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叛亂將起
元嘉二十二年，一直到秋收劉駿在雍州都沒有搞什麼大動作。每月襄陽、新城兩地跑，偶爾還會回一趟建康看看自己兒子。
沒錯，元嘉二十二年二月初三，劉駿的長子劉子業出生，名字是皇帝賜名，希冀孫子是位有學問、有德行的人，還賜了小字法師。
時下大宋儒道勢衰，外來的和尚好念經，不少漂洋過海來到大宋的印度和尚被世家權貴們奉為座上賓。佛門因此大興。
加上前幾年北魏狼主拓跋燾下詔滅佛：私養沙門、巫覡於家者，沙門、巫覡死，主人門誅，不少北方的和尚混不上飯吃，也紛紛南下搶本地和尚的飯碗。
搞得大宋現在雖然沒有出現「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的盛況，但建康現在稍微有見識的人家都能口誦幾句佛經了。
晉末代皇帝司馬德文臨死時，逼殺他的士兵將毒酒擺在司馬德文面前，司馬德文搖頭拒絕道：
「佛教教義中說，人凡自殺，轉世不能再投人胎。」
所以士兵這才拿被子將司馬德文悶死。【歷史上劉義康也這麼說過，也是這種死法。後來劉宋很多皇子也是這麼被悶死的。】
宋承晉制，連信佛也繼承的很好，劉義隆信不信佛劉駿不知道，劉駿的母親路惠男是一位虔誠的佛教信徒。小孫子法師法師的叫著可給路惠男高興壞了。劉駿偶爾回建康看孩子時，也覺得孩子挺可愛的，就是劉子業這個名字，劉駿感覺有些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兒子那邊有路惠男與王憲嫄當寶似的供著，劉駿也不怎麼關心。
一來是：山高路遠，來往確實不便。
孩子才出生不久，在大宋這個嬰兒成活率極低的時代，讓剛出生的孩子跟著劉駿一起去襄陽是不可能的事情。劉義隆知道了能給劉駿腿打斷。劉義隆是不太喜歡劉駿這個兒子，但對劉子業這個孫子還是挺喜歡的。
二來是：今年農場除了林邑稻喜獲預期收成外，棉花套種也喜獲成功！
新城農場，劉駿忙著在剛建起沒幾個月的紡紗棚內，考察著紡紗織布的情況。
「這紡紗機與織布機還是要改進啊！淯水水流確實不如大江力大，可還是能用用的，水力機也要儘快立起來。」
「是，王上，入冬之前下官一定辦好。」
謝約、孔休先以及被劉駿從荊州武陵調來的路道慶，都跟在劉駿身後看著劉駿花了不少錢搞起來的近百部紡紗機與織布機。
這些機器與指導織工的織娘們都是劉駿在武陵培養了好久的。
織娘是某些劉駿買來卻寧死都不願進入娛樂產業的姑娘，後來逼死了人，事情鬧到劉駿案頭，劉駿這才下令不作強求，不願進入娛樂產業的就送去學紡織。
後來倒是真學成了一批紡織工，這些紡織工劉駿也沒讓她們沒日沒夜的幹活。而是將她們和一批心靈手巧的木匠彙集到一起，要求雙方互相配合不斷改進紡紗與織布機的工藝。
雙方配合確實配合了，紡紗機與織布機工藝確實改進了不少，不過男女之間在一起相處時間久了，難免日久生情，木匠與織娘配合次數多了，多數人不出意外的最後交合在了一起。
劉駿有想過會發生這種情況，但是沒想到發生的會那麼快。等劉駿將這批織娘與她們的夫君木匠調來新城時，不少人已經是四五歲孩子的媽媽了。還有一小部分即將臨盆與孩子太小的織娘，劉駿沒安排送來襄陽。
有多年經驗的織娘與木匠可不是新城的民戶，可以死的那般輕易。這些有技術的織娘，培養起來可不容易。每一個都是劉駿的寶貝。
現在剛建立起來的紡織棚。靠著今年實驗田裡的那些棉花，大概能織個千八百匹布。別小看了這千八百匹布。在新城實驗田擴大棉花種植規模之前，武陵實驗田裡那點可憐的棉花產量，除了供給劉駿用之外，剩下的都是劉駿轉送皇帝老爹和其他親戚的。
