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齊天膽 孤身赴敵營
「什麼!他們還敢派使者上山海關!」
伍定鍾騰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把那人給我綁起來,腦袋砍了,掛在城牆上。」
「本將軍要讓東虜韃子知道,我們誓死守護山海關,絕不會有任何動搖。」
龐立興也道:「不錯!必須要表明我們的意志,同時也有助於穩定軍心!」
周元擺了擺手,道:「行了,瞎扯什麼,現在可不是你們鬧脾氣的時候。」
「來人,把東虜的使者帶到烽火台內等候,等會兒我們去見他。」
伍定鐘不禁道:「節帥,這是為何?難道我們真要與東虜和談?沒結果的!他們不可能放棄山海關!我們也不可能!」
周元道:「冷靜點,激動什麼。」
「我說過了,戰爭的本質是政治,政治手段往往可以決定戰爭的走向。」
他站了起來,緩緩道:「努爾哈赤只有三四天的時間,和談有什麼不好?耗他兩日,他豈不是更加捉襟見肘?」
「難道非要擺出一副決戰的姿態,逼對方立刻開始進攻?我們要不斷壓縮對方的時間才行!」
伍定鍾愣了愣,隨即撓著頭笑道:「是末將魯莽了,還是節帥有法子。」
周元道:「先穩住努爾哈赤,讓他不敢立刻下定決心,這是好事。」
「走,跟我去見一見使者。」
周元、伍定鍾、龐立興和邱桓等四人,來到烽火台內部,頓時看到了那一道高挑的身影。
身穿黑色長裙,披著雕裘大襖,黑髮
如瀑,雙目清澈,戴著各式各樣繁複的配飾,她像是異族的神女,像是神靈的女兒。
她聽到了聲音,回頭看來,目光慢慢凝聚,雙眼微微眯起,最終展顏一笑。
「周元,好久不見了。」
她的笑容妖異無比,看不出是什麼態度。
「完顏姑娘,你愈髮漂亮了。」
周元坐了下來,指了指椅子。
完顏黛嬋也坐了下來,輕輕笑道:「多謝誇獎,懂得欣賞美的武將並不多,忠武侯算一個。」
周元點頭道:「絲毫看不出你已經三十多歲了,真是駐顏有術。」
完顏黛嬋的笑容凝固,她聳了聳肩膀,才道:「我剛過三十,還不到三十一,什麼叫三十多歲了?」
周元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完顏姑娘來這裡找我,到底要做什麼?總不能是勸降吧?」
完顏黛嬋道:「當然是來恭賀忠武侯,調虎離山,奇襲杏林堡,把我們逼上了左右艱難的地步,真是好手段。」
「這一步棋你走得極好,逼得我們只能提前決戰了。」
周元笑道:「這算什麼好手段,最多只算是常規手段罷了,所以完顏姑娘來這裡,不會是下最後通牒的吧?」
完顏黛嬋道:「我國陛下想見忠武侯一面,商討和談之事,畢竟我們都很清楚,只要一旦開打,山海關必定全軍覆沒。」
周元道:「當然,我們這裡每一個人都做好為國犧牲的準備了。」
完顏黛嬋輕笑道:「五軍營的戰士可
是忠武侯親自帶出來的兵,情同手足兄弟,你忍心讓他們埋在這偏僻的荒郊野嶺嗎?」
周元淡淡道:「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完顏黛嬋沉默了片刻,才咬牙道:「我早已知道我說不過你,跟不跟我去,你自己選。」
周元卻是笑道:「當然去,我也想見一見努爾哈赤,我想看看這個大晉最大的敵人,到底長什麼模樣。」
「節帥!萬萬不可啊!」
龐立興大聲道:「他們必定是想扣留節帥,亂我軍心!」
周元看向完顏黛嬋,道:「城樓下等我。」
完顏黛嬋只是一笑,便轉身離去。
直到此時,伍定鍾等人也激動了起來,紛紛勸說周元。
「節帥,這必然是鴻門宴,去不得啊!」
「一旦到了敵軍那裡,就身不由己了。」
周元擺了擺手,道:「局勢不一樣了,對於努爾哈赤來說,現在的我活著更有用。」
「我活著,他們才有談判的希望。我死了,就完全沒得談,只能打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努爾哈赤徹底失去了攻打神京的希望。」
龐立興道:「節帥,話雖如此,但萬一對方來狠的,也要拚命…」
周元搖頭道:「這種想法會出現在江湖草莽身上,卻不會出現在一個出色的領導者身上。」
「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罷!」
說完話,他便直接下了城樓。
不帶任何護衛,只帶李玉婠。
帶她只有一個原因,害怕對方真的亂來,那
李玉婠就可以挾持努爾哈赤,將自己帶出去。
兩人早有默契,徑直朝下走去。
等候的完顏黛嬋看到李玉婠,也是愣了片刻,隨即彎腰施禮道:「見過聖母娘娘。」
李玉婠道:「你已經不再需要向我行禮了,不是嗎?」
她很看得開,語氣很平靜,緩退一步,站在了周元的身後,態度很是鮮明。
完顏黛嬋知道對方不想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帶著周元上了馬車。
然後她才緩緩道:「周元,你膽子真大,孤身赴敵營,不怕我們翻臉?」
周元道:「我很有自信,我相信我走到哪裡都會被重視,奇襲杏林堡,就是我給努爾哈赤的答卷。」
「相信他對我很滿意,不是嗎?」
完顏黛嬋沉默了片刻,才道:「大汗從不認為你是浪得虛名,只是沒想到你剛來山海關,就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誇你用兵大膽,不拘一格,出手精準凌厲,是難得的帥才。」
周元淡淡道:「他對我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我周元的強項其實不是打仗。」
完顏黛嬋道:「所以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你可以給我說你的目的了嗎?你到底為什麼想見大汗?別告訴我是投誠,我不信這個。」
周元看向她,突然笑了起來,輕聲道:「完顏黛嬋,你很了解我嗎?」
完顏黛嬋道:「很了解,你不可能背叛大晉,你是有挽天傾的志向的。」
「你錯了。」
周元道:「如果你仔細回憶我們
相處的細節,你會發現,我根本不在乎大晉朝廷,我在乎的是蒹葭,是凝月,是彩霓,是我的親人和朋友。」
「讀書人認為文明塑造人,我而認為是人創造文明,我將人放在文明之前。」
「所以先有人,再有忠義。」
他看向完顏黛嬋,沉聲道:「你既然了解我,就應該清楚,幾乎害死我的家人的人,我會怎麼對她?」
完顏黛嬋沉默了。
因為這番話她信了。
在她的觀察中,周元的確是把親人放在第一位的人,只是他的功績強化了人們對他忠義的認知。
他還真有可能要投誠。
想到這裡,完顏黛嬋有一種不真實的荒誕感。
難道…他和我,真的還有希望走在同一條路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