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耍帥後果
羅亦晟對俱樂部這麼上心,阮意歡也整理行裝去拜訪早年跟阮家有往來的長輩。
阮意歡的目標很明確:爭取華夏官方紀錄片的拍攝權。
這個大項目也是阮氏在爭取的,阮氏在這方面最有經驗,要是羅氏不早做爭取,這項目肯定就落到阮氏手裡了。
阮意歡不打算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她踏著雪出門。
在選擇臨海的時候阮意歡對這邊的情況就已經瞭若指掌,臨海這邊有因為跟外公有分歧而分道揚鑣的阮氏老人,他們沒有自立門戶,但也沒放棄影視這一行。正相反,他們做的工作是「傳承」,開班收徒的有、給影視公司當特別顧問的也有,或多或少都帶出了幾個學生。
最初阮意歡過來的時候對方連門都沒能進去,她也沒氣餒,迂迴地跟他們的學生打好關係,漸漸地也就跟這些人都搭上線了。
被指著鼻子罵臉皮厚,阮意歡也沒在意過。
她外公從小就教導她,想要過得順心遂意,就得臉皮厚!摔倒了大大方方地站起來,拍拍膝蓋繼續往前跑,別在意別人的目光;做錯了就大大方方地改正過來,改成正確的方向,別在意是不是有人在嘲笑你。
面對它,正視它,一切都會有轉機!
從小到大她都沒怕過任何人、任何場合,沒怕過學習任何新東西,外公臨去前交待她要一直那麼快活下去,她從來都沒忘記過。
阮意歡這回帶著禮物登門,又被意味深長地問道:「又有什麼事想讓我這把老骨頭去辦?」
阮意歡說:「哪有什麼事,我就是來拜年的。」
對方瞅了阮意歡一眼:「我就想起一個詞,黃鼠狼給雞拜年。」
阮意歡說:「您老為了損我居然這麼委屈自己,真是過意不去。」
對方:「……」
阮意歡跟對方抬了幾句杠,終於道明來意。這套紀錄片是《三百六十行》,講述的是華夏傳統行業的歷史,因為涉及面比較廣,拍攝起來是比較困難。
但羅氏明年出了顏知學跟萬大童的新戲之外還有很多空檔沒有填滿,要拉出一班人馬來拍攝這套紀錄片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相對於阮氏來說,羅氏畢竟少了點兒底蘊——羅氏的缺陷在於真正的老牌影視人不多,目前冒頭的都是些新苗子。
要真正更上一個台階,還得拿出點含金量更高的東西來。
為了能拿到《三百六十行》這套紀錄片的拍攝權,阮意歡想請到當初連外公都搞不定的這幾個老傢伙。
阮意歡說:「官方決定拍這套《三百六十行》是為了對外進行文化輸出,中央電視台那邊自己佔了大頭,其中一部分會交由我們去競拍,如果您肯加入,羅氏拿到拍攝權的把握會大很多!」
對方搖搖頭:「我老了,沒這個興緻。」他瞧了阮意歡一眼,「不是我瞧低羅氏,而是羅氏一直以來展現的風格就跟這套紀錄片背道而馳,我不看好你們這次競拍。」
阮意歡故作生氣:「如果羅氏真的拿到了拍攝權呢?」
見阮意歡一臉的志得意滿,對方哼道:「如果羅氏真的拿到了,我就聽你指揮!」
阮意歡笑眯眯:「那好,就這麼說定了。」
對方頓時明白過來,吹鬍子瞪眼地說:「你這丫頭,又給我上激將法!」
阮意歡說:「哪有哪有。」她拉著對方下了好一會兒棋,乾脆利落地贏了對方好幾回,這才愉快地道別。
本來雪已經停了,走往地鐵站的時候又下起了雪。
天氣有點冷,阮意歡呵出一口白氣,她覺得冷極了,忍不住搓了搓手,暗暗地誇自己敬業——連放假都在為公司跑動!
沒想到在地鐵上居然遇到個認識的人,這人不是別人,就是林卿卿的初戀情人,叫許貴。許貴已經二十六七歲,早就不是當初那非主流的造型,看他的衣著似乎是哪個公司的技術員,衣服上還沾著烏黑的油跡,身上散發著明顯的汗味。
不過他看上去倒是個踏實人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過了不該狂妄無知的年紀還繼續狂妄無知的話,現實會重重地打你一巴掌,讓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地鐵上的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許貴,似乎怕沾上他身上的味道,所以阮意歡一上車就看到了這個周圍空了一圈的男人。
許貴也看到了她,說道:「阮秘書你不要走過來,我剛下工,身上有點臟。」
阮意歡也不介意:「你還在空調維修中心上班?」
許貴說:「還在那,不過我已經出師很久了,最近師傅還開始讓我帶新人。我現在的生活很踏實,這得謝謝你,阮秘書。」
阮意歡一點都沒跟他客氣:「你這聲謝謝我就收下了,要是你回你老家那邊記得給我捎點你們那邊的山筍,我哥愛吃那個!」
許貴早就知道阮意歡會是這態度,聽到她這麼說心裡還是覺得很熨帖,他從小跟其他小孩不是一路的,有父有母的小孩都被他們父母教導要繞著他走。
說實話,當初跟林卿卿談戀愛,他是真有心跟林卿卿好好過日子的。可是相處下來兩個人的想法、條件都差太遠,摩擦一天比一天多。
最後林卿卿走了,他也認識到自己跟林卿卿是兩個世界的人。在看到大屏幕上的林卿卿時,他一時犯傻想要再湊上去,結果當然是被羅氏的保安揍得鼻青臉腫。
第一次見到阮意歡的時候,許貴拿著刀子。
像他這樣的人什麼都沒有,又有什麼好怕?既然林卿卿跟羅氏的人都不把他當人看,那他自然也沒必要把自己當人!