現在權貴階層都知道劉駿每年上供的白疊布舒適透氣程度不輸蠶絲，防寒保暖效果更是比蠶絲還強的。少數從宮廷流出的白疊布，在建康已經賣出了天價。
跟拿破崙時期拿鋁碗炫富一樣。好用的新品剛出時價格都不便宜。
今年的新城因為是墾荒開出來的生田，也就是備好了肥料，收成這才看得過去。糧食收上來，夠新城民戶過冬還是沒問題的，劉駿想搞什麼大動作也是沒那個物資了。雍州討蠻戰役打了幾個月，直接將雍州最後的底子給掏空了，最近幾年劉駿都要韜光養晦。
劉駿帶著謝約、孔休先、路道慶等人，在實際在基層幹活的小吏指引下，看著新城幾個月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弘慎【謝約字】述睿【孔休先字】，不過數月功夫，新城已可稱繁華，你倆有功啊。」
「王上過獎，若無王上鼎力支持，我等縱是有心也無此禮，此新城能有如此生機，實乃王上之功。」
新城沒有劉駿從建康要條子批來的林邑稻稻種，沒有劉駿從襄陽調出壓箱底的糧食度過秋收的苦日子，沒有劉駿提供化肥、農具等技術支持，新城第一年的收穫不太可能養得活新城近十萬人。
今年一年，雍州各地的郡縣兵還在四處掃蕩丘陵地區，試圖尋找沒有登記入冊的田地，以及搜刮被俘蠻族流民遺留的棚戶屋舍。這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殘渣利益。劉駿與世家大族瞧不上，算是地方上連門戶都算不上的小吏日常混口油水的操作。
「有功就是有功，有功自當受賞。本王此來就是要告訴你們，即日起新城正式設縣，弘慎為首任新城縣令，述睿為首任新城功曹。」
說罷，劉駿身後一名禁衛，拖著放有縣令官印的托盤舉到謝約面前。
看到那代表權力的官印，謝約雙目一紅，點點淚珠強忍著不從眼眶落下。
非是謝約多情，實在是這一兩年來人生過於跌宕起伏，直到今天才算看到了後續人生的希望。
有此官印在，說明謝約之前的罪孽一筆勾銷了。
孔休先亦是心緒難平，雖因為家世原因，孔休先的官位比不上謝約，到現在還是個功曹，可功曹與功曹之間也是有差別的。近十萬人口的大縣歷練出來，功曹陞官也不過是磨時間的事。
更何況前漢蕭何也是功曹出身。
就在劉駿在新城四處觀摩時，一封加急官文由驛兵傳到劉駿手上。劉駿翻開官文，頓時眉頭一皺。
「收攏士卒，即刻回襄陽！」
「是！」
宮裡新派的禁衛統領文泰，拱手行禮后，即刻開始整頓劉駿的護衛部隊。
第二天一早，劉駿便在刺史府中召開核心小會。
那封加急官文是遠在南陽的臧質送來的，官文中臧質說北方盧水胡首領蓋吳密謀反魏派心腹趙綰前來聯繫，希冀於南方大宋能夠給予支持。為了證明反魏之事的真實性，趙綰還送上了關中及河洛以西地形圖以示誠意。
在臧質的確認檢查后，單以北魏邊界地形論，地圖是真的。後續是否與盧水胡合作，臧質就交給劉駿決斷了。
「盧水雜胡謀叛北虜之事，諸位，議一議吧。」
【盧水胡部族既有匈奴、月氏的成分，又在民族演進中吸收了羯族、氐羌等部族。當時多稱之雜胡】
廳內，范曄、孔熙先、謝綜、沈慶之以及被劉駿強留下的江湛一時沉吟。
范曄陪著小心率先提議道：
「王上，屬下以為此時雍州府庫空虛，即便有心卻也無力，不妨將此事上呈陛下，看其他諸州能否支援一二。」
范曄的意思是，看皇帝的意思願不願意，意思意思，反正雍州是沒有意思。
雍州當下也確實如范曄所說有心無力。之前接連動蕩，雍州府庫本就空虛，一場討蠻戰役加上新城建設，雍州府庫快見底了。
剩下的那點存糧是要防意外的，萬一支援北胡后，哪裡鬧了大災，哪裡又爆出叛亂，這是最後的動兵存糧，不到萬不得已即使劉駿想動都難，因為這些糧關係到刺史府與地方官的腦袋而不是官帽子了。
「范長史所言確有道理，如今雍州府庫空虛，著實有心無力。」
