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剖道心 改天換地時
周元關上了房門,又讓管大勇在門口守著,這才放心回到房間坐了下來。
他看向邱桓,沉聲道:「邱將軍,以前我們的矛盾,是基於利益,基於黨爭,並非是有什麼生死大仇,更不至於不共戴天。」
「世殊時異,天下格局劇變,我周元該為自己謀了,從前那些矛盾,過去的也該讓它過去了,不是嗎?」
邱桓面色變幻,沉默了片刻,才道:「從前那些事我也沒放在心上,畢竟福王都死了,我靠山也沒了,能活到現在都是運氣好。」
周元道:「大晉南方島寇愈發凶厲,由最初的幾十上百人,已經到現在的上千人,說是上岸劫掠,實際上已經算是入侵了。」
「土司野心也壓不住了,眼看著北方戰事如火如荼,他們也想擴張自己的土地。」
「蒙古諸部已經開始聯合,朝著河套方向靠攏,再加上這不可戰勝的東虜,大晉國庫空虛,已經快無力抵擋了。」
邱桓卻是眯眼道:「但你周元一直立志要振興大晉,力挽天傾。」
周元道:「年輕人當然會有高大長遠的理想,我是讀書人出身,有報國之念並不奇怪,你邱桓最初參軍之時,難道想的不是報效朝廷嗎?」
邱桓冷笑道:「如果福王殿下不死,我依舊會選擇報效朝廷,如今只是走投無路罷了,以女皇的手段,早晚清算到我頭上來,只是如今打仗,她來不及收拾我罷了。」
「在我看來,
你周元對大晉的忠心只會比我多,我都是被迫無奈而投敵,你會平白無故投敵?年少封侯的滋味可不是誰都能捨棄的。」
周元聞言,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盯著邱桓,冷冷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這半年經歷了什麼?」
邱桓道:「什麼?被通緝?」
周元沉聲道:「你邱桓不是傻子,事到如今,難道就看不出來,刺君案根本就是陛下策劃的陰謀嗎?只是福王沒得選,硬咬著牙接受這樣的陰謀罷了。」
邱桓點頭道:「這個我倒是知道,福王殿下說起過,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哪怕是個圈套,也必須跳進去。」
周元道:「這是他們皇族的默契,但受傷的是誰?是我周元!」
「我周元從雲州崛起,鎮壓暴亂,平定臨安府,整頓神京,北地勤王,收復中原,甚至於津門和談,那一件事不是大功?哪一點對不起大晉朝廷?哪一點對不起官妙善?」
「我得到的是什麼?一顆棋子的身份罷了!」
「若不是我提前布局,防患於未然,刺君案非但要把我埋進去,我全家都被殺盡了。」
「你說!這樣的君王!這樣的朝廷!老子為什麼要效忠?為什麼要犧牲?」
「老子十九歲封侯,去哪裡不能揚眉吐氣、封侯拜相!」
邱桓人都傻了,愣了好久,才喃喃道:「是這個理兒…」
周元繼續道:「我也沒那麼大脾氣,不至於受點委屈就要投敵反叛,但大晉朝
眼看著撐不下去了啊,我不至於反叛,但我更不至於與這樣的朝廷共存亡吧!」
「娘的,憑什麼?老子才二十歲,才娶兩個老婆,剛剛開始享受,就要我死?扯淡!」
邱桓嘆了口氣,道:「這世道就是這樣的,事情都是咱們下邊的人去干,累死累活的,還要因他們爭皇權而付出代價。」
「東虜是異族沒錯,但至少有一點好,他們尊重實力,的的確確是論功行賞,不存在偏私。」
「努爾哈赤親筆給我寫信,都是尊稱邱桓將軍,只要我…」
他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了。
周元道:「我沒心情聽你那些秘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想法,然後我要你幫我做件事。」
邱桓沉聲道:「什麼事?」
周元道:「我想見努爾哈赤一面,我要當面跟他聊一聊,我要看他值不值得我投誠。」
「說實話,大晉朝我待不下去了,我不可能守著一條破船一起沉下去,我要上岸。」
邱桓瞪眼道:「你…你當真要…」
周元道:「我說了這麼多,你莫非以為我在開玩笑?我要你安排我與努爾哈赤的會面,程序上要光明正大,不然我沒有退路。」
「邱桓,這點小事我相信你足夠能幫到我,如果你幫不到,可別怪我翻臉,天子劍在手,殺了你也在便宜之內。」
「況且對於大晉來說,你何止是該殺,你簡直該被滅族!」
邱桓站了起來,深深吸了口氣,道:「好!我幫
你約!只要你有膽子去!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周元道:「讓他們下午直接派人過來,光明正大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去。」
邱桓閉上了眼,也是緩了良久,才咬牙離開。
周元長長出了口氣,仰躺在椅子上,心中盤算著之後的計劃。
李玉婠走了進來,低聲道:「他會照做嗎?」
周元笑了笑,道:「他是聰明人,他知道作為福王黨羽,被清算只是遲早的事,所以才投靠東虜。」
「如果他能把我爭取到,這可是天大的功勞,他在東虜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同時,我若是在東虜混得好,他也能跟著沾光。」
「他啊,沒其他選擇。」
李玉婠道:「那努爾哈赤會見你嗎?」
「當然!」
周元笑道:「努爾哈赤是最想和談的人,如果能兵不血刃拿下山海關,他便有了攻打神京的資本,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李玉婠道:「所以你打算…怎麼去談呢?」
周元想了想,才搖頭道:「其實沒怎麼想好,因為內容並不重要,對方不會真正信任我,卻又只能信任我。」
「聖母姐姐,其實從杏林堡糧草被燒那一刻起,這一場戰爭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最多兩三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李玉婠忍不住詫異道:「為什麼你這麼有信心?我的意思是,不會出現變故嗎?」
「不會。」
周元嘆息道:「這裡比中原的局勢更艱難,但也更簡單,沒有陰
謀的土壤,卻也沒有變數的滋生。」
「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已經不是忠武侯,而是…大晉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公爺了。」
李玉婠看他臭屁的模樣,卻也沒有嘲諷,反而輕輕挽住了他的手臂,笑道:「國公爺,可別忘了高麗,我等候你很久了。」
周元苦笑道:「也就只有你會配合我裝逼了,不過…既然要做國公了,也的確到了真正改天換地的時候了。」
「這兩年來,我懸壺濟世,企圖拯救這個世界。」
「直到最近幾個月才明悟,懸壺濟世不夠,要改天換地才行。」
李玉婠眼中閃著光,輕聲道:「我陪你一起,改天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