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

不得不承認，五代十國時期，武德充沛，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五個中原王朝，沒一個是好招惹的。

就算是向契丹人稱臣納貢，還稱「兒皇帝」、「孫皇帝」的後晉王朝，也曾有過高光時刻——

兩次擊敗強大的契丹，逼得遼太宗耶律德光騎著駱駝狼狽逃竄！

只可惜，石重貴識人不明，錯信了杜重威。

晉與契丹兩國的滹沲河之戰，晉軍幾次失利后，還手握重兵，占著絕對兵力優勢的杜重威便率軍降了契丹人。

離譜嗎？

離譜，卻也能理解。

畢竟亂世之中的爾虞我詐太多，當時的杜重威估計還做著當皇帝的美夢。

此時，符昭序的話音一落，高懷德就冷笑一聲道：「符將軍，什麼十萬健兒？我軍的可戰之兵，也不過其中的半數。」

「耶律德光這一次北歸，至少會帶上十幾萬部眾，這其中更是以驍勇善戰的契丹騎兵居多。」

「你拿什麼跟契丹大軍一戰？」

符昭序聞言，忍不住臉色一沉，回懟道：「藏用將軍，現在我軍有十萬之眾，每日所消耗的糧草不可計數。」

「如若不主動出擊，截殺北逃的契丹人，難道要讓我軍將士被活活餓死，或是縱兵搶糧嗎？」

聽到這話，高懷德只是笑了笑，並未接下符昭序的這一話頭。

他看著在座的將領們，朗聲道：「諸位，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們是否贊同？」

「請講。」

眾將都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高懷德忽然向坐在帥位上的符彥卿躬身行禮，畢恭畢敬的道：「符公，現如今劉知遠在太原稱帝，人心未附。」

「符公你有海內之望，世人敬仰。」

「方今天下，四海鼎沸，中原臣民無不渴望出現一位雄主，能扶危濟困，安定社稷，結束這長達幾十年的亂世！」

「依我看，這雄主正是符公你啊！」

「只要符公你稱帝，便可下詔令中原臣民以及諸藩鎮的節度使上貢錢糧。若有人敢不遵從，便是在抗旨，符公可發兵滅之！」

「屆時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了！」

高懷德的此言一出，頓時滿座皆驚。

將領們都一臉詫異的看著高懷德。

隨後，反應過來的將領們立刻接過了高懷德的話頭，紛紛對符彥卿勸進。

「主公，藏用將軍所言極是。」

「他劉知遠一個沙陀人，都能稱帝，何故主公你不能？」

「正是！天子，兵強馬壯者當之。」

「請符公切莫悲憫自己，要以天下蒼生為己念！」

「天子之尊，舍符公其誰？」

帥帳之中，絕大多數的將領都七嘴八舌的勸進，並跪了下來，請求符彥卿稱帝。

似乎符彥卿不答應，他們就要「死諫」，在這裡長跪不起一般。

坐在後邊的楊驍見到這一幕，頓時深感無語。

此情此景，怕不是只差一件黃袍，披到符彥卿身上，然後眾將對著符彥卿山呼「萬歲」了！

坐在帥位上符彥卿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身邊的高行周。

這讓後者頗為尷尬，忙不迭的扭頭到一邊去。

符彥卿則是忍不住暗罵一聲「老狐狸」。

對於高懷德的為人，符彥卿還是頗為了解的。

高懷德跟他的父親高行周在性格上，那是屬於天差地別。

高行周為人謹小慎微，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精於謀划。

高懷德則是秉性耿直，大大咧咧的，並沒有多少花花腸子。

眼下，高懷德提出讓符彥卿稱帝，還拉了這麼多高家軍的將領勸進，這其中若說沒有高行周的暗中指使，打死符彥卿都不信！

「諸位！」

符彥卿壓了壓手，讓在座的將領們都安靜下來之後，這才正色道：「現在中原已經有主，龍吟河東。」

「我符彥卿豈敢違背天命，與之相爭？」

「讓老夫稱帝的話語，切勿再提。如若不然，就休怪老夫翻臉不認人了！」

「諾！」

看見符彥卿似乎真的沒有稱帝的心思，眾將這才閉上嘴，重新落座。

符彥卿果真沒有當皇帝的野心嗎？

不一定。

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

這是七年前，後晉成德軍節度使安重榮打算起兵反叛的時候，喊出的一句豪言壯語。

現在符彥卿是真的兵強馬壯，又有聲望，倘若他稱帝的話，是能跟劉知遠在中原分庭抗禮的。

但，那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力量本就不如契丹的中原，若是再一分為二，估計都要被契丹吊起來打，最終受苦受難的仍是中原百姓。

符彥卿稱帝，的確能解了軍中的燃眉之急，也就是糧草問題。

只不過這無疑會將符彥卿放在火堆上炙烤。

符彥卿又不傻，如何敢答應？

「諸位，回歸正題，截擊北歸契丹人的這一仗，你們認為，應該怎麼打？」

「這……」

眾將都不敢亂說話，所以一個個都當了啞巴，欲言又止。

符彥卿則是將目光放在了楊驍的身上，詢問道：「楊驍，你可有破敵之策嗎？」

「主公，屬下認為，我軍當派出兩千精騎奔赴相州，突襲契丹人的前軍……」

楊驍的話音未落，高懷德就嗤之以鼻的笑道：「楊驍，我還以為你有何妙計，原來也不過如此。」

「相州地勢開闊，一馬平川，有利於騎兵的縱橫馳騁。若契丹前軍遭遇襲擊，豈非是打草驚蛇？」

「一旦耶律德光增派鐵騎大軍來攻，我軍派出去的兩千精騎，怕是要有去無回了。」

「就是！」

「若一對一的單挑，兵力相當的話，我軍鐵騎比起契丹騎兵也不遑多讓。但，契丹人的騎兵是我軍的數倍之多，怎麼打？」

不少將領都附和高懷德所言，出聲譏諷楊驍。

楊驍卻只是淡然一笑，道：「高將軍，你說的沒錯。」

「相州的地形有利於騎兵，佔便宜的自然是契丹人。」

「但，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如若我軍鐵騎突襲了他們的前軍，這是否會激怒耶律德光，使他引兵進犯澶州？」

「你！」

高懷德瞪著眼睛，憤憤不平的道：「楊驍，伱自己要找死，別拉上澶州幾十萬軍民陪葬！」

「跟契丹人全面開戰的話，我軍毫無勝算！你怎麼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