既然林卿卿被保護得密不透風,他決定向阮意歡勒索!
許貴回想起來還常常感激自己當時的犯渾。
要不是當時被阮意歡一個過肩摔摔到地上狠狠教訓了一頓,他可能還跟以前一樣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那時候他被阮意歡打了以後抱頭痛哭,阮意歡見他哭得實在可憐,就請他在附近的路邊攤吃了點東西,說讓他講講自己的事。
許貴抹乾了眼淚,對著認真望向自己的阮意歡突然就沒法說出半句話。
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他不甘心。
他很不甘心。
阮意歡沒勉強他,只是說:「我認識個維修師傅在招學徒,你要不要去試試?」
許貴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點頭,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在師傅嚴厲的教導下過了老長一段時間。那個時候他已經覺得這就是自己應該過的日子,不用擔心哪天交不上租,不用擔心哪天火拚突然被刀子砍死,不算多富裕,但心裡踏實,而且師傅雖然嚴厲,對他來說卻是遇到了生命里第一個類似於父親的角色。
在第一次在上完一天的工后看到師傅為自己留的飯時,許貴感覺自己找到了家的感覺。
於是他越學越認真,現在他的技術已經是僅次於他師傅的人了。
對於阮意歡許貴心裡只有感激。
許貴說:「我這兩天正好要回老家簽個字,回頭就給你帶。冬筍不多,我試著找找。」
阮意歡笑著說:「那我等著。」
許貴說:「師傅也常念著你,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
阮意歡想了想,點點頭說:「好啊。」
她跟著許貴在下一站下了車,買了兩袋水果走在許貴旁邊:「有沒有找女朋友?」
許貴說:「現在還早,不急,我還沒條件組建一個新家庭。」
經歷了一次失敗的熱戀,許貴並不想再那麼輕易地去談婚姻。
阮意歡見許貴已經變得成熟而穩重,笑了起來:「老胡一定很高興,別看他整天罵你,實際上他對你滿意得很!」
許貴說:「我知道,我這次回去就是準備辦個正式的居留證,免得給他添麻煩。今年他兒子又沒回來,我這個徒弟就給他當兒子了。」
阮意歡說:「嗯。」
許貴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阮意歡說:「怎麼了?」
許貴說:「以前我總覺得阮秘書這樣的人離我很遠,沒想到你也會砍價。」他指的當然是阮意歡剛才買水果時乾的事。
阮意歡拒絕承認:「那不叫砍價,我只是讓店家多送兩個。」
許貴:「……」
胡師傅家很快就到了,一見到阮意歡站在外面,胡師傅臉上就樂開了花:「一年到頭,也只有你還惦記著我這老頭兒,來,坐下吃點東西,我記得你喜歡吃麻花,我去拿點出來。」
阮意歡放下水果就跟楊貴坐下聊天,等胡師傅出來后就問他生意如何,學徒們的表現怎麼樣。
提起蒸蒸日上的維修站胡師傅就紅光滿面,跟阮意歡說了老半天才想起這話題小姑娘應該不愛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瞧我,一說起這個就沒完沒了。」
阮意歡說:「沒有,胡師傅我喜歡聽!」
聽著大家的日子都越過越好,她心裡也覺得高興。
眼看天色不早了,阮意歡起身道別。一直在旁給她和胡師傅添茶倒水的許貴站起來說:「我送你出巷口。」
阮意歡說:「好,謝謝。」
兩個人並肩往巷外走,阮意歡對許貴說:「天氣很冷,但你也別讓胡師傅整天呆著不動,人老了不活動活動很容易出問題。」
維修這一行也是苦力活,一上年紀就沒法幹了,胡師傅現在都只負責帶新人。
聽到阮意歡的囑託,許貴點點頭:「我曉得。」正要再跟阮意歡說說話,許貴就注意到有個人站在一輛車前看向他們這邊。
阮意歡見許貴停下了,也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等看清那個站在細雪裡的人時,阮意歡微微一愣:「boss?」
羅亦晟見她看到了自己,伸手拍掉了肩上的雪花,點點頭說:「剛才見到你了,上車吧,我載你回去。」
剛才?
剛才她還在胡師傅家,羅亦晟怎麼見到她的?
難道羅亦晟還有看腳印識人的絕活……?
阮意歡可不想去深究羅亦晟話里的邏輯漏洞,她轉身對許貴說:「那我先回去了。」
許貴點點頭,看著阮意歡鑽進車裡。
被阮意歡稱為「boss」的男人抬起頭看著他,眼神凌厲又冷酷。
許貴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當個人,自然不會再向以前一樣自卑,他朝對方笑了笑,轉身往巷子里走。
等聽到引擎發動的聲音,許貴才轉過頭看著那輛揚長而去的名車。
他的視野里很快就只剩下漫天飄揚的雪花。
他知道,對於自己來說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許貴走回巷內,一進門胡師傅就問:「歡歡回去了?」
許貴點點頭。
胡師傅嘆息著說:「歡歡是個好姑娘,不過她跟你是不可能的。」
許貴說:「我把她當妹妹。」
胡師傅說:「那就好。」
許貴「嗯」地應了一聲,也在心裡對自己說: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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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羅亦晟面無表情地開著車。
等到了第一個紅綠燈的時候,羅亦晟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到第二個紅綠燈的時候,羅亦晟又打了一個。
等快抵達自己家時,阮意歡確定了一件事:「boss你感冒了……」
羅亦晟綳著臉說:「嗯,是的。」
他的聲音帶上了鼻音。
真是失算!
——早知道就不耍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