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託付大事
第83章託付大事
「那是何人,可也是府上的親眷?」
「竟生的這般威武雄壯,三言兩語便喝退了,上門鬧事的鹽商。」
賈雨村望著賈玳遠去的身影,心生嚮往,大丈夫,當如是也。
「呵呵……雨村先生說的不錯,」
「他呀,不是旁人,正是我們太太娘家的侄兒,寧國府現襲一等伯,玳大爺是也!」
小童笑著說了一句,推開書房,引了賈雨村進去,「老爺就在裡邊了。」
賈雨村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方才正一正儀容,邁步走了進去。
話說,賈雨村因恃才傲上,被上司參了一本,被罷官后,遊歷到維揚地面已是有二三年光景。
四處結交鄉宦、大野遺賢,卻是暗中謀划著起複,將來好在朝廷為官。
賈雨村先是在江寧甄家教書,但甄寶玉太過頑劣,只愛和丫鬟們打鬧,不喜讀書,
又說什麼,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見了女兒清凈,見了男兒污濁,如此瘋瘋癲癲,不求上進,遂辭了館。
冷子興呷了口酒,回道:
今年十三歲,卻生的卻是乖巧伶俐,慣是能說會道,
林如海知其來意,引賈雨村入座,小童獻茶畢,「邸報我已是看了,於兄而言,確是個好機會。」
「剛才那麼大聲幹嘛,萬一吵著了表少爺,可怎麼是好?」
「雪雁,你要死了!?」
冷子興笑著又將賈寶玉銜玉而誕的事說了,引得賈雨村好一通吹捧,待說到寧國府這支時,冷子興用了春秋筆法,但難掩落寞之情。
「大內兄賈赦,表字恩侯,現襲一等將軍;二內兄賈政,表字存周,現升了工部員外郎,」
「正思訓教之恩未經報酬,遇此機會,豈有不盡心圖報之理。」
「哈哈……」林如海笑道:「若論舍親,卻是與尊兄同譜,乃是故榮國公之子也。」
后經友人介紹,賈雨村到了林如海府上任西賓,只有一女學生,日子過的倒也逍遙快活。
說起賈赦,雖是官爵高,襲了榮國府,但林如海只有隻言片語介紹,不甚詳實,賈雨村亦是聽的明白,打定主意,到京后,便上門拜訪賈政。
「天緣湊巧,因拙荊去世,神京家中嶽母,惦念小女無人教養,」
賈雨村亦是不計較,但賈玳的名字,卻是深深刻在了他心底,只待有機會,將來好生結識一番。
林家幾代單傳,人丁稀薄,房舍眾多,是以,林濤單獨給賈玳安排了一個院落,又讓陳兵在偏房住下,方便服侍。
沒聽到想聽的,賈雨村也不氣餒,笑問道:「呵呵……小弟族中並無人在京,老兄緣何如此說。」
賈雨村沒有推辭的道理,賓主二人相談甚歡,又寒暄了幾句,方才散去。
林紅玉乃是林之孝的女兒,生母是林家世仆,姓王,
「近日,神京可有什麼大新聞沒有?」
賈雨村興沖沖回到住處,命書童尋了邸報來一瞧,竟是真的,遂喜出望外,輾轉反側了一夜,
及至今日晌午,方得了機會,進得書房,面謀林如海。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隱隱約約傳來聲響。
賈雨村羨慕他有大靠山,冷子興又借賈雨村斯文之名,故而,二人說話最是投機。
這日,偶至郭外,於村中酒肆遇到了舊友——冷子興。
那名喚作紅玉的丫鬟,卻是狠瞪了她一眼,小心地往裡間瞅了瞅,見賈玳沒醒過來的跡象,便伸出食指豎在唇邊,是以她小聲,輕聲道:
「特遣了船隻來接,只因小女體弱,尚在病中,故未及行。」
賈雨村起身連連稱謝,林如海又提議,讓他駐留幾日,等林黛玉送喪畢,再一道乘舟迴轉神京,豈不兩便。
「但請放心,小弟已備下薦書一封,一概費用亦是不勞兄挂念,皆是轉託了內兄周全。」
…………
及至落日時分,散席,賈雨村又回遇到一案被參革的同僚——張如圭,從他口中得知,月前,泰康帝已是下旨,起複舊員,大舉改歌。
及至沐浴更衣后,賈玳便在院子歇了個午覺,以解旅途多日的疲乏。
