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上虱子島
呦小兄弟,這打哪兒過來的?怎的牽上一頭毛驢就敢上這虱子島了?是想去瀛洲吧?這不巧了嗎,我手裡正好就有瀛洲印記,本來是不打算賣的,結果家裡有點兒事兒走不成了,這樣吧,我便宜倒給你,收你五百白泉即可!」
這才將將登上這個隱藏在雲霧之中的小島,跟前賣瀛洲印記的人已經是第三個了。
劉赤亭擺了擺手,也未答話。胡瀟瀟先前就叮囑過,這樣逮住生人叫賣的,九成九都是騙子。
況且……瀛洲印記要是那麼好找,二境巔峰的錢玄何苦那般?
不過登上這座島嶼之後,劉赤亭總算是明白為什麼海外仙洲極難找尋了。
劉赤亭是早知道島嶼方位,這才能自茫茫大海尋到這座蜃島。真正自流放之地走出且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若無印記,別說海外仙洲了,找到這虱子島都夠嗆。
此島隱藏在雲霧之中,遠看就是一片海市蜃樓,不知內情的人還真不一定敢登島。
各洲航線都有幾座這樣的海島,島上都有鬼集,其實就是個銷贓之處。但久而久之,各處虱子島各自形成了一套獨有的規矩。
上島不問來路,買賣不看出處。
按照胡瀟瀟所說,劉赤亭牽著玄陽尋到了一間客棧,就在集市邊緣,也沒什麼招牌,但都會懸挂一盞上寫客字的紅燈籠。
劉赤亭得假裝自己不是個雛兒,將玄陽留在外面,走進客棧敲了四下櫃檯,第二三下銜接,第一四下要頓一頓。
四下之後,立馬兒有人小跑過來,臉上滿是笑意:「客官要點兒啥?」
這場面劉赤亭早就在心中演示過許多遍,此刻開口,那叫一個駕輕就熟。
「歇腳。」
那小廝咧嘴一笑,點頭道:「曉得了,但有點兒不巧,現如今只快的了,包送上去,直達觀海城,兩枚青泉。」
說著,小廝往門外一看,「牲口也要買票,加一枚青泉。」
還真是!價格都給胡瀟瀟說的一模一樣啊!
劉赤亭拿出早就預備好的三枚青泉遞去,小廝立即取出兩塊兒木頭牌子遞了回來。
「大約七日之後,到時會有雲舟送客官。樓上客房,客官憑牌子住下就行,進客棧不能惹事兒,事兒也不會惹你。哦對了,今夜有集,客官若是有什麼不方便的東西,可以在我們這裡寄售,抽去一成水錢即可。」
劉赤亭點了點頭,「曉得了,到時再看。」
進屋之後,劉赤亭長舒一口氣,說不心驚膽戰是假的。
來時路上遇見的人,哪裡有什麼朝元三層?大多都是朝元巔峰,還有些他根本看不清修為境界,更甚者,有些人的臉他都看不真切。
要等七日?夜裡出去漲漲見識吧!
小睡了片刻,劉赤亭換了一身粗布麻衣,穿著草鞋背好未名便出了門。
與白天不同,入夜之中,島嶼中心這條街道,明顯是熱鬧了起來。
街道兩側擺攤兒的一個挨著一個,亂七八糟什麼都有,裡頭九成九的物件兒劉赤亭是頭一回見。
有人高聲叫賣,說是什麼法寶碎片,集齊便能擁有一件嶄新法寶。換有人吆喝著賣海上藏寶圖,只不過叫價都有些離譜。
一路走過去,少年人可真是開了眼界,任他想破腦袋都不可能想得到,一個長得像鞋拔子的竹片,那人愣是敢要價一枚紫泉!
結果就是這麼一瞅,擺攤那人立馬瞪眼過來:「看什麼看?買不起就滾。」
一條二里地長的街道,很快便要走完。也沒瞧見一件想要的東西,多數更是買不起,囊中羞澀啊!
結果正在此時,劉赤亭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青年人,躲在角落裡鋪開個攤子,也不叫買,就抱著胳膊等著。
劉赤亭只看了一眼,實在是沒忍住,嘴角抽了抽。
大哥!你這明擺著就是銷贓來的,物件兒還帶著土呢!這都打哪兒刨出來的?修士之中也有挖墳掘墓的?
長見識,這是真長見識啊!
二里長的路,要折返也花費不了多長時間,很快就到了客棧門前。
正要進門之時,遠處突然跑出來一人,慌裡慌張衝來,給劉赤亭撞了個踉蹌。
少年人往後退了三步,頗有些震驚。
來人穿的破破爛爛,頭髮不知多久沒有洗過了,手腳黢黑,腳脖子的污泥都結了痂,滿臉鬍鬚怕是鐮刀割都費勁兒。
「哪兒來的老叫花子?衝撞到我家小姐頭上來了?給我站住!」
幾聲怒斥,劉赤亭沿著聲音望去,是兩個年輕人,穿著打扮就像是某個大戶人家的侍衛。
劉赤亭還沒來得及說話,背後一股子惡臭再次傳來,低頭一看,原來是那瘋瘋癲癲的傢伙一把抱住自己右腿,口水順著鬍子滴落,蹭了一身。
劉赤亭微微皺眉,倒不是嫌棄他身上的臭味,只是這人身上毫無元炁涌動,氣息亂做一鍋粥。
但若他不是修士,怎麼可能撞的動我?
思量之時,有人冷笑一聲:「原來是有同夥兒啊?哪來兒的三層小子?滾一邊兒去!」
劉赤亭並未掙開老叫花,只是抬眼望向那二人,心說海外人都這麼說話嗎?
