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番外】前生三
皇上金口一開,自然無反悔之地,安君塵便命人燒了好酒好菜上來,給席雅竹同舟帝。
席雅竹不喜喝酒,便要了一大碗的水。
而舟帝則是一聽到有食物上來,眼睛都亮了,直勾勾地盯著安君塵,就差沒跪下來給他磕頭謝恩了。
飯菜的香味沒多久便撲入了鼻尖,獄吏打開牢門,還未能入門,激動的舟帝便撲了上去。席雅竹反應也快,菜盤一端,將飯菜都搶到了手裡,方能取出自己的那份飯菜,菜盤便被舟帝奪了去。
舟帝眼中都泛了光,惡狠狠地啐了席雅竹一口,嘶吼一聲跑到了角落裡,連筷子都顧不上使,拿手便抓了一個大豬蹄,狼吞虎咽起來。
舟帝吃得很不安心,一旦有黑影落在他的視線里,他便戒備地轉過身來,廣袖一張,隔絕眾人射向食物的視線,目光殘暴得如同死守著食物的野獸,直待無人理會他,他方轉身回去刨飯。
他嘴裡塞滿了米粒,把米飯吃得咂巴咂巴的響,大口大口地喝水,一旦有半點水漬流落脖頸,他便用手揩去,再放入唇中。他吃得很急,好似生怕有人搶走他食物一般,結果一口氣硬塞,喉嚨便被卡住了,止不住地猛咳,灌水入喉,又被烈酒一嗆,噗地一下,把嘴裡的飯菜全吐了出來。
這飯落了地,他便不吃了。但由於他實在太餓了,吃得過急,飯刨了幾口,又給嗆得吐了出來。結果一餐飯下來,入口的不過十之五六,尚余那四五分無法填飽他多日未能進食的肚子。摸著餓透的肚子,他壞水一生,便將主意打到了席雅竹那份飯菜之上。
目光里閃爍出桀桀的凶光,他放下手裡的碗,低沉著氣往席雅竹那處緩緩挪去。一看席雅竹轉身過來,即刻撲上前,把席雅竹猛地推開,奪過飯菜,就呸呸地往裡吐了幾口唾沫以宣布他的所有權,再快速沖回他的角落,一邊吃一邊用陰鷙的目光狠瞪著席雅竹,一旦席雅竹挪動一分,他便兇惡地大吼嘶叫,乾澀的嗓音讓人途生雞皮疙瘩。
席雅竹冷漠地看著那所謂的父親,臉上宛若結出了冰層,他淡定,並不代表他沒有脾氣,他又睨了一眼在囚牢外觀望的安君塵,長沉了幾口氣,還是忍著怒意將握緊的拳頭努力分開,這是他們的家務事,他不想讓外人看見。
沒飯可吃,他索性便喝水,捧起那一大碗的清水,就著乾涸的雙唇緩緩送入口中,怎料方喝下不過半口,連唇都未能滋潤,便見一黑影撲來,手裡的水便易了主。
舟帝搶過水,一如方才那般就往水裡吐自己的唾沫,再往嘴裡猛灌,但這水是燙的,一入喉便燙得他噴了出來,差些濺了席雅竹一身。饒是如此,他依舊未將手裡的燙水留給席雅竹,狠狠地面對著席雅竹慢慢退回自己的角落,直待感覺到無人逼近,方繼續吃他搶來的東西。
「呵,」席雅竹禁不住嘲諷了一聲,轉向安君塵,冷冷地道,「你瞧著了,這父親他配么。」
安君塵眉頭一皺,卻始終不能苟同:「為人兒女者,當以孝敬父母為先,起先你得到食物,卻不分給你的父親,便是你的錯,你父親奪回食物也是常理。」
「嗤。」席雅竹嗤笑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多話,這個民間出身的人,永遠不懂皇室子弟的「親情」。他摸了摸自己還在咕咕叫的肚子,提眉對著安君塵道:「現下我沒飯吃沒水喝了,皇上不打算再賞我一份么。」
