錄牽扯甚廣,正所謂法不責眾,我們的心也是民心,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對我們開刀,豈不與撫慰民心以安天下的意圖相悖?」

「我所說的麻煩,是我們自此便可能受到陛下猜忌,恐怕不得不尋找機會急流勇退了。」

「不過這也不打緊。」

「陛下已經到了這個年紀,想來已經沒幾年了,因此只要保住石家的百年名聲,自此養志閭巷,闔門自守,明哲保身。」

「只要熬過了這幾年,等到陛下駕崩新主登基之後,依舊有的是機會東山再起。」

「反正經過此事,劉據已絕無希望繼位大統,說不定陛下為了安撫民心,還不得不拿他開刀,我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倘若將來繼位大統的人是劉閎,從龍之功猶在,那就更妙不過了……」

石家在大漢還真有著相當不錯的百年名聲,石慶的父親石奮號「萬石君」,十五歲時便開始伺候漢高祖劉邦,接著又歷經多朝,一直侍奉到景帝時期,如果將中間的兩個廢帝都算上的話,他直接就是六朝元老。

並且在為官的過程中,石奮歷來謹小慎微、為人謙遜,教育兒子也頗為嚴格,逐漸在外界眼中營造出了孝敬、嚴謹的家風。

這就使得石奮亡故之後,石家人在朝野之間依舊有著極好的名聲。

就連石慶此前能成為太子太傅,如今又能成為丞相,皆與石家的名聲不無干係。

……

博望苑。

「殿下,下官這幾日聽到了許多非議……」

郭振欲言又止的對劉據說道。

長安是大漢的政治中心,每有詔令最先通達、執行也最為得力的自然也是長安。

如今那兩項國策推出之後,長安都出現了諸多非議,長安以外的地方自然更加困難重重。

「我知道了。」

劉據卻無所謂的淡然一笑,依舊頭也不抬的逗弄著養在苑內的兩條細狗。

不只是郭振憂心,所有關心劉據的人這幾日也都憂心忡忡,衛子夫更是三番兩次命人前來勸說。

這次劉據倒並未躲著衛子夫,還特意領著義妁、韓凌和迪麗拜爾,再加上劉弗陵和劉病已兩個孫兒進宮去見了衛子夫一回。

補充一下,韓凌生的也是個兒子。

這回劉據懶得浪費腦細胞,乾脆徵用了漢宣帝的名字,如此歷史上的漢昭帝、漢宣帝兩任皇帝就都成了他的兒子,光是聽著就穩如泰山。

只是就算如此,也依舊沒人知道劉據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只能看著干著急。

「殿下……」

郭振心急如焚,還想說些什麼。

卻聽劉據終於抬起頭來擺了擺手:

「時候差不多了,去吧,為我備車,再從我的親兵中挑十個擅射的弩張士攜帶弓弩前來見我,咱們也該有所行動了。」

「殿下,長安城禁弩。」

郭振聞言嚇了一跳,連忙下意識的提醒。

「我知道,所以你要秘密行事。」

劉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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