榮國府是真的敗落了,而寧國府卻是冉冉升起。
「紅玉姐,那人真是咱們府上的表少爺么?」
「為人謙恭厚道,禮賢下士,頗有祖父遺風,絕非膏粱輕薄之屬,故,方為兄致信,托他操持……」
「不是別家,正是榮國府,你們同姓,豈非一族?」冷子興笑問道。
和雪雁,乃是嫡親的兩姨表姐妹,在林府相處的頗為愉快。
「倒沒什麼新聞,只是,貴同宗之家出了件小小的異事。」
賈雨村已是猜到了,笑道:「他家何等榮耀,小弟不便去攀扯,至今越發生疏難認了。」
只因,近來女學生之母一病死了,他閑居無聊,飯後四處走動。
不知為何,林如海已是發現,林之孝是寧國府送到他家的探子,及至賈敏病逝,便送了回去江寧報喪。
冷子興乃是周瑞的女婿,自然也看賈玳不起,心底泛酸。
冷子興乃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的女婿,他背靠榮國府,在神京做古董生意,多年前,便和賈雨村相識。
賈雨村聽了心下大喜,卻是明知故問,「不知令親大人現居何職?只怕晚生驟然到京,登門拜訪,唐突了……」
今日,林濤安排了林紅玉,照顧賈玳衣食起居。
「濤叔也真是的,就算是府上的表少爺,哪及得上珏少爺和玦少爺精貴?」
「姐姐,依小妹之見……」
平素姐妹兩個,在府里便是這般無話不說。
「依你之見如何?」
賈玳剛從睡夢中醒來,聽到自己在小丫頭眼中,竟是不如林家遠房親戚精貴,
頓時,肺都快要氣炸了,悄無聲息地來到雪雁身後,一臉促狹地問道。
「呀!」
驟然聽到陌生男子的聲音,雪雁立時像只受驚的兔子,嬌呼一聲,便躲在了林紅玉身後,不敢露頭。
林紅玉亦是吃驚不小,意識到剛才並沒說什麼不合適的,一顆芳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屈膝福了一福,道:
「奴婢見過玳大爺。」
這就是林之孝的女兒了?
賈玳打量了一眼,生的杏眼,桃腮,瓜子臉,肌膚白皙,是個好相貌。
「起來吧。」
「你認得我?」
林紅玉俱將前事說了,賈玳不疑有他,收下了便收下。
反正,他房裡就襲人一個丫鬟,現多她一個,正好兩人作伴,沒事說說話,也是好的。
「濤叔已是在廳上備好了飯菜,請大爺過去用午膳呢!」
及至前廳,只見著了林濤,也不見林如海,於大廳內外,共置下了五桌席面,卻是無酒。
許多人都是圍坐著,並未動筷,看到賈玳,卻是紛紛起身笑著相迎。
「在下林珏,見過玳……表弟。」
「在下林玦,見過表兄……」
賈玳知道,林家祖上襲過列侯,亦是鐘鳴鼎食之家,今雖斷了爵位,到底也有些大族氣象。
這些人,應是從姑蘇原籍趕過來幫忙的。
林濤一一介紹了,賈玳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果然,賈玳的威名半日不到,已是在林府傳開,剛一露頭,便有許多年輕一輩的林家族人,皆是上來攀交情。
自持年高者,亦是對他頻頻頷首,邀賈玳坐上席。
這裡雖是林家私第,但賈玳到底爵高,也不推辭,敬陪了上席末座。
沒一會子,林如海從後堂出來,和一眾長輩見禮后落座,見到賈玳並不自持身份坐了主位,
心下滿意,便讓大家用膳,他則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一面品茶,一面瞧賈玳。
如此,其他人已是看出,林如海定是有什麼事交代,不覺都停了下來。
果然,席面上略安靜了些,林如海看向賈玳,笑道:
「請你過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拜託了你。」
賈玳飯量大,吃了個半飽,見林如海有話說,只得停了筷子,回道:
「姑父何必與我客氣,有事只管吩咐便是,晚輩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林如海抿嘴點了點頭,道:
「你是知道的,林家祖籍原在姑蘇,我在這邊不過暫時。」
「是以,我和族中長輩早已議定,要將你姑姑的靈柩,送回老家安葬方妥。」
「今日便是出殯之日,奈何我精神不濟,又公務纏身,恐力有不逮,」
「所以,想請伱替我管管諸事,以防怠慢了親友,不知,你可願意?」
前廳為之一靜,許多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賈玳亦是感覺意外。
雖,賈敏是他姑姑,但出嫁從夫,從她嫁到林家之日起,便是林家之人了,和賈家再無瓜葛,
除非,林家絕祀,否則,斷然沒有讓外人幫著,料理喪事的道理。
林珏、林玦來此,便是為過繼之事,聽林如海這般言辭,看來是不可能了,皆是難掩失望之色。
「叔父,不可……」
林珏今年十八,已有了秀才功名,志向遠大,就是明知不可,也是要爭上一爭。
這些日子,林珏已是親身感受了,林家的富貴和通天的人脈。
為了給賈敏辦喪,白花花的銀子像是洒水一樣,滋滋地往外留了一地。
當今的下旨寬慰、金陵布政司悼聯、揚州上下送的畫圈,無一不彰顯著,林家身受天家恩寵,天下士林的愛戴。
而這一樣樣,卻正是林珏所欠缺的。
最關鍵的是,林如海沒有兒子!
族中早有傳言,林如海有意從偏房內,擇一人在身邊養著,將來繼承家業,敬奉宗祠。
哪怕只有一絲機會,林珏焉有放棄之理?
「叔父,玳表弟一路奔波了數日,從江寧任上趕到揚州祭奠嬸子,本就勞心勞力,」
「何必再為點子小事發麻他?豈不讓人笑話,說我林家不會待客?」
「還是讓玳表弟在府中好生歇息,旁的事,交給侄兒們處理便是。」
林珏此言一出,自覺有能力競爭的林家子弟,立刻點頭附和。
本就是嘛,他們林家的事,幹嘛要外人出頭?林家的人,還沒死絕呢!
就是寧國府,也不能這麼霸道,將手伸到別人家裡來,天下沒有這般的道理。
林如海沒有說話。
廳內坐著的林家族老卻是不淡定了,「如海賢侄,可是珏兒他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周到的?」
「這裡沒有外人,你儘管說來,我相信,他們會改的……」
林如海忙拱手道:「六叔誤會了。」
「珏兒、玦兒,他們行事都甚為妥當,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半月來,也是多虧了他們,幫忙照顧府里的這一攤子事,才沒有出現大錯。」
「只是……」
林如海話鋒一轉,道:「今日傍晚,拙荊就要出殯了,沿途,揚州和金陵省大小官員、同窗好友,大概都會送祭。」
「他們年輕,又是白身,接待恐有不便之處,故而,我才請玳哥兒幫忙。」
林如海直起身子,往地下一掃,道:
「你們也知道,玳哥兒出自寧國府,現襲了一等伯,身份尊貴,」
「聽聞在神京,他也是經過白事的,有他出面照料諸事,我更放心些。」
合情合理,眾人一時竟找不到理由辯駁。
說完,林如海也不多言,看向賈玳,道:
「不知玳哥兒,可願幫我這忙,送你姑姑最後一程?」
送葬怎麼少了得了林黛玉捧盆呢,這般和林妹妹親香的好機會,賈玳自是不會放過,道:
「承蒙姑父信重,託付大事,晚輩榮幸之至,定不負所托,盡心將諸事辦妥。」
「好,快坐下。」
見賈玳答應,林如海臉上也浮現了笑意,又對林濤等人吩咐,讓他們諸事多聽賈玳安排,切莫越俎代庖。
雖然,並未直言免去林珏、林玦的職權,但,林府家人已是明白林如海的意思,
往後,林珏、林玦,他們就是外人了,一切聽賈玳的便是,用不著再左右為難。
對此,林家族人雖多有不滿,奈何,林家已經沒落,族中除了林如海,已是無一人可以支撐的起門楣。
這些年,若是沒有林如海特意照拂,林族中人有的只怕過得,連普通百姓都不如。
寄人籬下,哪有頂撞林如海的勇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