安君塵一愕,望了一眼那還在吃得津津有味的舟帝,卻是道:「自古父母皆愛兒,哺育兒女皆是本分,待一會他吃飽后,定會將余飯給你。」
「吃飽給我?」席雅竹好似聽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嘴角都彎了起來,但這笑意分明便是諷意,「你未看見他方才將唾沫吐到了我的飯菜里么。」
「那又如何?」安君塵眉尾挑起,好似很不解,「為人子女,誰人沒吃過幾口父母的唾液,你倒是嫌棄父母了?」話落之時,聲音又是沉了一沉,在他看來,為人子女要尊敬父母,以報父母養育之恩,無論父母做什麼那都是為自己好,打罵皆要忍。
可是他只從己身出發,卻未想過他人感受。
席雅竹諷意分明刻在了臉上,他淡定地看了一眼快吃完的舟帝,又看向安君塵:「那你便留待這兒瞧瞧,他可會吃飽后,將余飯給我。」
可惜,安君塵未能留下看完,他看了不過幾許時候,便被趕來找他的曹公公喚走了。安君塵一走,獄吏自然也不會顧他們,呸呸呸地噴了幾口舟帝,在舟帝的叫嚷聲中大搖大擺的走開。牢獄里又靜得只剩下席雅竹同舟帝兩人。
席雅竹掃了一眼地上被舟帝吐出的米飯,卻無半點想撿起來吃的心。他人噴唾沫,他可忍,但唯獨這噁心之至的舟帝,他不能忍!
他選擇了漠視,而今舟帝已將飯菜吞了入喉,即便打舟帝,飯菜也不會出來,還不如省點力氣。
後來,席雅竹積壓許久的怒氣都爆發了,一旦獄吏送飯來,他會將衝上來的舟帝狠狠地推開,先一步搶過飯菜,拿走自己那碗后,將舟帝的飯菜全碗倒潑在地,而自己那碗他做不出噴唾沫這等不雅的事情,唯有雙手合抱,邊同舟帝纏鬥邊吃。哪怕只吃一口,他也有報復的快|感。
但席雅竹畢竟文人出身,哪斗得過老練的舟帝,有時運氣好,吃得一半,運氣差了,他一口都吃不著。而舟帝精明,一旦搶到食物,便會將席雅竹打潑的那碗飯用腳踩捻個稀巴爛,還噴了不少的唾沫上去,有時狠了,不顧形象便尿到上邊,讓席雅竹一口都不能吃。
為此,席雅竹總是默默地抱膝自嘲,明知自己做不來那等蠻橫之事,還非得勉強自己去做,簡直討不到一點好處。
之後他也不再搶了,他知曉自己的心性,在飯菜面前他永遠鬥不過一個野蠻的畜生,而他不搶的後果,便是舟帝將他的飯菜全部倒落在地,碾踩稀爛,弄得一地狼藉,得意地看著他走過來,將地上那些飯菜以極其艱難的方式,塞入喉中,慢慢吞下。
席雅竹變得越來越冷,冷得便似沒有一點人類的情感,看著舟帝便如同看一具屍骨一般。有時那年紀大點的獄吏看不過眼,好心地趁著舟帝熟睡,偷偷給席雅竹送了一碗米飯,席雅竹謝過接下,吃了個乾淨。但這好事並非時時都有,大都時候,他都是餓著肚子,冷著身子。
是的,舟帝連他的被子都搶走了,他曾試著搶回來,但奈何他的力氣比不過那瘋狂的野獸,被舟帝打得肋骨將近要斷了去。最後他不搶了,被打傷了也無人關心,更是無葯醫治,指不準還沒餓死冷死,便先被打死。他一身傲骨未曾折斷,他可以餓死冷死,但他絕不會死在這舟帝的手上,他還要親眼看著舟帝死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