呦呵?看樣子不只是想說話啊?
一句話都還沒說呢,對方二人,竟然已經開始運轉起駁雜元炁。
唉,聽了她的,不能貿然出手,可人家找我不痛快,我就憋著嗎?
換成鄧大哥遇上這老乞丐,他會管嗎?不用多想,一定會的。
罷了,給兩拳教訓教訓吧。
正要出手之時,客棧那位小廝嗖一聲鑽出來,只輕輕抬手,對方二人駁雜元炁立時消散。那小廝笑著抱拳,輕聲道:「二位道友,何苦與個瘋子過不去呢?」
那二人見狀,立時變了一副模樣,朝著小廝抱拳回禮:「咍!原來是個瘋子,那我們就不追究了,告辭。」
三言兩語,平息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衝突,看來這客棧也不是尋常產業,恐怕是類似於山人書鋪那般的存在了。
小廝笑著轉身,瞄了一眼老叫花,略微一嘆:「這位小公子,出門在外要和氣生財,有時候不一定非得動手才能平事兒的。」
劉赤亭一笑,這算是登島以來聽到的第一句和善言語了。
「多謝掌柜,受教了。」
掌柜什麼的,就是個客氣話。
只是……這人怎麼還抱著我的腿?
「掌柜說這是個瘋子?」
掌柜點了點頭:「是啊!三年前一場風暴過後,他稀里糊塗出現在島上,一開始就瘋瘋癲癲的。他啊,就在這兒湊活了三年,也瞧不出個修為境界,我倒是時不時給頓吃的,可人家楞沒死。」
聽完之後,劉赤亭點了點頭,笑道:「煩勞掌柜打一盆熱水,給他涮一涮吧。」
年輕小廝嘴角一抽,乾笑道:「小公子,打水可以,洗的話就免了吧,這老兒滂臭,我下不去手啊!」
叫花子偷瞄劉赤亭一眼,嘿嘿一笑,又拿臉使勁兒蹭了蹭。看得那年輕小廝臉皮抽搐不止,這玩意兒還洗的乾淨么?
劉赤亭深吸了一口氣,略微彎腰,笑問道:「前輩,洗個澡去?」
叫花子猛地抬頭,傻笑著點頭。
一刻之後,年輕小廝捏著鼻子自二樓走下,翻手取出一炷香,並指輕輕一點,香已經開始燃燒。
「嚯!那位小公子,待會兒加一枚白泉啊!這味兒……我生意都沒法兒做了啊!」
哪兒來的小子?吃撐了沒事兒幹麼這不是?
直到次日清晨,屋子裡的臭味兒才算是散了,刮完鬍子之後,才發現這原來不是老人,中年模樣,還挺俊朗的。
走到前台付過了錢,小廝望著劉赤亭,直搖頭。
劉赤亭也沒當回事,他只記得鄧大年所說,力所能及,能幫多少是多少。
「掌柜,島上有無看病的先生?」
小廝一愣,旋即捧腹大笑,指著劉赤亭,笑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我說小公子,昨兒不是裝得挺好的,你可千萬別露怯啊!這島上壓根兒就沒凡人,修士生的哪門子病?下次要問有無丹師,再次也要問有無藥師啊!」
劉赤亭乾笑一聲,露餡兒了……
「那掌柜,有無丹師或是藥師?」
小廝瞬間止住笑意,抬手往門外指去。
「西北十二裏海邊杏林,是個丹師,但性子很怪,作精一個。」
劉赤亭點了點頭,心中喊了聲玄陽,可才邁步出門就發現那中年人竟然騎在了玄陽背上,且玄陽……絲毫不排斥他。
奇了怪了,玄陽可只讓我跟瀟瀟騎,載著周至聖都嫌棄的死,怎麼對這個瘋瘋癲癲的傢伙,這麼溫和呢?
劉赤亭好奇問道:「玄陽,你怎麼回事?」
黑驢耷拉著臉,意思大抵就是四個字。
「我不知道。」
牽著玄陽往北邊走去,漢子自昨日起就沒說過話,客棧小廝也說從未聽過此人說話。
劉赤亭笑著問了句:「前輩,你叫什麼?」
中年人聞言,憨笑一聲。劉赤亭也是自嘲一笑,明知他不會說話,還問什麼?
可驢背漢子突然伸手,一把按住劉赤亭的頭,後者竟是臉再向前一步都做不到。
劉赤亭皺眉看去,卻發現漢子指著自己,張開嘴醞釀了好半天,竟是嘟囔出了兩個字,但語氣略帶疑問,似乎他自己也不確定。
「谷……谷?穀穀!嘿……咕咕。」
鴿子似的咕咕半天才鬆手,劉赤亭趕忙鬆了松脖子,無奈道:「咕咕?算了,就叫你咕咕前輩吧。」
玄陽背上,漢子四有回應。
「咕……咕……咕咕。」
反正要等七天,閑著沒事幹,帶他瞧瞧再說,萬一治好了呢?
十幾里路而已,很快,劉赤亭便瞧見了一片杏林。
杏樹能長在海邊,也是怪了。
走近才發現,林中一條小道之外,至少有四五人等著,路中間有個背對林中茅廬的童子。
小童子七八歲的模樣,臉蛋兒紅撲撲,手提一根長竹竿死死攔住去路。
尚未到跟前便聽見小童子脆生生開口:「都說了我家先生高雅,是不見俗人的,你們身上俗氣太重,都熏著我家先生了!」
劉赤亭嘴角抽搐,客棧那人誠不欺我,果然是作精。
「呃……本來是說放完假回去之後加更的,但寫出來了,那今日先更七千吧。」