去了督軍糧三個字的侍御史江湛點頭附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孔司馬，雍州糧秣確實不濟，錢帛軍械可還充足。」
「回殿下，錢帛軍械尚可稱充足，若是僅以錢帛支援一番尚可，這軍械...」
說著孔熙先將目光轉移到江湛身上。
侍御史也是御史，御史代表的可是皇帝的眼睛。而倒賣軍械歷朝歷代都是犯大忌，罪名不比造反小。
「錢帛軍械當然不是白送，本王是想能否以軍械換些馬匹。」
「若能以軍械換得良馬，此事倒也可行。」
對於這項提議，身為皇帝眼睛的江湛點頭附和。
南朝馬是永遠的痛，整個南朝劉裕留下的最精銳的那萬餘騎兵老底子，現在是劉義隆的命根子，尋常訓練都是在台城附近操練的，連石頭戍都不用去。若是能以部分軍械以換良馬，江湛相信這事上報之後劉義隆肯定會同意。
「王上，能換得馬匹自然是好，可一來我等不知那盧水雜胡可有良馬交易，便是有，北虜邊疆屯駐重兵，這軍械與馬當如何交易？」
謝綜提的問題，其他人也想的到，只是軍械換馬之事是劉駿提的，其他人知曉劉駿必然會有應對的法子。
事實也不出那些官場老油子所料，劉駿確實有門路。
「盧水雜胡所部詳情雖是不知，不過關中路氏多有商賈行商，且不瞞諸位，南山之中，路氏亦有商道。」
商道確實有，不過不是路氏的，而是武陵山的蠻子用命探出來的賣糖路。行走大軍確實不行，但搞一段時間走私還是沒問題的。
南山即秦嶺，《詩經》有云：「節比南山」。
「所以，尚需派一靈醒之人前往關中，觀那部雜胡可有馬匹，若有還需議定以何軍械交易。」
說完，劉駿將目光看向在坐眾人。
雖說關中地形圖讓在坐眾人相信盧水胡蓋吳卻有幾分誠意，但也不免有北魏胡虜下套的可能。而且前往北方風險極大，不說會不會被北魏邊軍抓到，便是到了盧水胡，不小心被羯族吃掉都有可能。
「殿下，屬下請命前往！」
孔熙先當先一步拱手請命。
孔熙先本就修習縱橫之術，之前犯下大錯，皇帝寬宏大量，既往不咎，還委以重任，孔熙先由是感激，此時已生出以死報命的想法。
「你不行！雍州賬目未清，尚需全禎梳理。此事勿要再言。」
劉駿手頭本就沒幾個算術強的，孔熙先去了北邊，雍州那一攤子賬目劉駿是真不想管。
「既如此，臣叩請殿下派臣三弟前往，臣三弟克讓【孔景先】縱橫之道不下於臣。」
說完孔熙先在座位上叩首而拜。
「其他諸位意見呢？」
感知著劉駿的視線，除了范曄、謝綜在聽到縱橫之術時臉色不太好看外，所有人都點頭表示同意。畢竟眼下也確實沒什麼好人選。
「好，那便委派孔克讓前往，弘先公，大軍之中抽調十名精銳隨孔克讓前往盧水以探虛實。」
「是，王上！」
沈慶之拱手抱拳應命。
現在還沒到軍方出場的時候，等到確認可以交易馬匹了，沈慶之準備私下裡和劉駿聊聊。一個營的馬匹裝備留不住，一個連的馬匹還是可以想想的。畢竟賣的可是軍械！而且雍州大軍數萬僅千餘騎兵堪用，確實有些不足。
定下了既定目標后，後續細化流程的事情就不是劉駿該做的事情，論玩陰謀詭計，單一個孔熙先就能玩暈劉駿。
經過一天的密謀之後，當天晚上，孔熙先在自家書房中與弟弟孔景先交代了此事。
「克讓，此行雖是兇險萬分，可於我孔氏而言，勢在必行。」
「兄長，不必多言，小弟明了。」
孔景先知道，謀反之事在前，若是孔家沒有奇功徬身，日後總有被清算的一天。而且孔氏若想更進一步成為江左高門，也需要大量功勞壓實聲望底蘊。蘭陵蕭氏示例在前，身為孔聖之後，孔熙先幾兄弟一直都認為魯郡孔氏不弱於人。
第二天一早，孔景先帶著劉駿私印、官文，在十名軍中好手的護送下一路北上前往南陽。
而劉駿也開始全力搜集梳理北魏相關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